《穿成人渣反派后力图洗白》鹤南停

13、小重山

　　二十年前，望属国最为繁华昌盛贸易最为发达的地方非沂南城莫属。

　　这座城近沧水，船只来往密切，不少其他邦国的商人来到这个地方清售商品，也有不少商人带走当地的货物倾销他国，这里的繁荣程度一时间媲美望属国的王都。

　　但是后来，这里爆发了一场大面积的瘟疫，先是由沂南城开始，再以极快的速度蔓延到周围的城镇，一时间沧水两岸，死尸遍布。

　　这种瘟疫避无可避，一旦沾染必死无疑。得疫者最初五日并没有任何异样，吃喝行动完全如同常人，无不适。但是到了第六日，得疫者四肢会长满青斑，一大片一大片青灰色如同将死之人。

　　第七日，青斑的颜色由青转紫，发涨发肿，无论服用什么消肿的药物都无法治疗。最后肿块一个个破裂，流血流脓不止，更有甚者皮肤上会长满水泡。得疫者会发高热，意志不清呼吸渐弱，入夜后便完全失去呼吸，□□腐烂，像是死了十几日一般。

　　最开始沂南城的城主莫清霄封|锁了城镇，想要防止疫情四散，因为一己私欲怕皇上知晓沂南城之疫会迁怒莫家，所以隐瞒了此事，想要靠自己来解决这次的疫情。

　　但是这次疫情远比莫清霄想象的可怕，他遍寻天下名医却无济于事，甚至还有不少名医随病人死去。无病的百姓没有办法离开，发起了一次又一次的暴动，莫清霄只得靠武力压制。

　　最后沂南城死了两千人，终于有人随着运送出城的尸体逃了出去，将这件事报告给了望属国王都的京兆尹，圣上知晓此事勃然大怒，一气之下将莫家满门抄斩。

　　最后还是丞相陆襄泓与将军栾韶川冒死上谏，才换得圣上许下的责罚轻些。

　　最后判处莫清霄凌迟之刑，长子莫宇瑾车裂，莫家其余人等十三岁以上午时斩首示众，十三岁以下发配千里外的北疆为疆奴，一世不脱奴籍，二十岁以下的女眷统统收纳官乐坊为妓。

　　一时间，身为望属国三大氏族之一的莫家树倒猢狲散，与莫清霄交好的人个个闭门不出，生怕惹上了他的晦气。

　　无人能够救莫家，戌月十七日辰时，莫清霄凌迟，同日未时，莫宇瑾受车裂之刑。翌日午时，剩余莫家之人在沂南城城门斩首示众，挂尸于沂南城城门口，以告慰那些因莫清霄知情不报而枉死之人。

　　莫家除了小厮丫鬟这些仆人，一共死了四十七人，流放十三人，充官乐坊二十七人。

　　执刑官纪舒夜以为受过莫清霄之妻叶氏的恩惠，所以在行刑前一日冒着欺君之罪，用一死囚将叶氏之子莫宇珩换出。

　　后来事迹败露，圣上找不回逃离的莫宇珩，只好迁怒于纪舒夜。念在他一生正直加之有先帝赐予的免死金牌，所以只将他革职，三代之内的子弟不得入朝为官。

　　大概是因为用莫家之血告慰有用，沂南城之疫在亥月末开始销声匿迹，次年开春就不再有人因为这次疫情而丧生。

　　可即便如此，沂南城中有近八成的人死去，剩下的两成人也是走得七七八八，一时间繁华奢靡的沂南城变得荒凉凋败，已经没有人敢住在这个晦气的地方。

　　周围的城镇或许稍好些，至少还有些人家。

　　江楚阑一大清早醒来，就有弟子前来叫他去主峰端阳峰，他寻思着该是有什么大事儿发生，连忙赶去端阳峰。

　　只是他御剑飞行技术贼差，待他赶到的时候正殿里边已经来齐了人，似乎大家伙儿都在等待他的到来，这就有些尴尬了。

　　江楚阑厚着脸皮地往唯一一个空着的座位走去，不理会其他人埋怨的目光。

　　“祁山派东南方向的乡镇发生了瘟疫，等到弟子前来禀报的时候，已经死了近千人。”莫楚洵端坐在大殿正中央的掌门位，他也就比江楚阑大上几岁，但气度轩昂无人能及，自有一派掌门的气场。

