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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苏幕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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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楚阑带着他们两个半大的孩子来到了膳堂,他是清雅峰的长老,自然没有什么符法能够挡住他,他一挥手就打开了膳堂的门。
这个时候管理膳堂的弟子和杂役已经离开休息了,整个膳堂里边空荡荡的。
江楚阑去了厨房,发现杂役把食材收了个七七八八,只有一袋子面粉,以及几片残留下来的菜叶子。
怪不得那些弟子饿了也不来膳堂找吃的,且不说他们会不会做饭,就是这样的食材能做出吃的就奇怪了。
江楚阑找了半天,才勉强找出几个鸡蛋和一罐子卤肉,他快要怀疑这些杂役中饱私囊了,每天把食材偷挪回家,不然怎么可能只有这么点东西。
他看着这些东西,没办法只能勉勉强强地弄个面条让他们凑合一下了。他挽了挽袖子,免得弄脏了衣服,他转头望着他们,问:“你们会生火吗?”
这个就不能指望生活在二十一世纪,靠着一个电饭煲就能存活下去的他了。
楚楚有些不好意思,看她这个样子就是不会了,江楚阑转而望着顾燕辞。只见他很是熟练地添稻草柴火,拿出火折子吹了一下,然后往稻草上一引燃,火就着了。
江楚阑对于顾燕辞这个只做事不说话的性格很是满意,甚至不用催就一声不吭地把事儿办好了。
他把两个小家伙打发去外边等,然后就开始搓面团。他前世是个孤儿,所以生存技能点满,因为以前在后厨打过杂,所以厨艺怎么着还是可以糊弄地过去的。
他三下二除五地把面团搓好,不要指望他像大师一样拉出千丝万缕细如发丝的面条,那是不可能的。他只能拿刀将面团切成一条条的,慢慢拉细拉长。
他可以保证除了慢了一点,他弄得东西绝对色香味俱全。两碗面条上放着蛋和卤肉,还有几根油菜叶,葱花撒上一圈,看起来卖相极佳,香味扑面而来。
江楚阑本人就弄得有些狼狈了,面粉蹭上了青色的长老服饰,他花了点时间拍干净,为了防止面粉粘在脸上,他还特意洗了个脸。
保证自己的仪态满分之后,他才端着两碗面出去,楚楚像是等久了有些困,一只手撑着下巴,小脑袋不时往下垂,身子也是左摇右晃的。
而顾燕辞身子做得端正,面前还摆着江楚阑前几天给他的修炼功法,看得很是入神,连江楚阑走到身后也没有任何感觉。
江楚阑将面条端到桌上,轻轻一声碰撞声音,把顾燕辞的思绪拉了回来,他先是看了江楚阑一眼,然后把视线放在那碗面上,已经……很久没有人给他弄东西吃了。
“楚楚,吃面吧!”他把面端到了楚楚的面前,楚楚闻到了香味又听到了江楚阑的声音,甩了甩脑袋让自己清醒了些。
一睁眼看见一碗苗条摆在面前,她很开心地望着他,笑得很是天真无邪,“谢谢师父。”
“吃吧!”江楚阑就是个容易满足的人,听见楚楚一声道谢,顿时觉得自己刚刚搓面条的劳累都消失了。
楚楚拿起筷子,夹了一大筷子面条,边吃边含糊不清的说:“师父最好了!”
“嗯。”他轻声道,话尾语调上翘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温柔缱绻味道。
楚楚看样子像是饿了很久,大口大口地嚼着,江楚阑看着她有些狼吞虎咽的动作,不由得失笑,“慢点吃。”
他看了一眼顾燕辞,发现这个小家伙只是望着另外一碗面条发呆,并没有想要动筷子吃的意思。眼眸低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长长的眼睫毛像是蝴蝶翅膀,在他的脸上投下一道半弧形的剪影,模糊了他脸上神色。
江楚阑看着他这个样子,忍不住想要逗他一下,索性将那碗面捞到自己面前,拿着筷子一副就要开吃并且大快朵颐的样子。
顾燕辞看着他的动作,愣了一下,随即把目光转回带来的那本功法上,掩饰自己眼底轻微的失望。
不是给他的,倒是他……自作多情了。
江楚阑看着他这点小动作只想笑,顾燕辞就撒个娇说一句“师父,我饿了”,他不得巴巴地把吃的奉上,给他摘星星摘月亮哄他开心,可这个傻子就是倔脾气,不懂得服软。
他施了个小法术,把那本摊开的功法合上,顾燕辞知道是谁干的,却不想一抬头,一碗面就横亘在自己眼前。
江楚阑虽然活了三十年,但还是保持着十七岁刚修炼时的模样,岁月在他身上静止。他长得算高了,估计得有一米八,长手长脚的,一伸手就把面端到顾燕辞面前。
左手端面右手执筷,夹起几根面条放在他的嘴边,江楚阑忍着自己嘴角的笑意,说道:“张嘴。”
顾燕辞迟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去吃筷子夹住的面条。江楚阑看着他这副想吃又不敢吃的样子,补充了一句:“没有毒,安心吃。”
他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抬眸看了江楚阑一眼,漂亮的凤眸在泪痣的映衬下,精致如妖。他这回倒是没办法拒绝了,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轻轻地嚼了一下,发现……
味道好像还不错。
江楚阑看着他脸上浮现一闪而逝的惊喜,知道自己的手艺不错,然后有些骄傲得意地笑,说:“拿着。”
顾燕辞迟疑了一会儿,江楚阑突然开口:“多大个人了,还想要师父喂吗?”虽然他是挺想喂顾燕辞吃完的。
顾燕辞听了他的话,脸上浮现出浅浅的红晕,眼里却依旧淡漠。他连忙把江楚阑手里的面条端了过来,放在桌面上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那动作别提多优雅了,像是个世家小公子一样。
不,他本就是个世家公子,哪怕背后的世家已经消亡,也没有什么能够折损他的高傲。
三个人都没有说话,气氛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但是这样的感觉出奇的美好,温和,顾燕辞收