　　“敢问掌门，瘟疫发生了多久？”说话的是临淮峰的长老慕楚黎，他把玩手中折扇，态度有些漫不经心。

　　他原本就是良渚国的皇子，自然有一种旁人没有的优雅矜贵，静静地坐在一旁就能吸引人的目光。

　　江楚阑默默念叨，这个慕楚黎算得上是一众师兄弟之间身份最高的了，处处散发着霸道总裁的气场。不过这里多的是名门世家之后，谁也差不了谁多少，反正一入修真界就用实力讲话，身份背景什么的统统没有用。

　　“半个月。”莫楚洵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一时间变得极差，他伸手端起一盏茶轻啜，企图掩饰自己憔悴的神色。

　　此话一出，众座哗然，芸岚峰的老辈仙人柳离笙诧异，“仅仅十五日就死去了近千人？”

　　他专掌药理炼丹，医术在修真界可谓无人能及，但他从医百年没有听说过有什么瘟疫可以一日杀死近百人，可别提只是祁山派附近的小乡镇，人口并不密集，除了……

　　“和二十年前一样。”说话的人一袭红衣极致妖娆，明明是个男子，却一脸女相，眼尾微翘划出妖冶味道。

　　江楚阑回忆了一下书里那个男人那么娘炮喜欢骚包红，思虑许久才想起这个人是管着南尧峰的洛楚枫，因为名字中带一个“枫”字，着衣便偏喜大红。

　　“沂南城二十年前也爆发过一场大面积的瘟疫，两个月时间死了近两万人，还祸及周围的城池。”柳离笙回答，那场瘟疫发生的时候，他的名声还未像此时这般厉害，都是因为他研制出了一种可以暂缓疫情的药物，“柳离笙”三个字才名扬天下。

　　他们这话一出，座上的人目光都时不时扫到江楚阑的身上，江楚阑什么段数，自然感觉到了，只是他像是没有看见一样坦然自若。

　　至于大家伙为什么都要拿这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那是因为二十年前，孤苦无依的江楚阑被莫家的小姐收留做了莫家的小厮。因为莫家的知情不报一事而被发配到北疆为奴三年，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逃离了北疆，过了祁山派的试炼，成为了祁山派弟子。

　　虽然一踏入修真界，便等同忘却之前的凡俗事，但到底是不光彩，加上江楚阑平日里的暴虐作风，让很多门派的人都喜欢那他的过往说事，渐渐地也就成了修真界人尽皆知的秘密了。

　　“莫家……到了第二年疫情才完全消失。”韶华峰的沈楚萱本来想说“莫家斩首示众之后疫情才慢慢收敛”，但是顾及江楚阑的出身，到底和莫家有些感情，怕说出来惹他不快活。

　　“这次疫情果真和二十年前沂南城那次一样？”江楚阑倒是没有他们想象的那样触景伤情，嘴角似乎还挂着一抹无所谓的浅笑。

　　“弟子汇报上来的情况确实如此，前五日没有任何状况，到了第六日四肢生出青斑，第七日青斑化紫，肿|胀，破开流血流脓，入夜必死。”不知道是不是江楚阑的错觉，他似乎看到了莫楚洵握着茶杯的手在微微颤抖。

　　自然不止他一个人看到了莫楚洵的异样，坐得离莫楚洵最近的沈楚萱也看到了，但她只是单纯地以为他日理万机身子受不住，劝道：“掌门师弟还是不要累着自己了，平日还是注意休息的好。”

　　“无妨。”莫楚洵有些牵强地扯出一抹微笑，但是这抹微笑不能遮盖他脸色的苍白，沈楚萱想日后还是要柳前辈多多替他调理一下身子。

　　其他人也像是发现了莫楚洵的不对劲，想要快些结束这次殿议让莫楚洵回去休息。莫楚洵派了些小辈弟子前去镇压，封|锁了周边的城镇，其他门派也象征性的派了些人前来帮忙。

　　于是他让柳离笙，沈楚萱，洛楚枫三个人各自带上自己峰里的弟子前去帮忙。

　　而出人意料的是江楚阑的毛遂自荐，让众人捉摸不透他的想法，大家伙都以为他是死都不会趟这趟浑水的。

　　莫楚洵思考了一会儿，本来想说他不必麻烦了，有柳离笙他们几个人前去就足够，但是拗不过江楚阑的一意孤行，莫楚洵无奈只好答应。

　　殿议结束了，一众人打道回府，各自回自己峰里处理杂事，而柳离笙等人则回去召集弟子准备东西，明早卯时一到就动身去东南方的乡镇。

　　只有江楚阑被莫楚洵留了下来，江楚阑自然知道他的用意，只是他没有点破，等着他说话。

　　莫楚洵终于揭去刚刚殿议时的伪装，双目紧闭似乎要遮挡自己内心的痛苦，脸色愈发不好，右手紧紧地攥着桌角，用力到右手青筋暴起，似乎只有这样才可以让他好受一些，

　　良久，他才缓缓睁开双眼，只是眼中没有什么神采，像是一汪平静无波的深潭，他说：“你又是何必呢？”

　　“宇珩。”江楚阑说出这两个字，成功地让莫楚洵脸色微变，他像是终于清醒了一些，双目清明了些许。

　　“我放不下。”江楚阑没有看他，反倒是望向了殿外的天空，语气里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深沉，当年莫家只因莫清霄一人的过错而被灭了满门，他在北疆那三年的日子几乎不是人活的，他很想知道，凭什么？

　　“你认为我就放得下吗？凌迟的是我父亲，车裂的是我兄长，那挂在沂南城城门的具具尸首都是我的至亲！”莫楚洵红了眼，一拳落在手边的檀木桌，檀木桌摇摇欲坠。

　　“宇珩。”他只是又叫了一遍莫楚洵从前的名字，希望他可以冷静些。

　　当年纪舒夜用死囚换他出来，他亦不知道受了多少苦难，才来到祁山派参加弟子选拔，当初就是在弟子初选的试炼上相逢，他们五年未见，倒是一眼认出对方。

　　他凭着一股血气执着，硬生生将其他参加选拔的弟子比成了渣滓，猎杀妖兽时只有他一个傻子想要去跟天狗硬碰硬，旁人见了，哪一个不是躲得远远的？

　　原身担心他受伤，在背地里帮他补上几刀，明明做得滴水不漏，但还是被当时的掌门识破，一下子就收了他们两个人。

　　前掌门一双慧眼，知道他们的身世却一直没有点破，所以无人知道莫楚洵就是当年莫家的第二子——莫宇珩。

　　至于江楚阑的身世为什么会被人点破，完全就是因为他平时结怨太多，个个都来扒他的身世，加上他灭了柴府一事过于张扬高调。

　　很多人联想到当年那个瘦弱的小子，因为跟柴家小厮打架而错过与养母见上最后一面，那个时候他就站在柴府门前，扬言日后他若是凌驾于人上，必屠尽浔阳柴府满门。此事还被当时的人作为茶后谈资许久，津津乐道他的不自量力。

　　最后他成为了清雅峰的长老，做得第一件事就是赶到浔阳，一日时间杀了柴府两百人，连刚满月的孩子都没有放过。柴府一事后，整个修真界皆知江楚阑这一号人物，人人谴责他恃强凌弱暴虐无道，以自己修炼之身杀害那些手无寸铁的普通人。

　　那时的他是怎样，叙雅出鞘，刀锋所指是说三道四的人的咽喉，他眉目弯弯笑得好看，他说：“我造杀孽自有因果报应，你们要是不服大可以来杀我，为天下除害，要是杀不了我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你这样做与嗜血的妖魔有何区别！”即使叙雅架在脖子上，但那个人还是嘴硬，像是豁出去一样吼道。

　　“自然不同。”他倒是淡定自若地回答，眼眸中的光一下子失去了温度。

　　“我比它们要强。”话音未落，鲜血喷涌，凛冽的颜色划出一道刺目的弧度，好像还缭绕着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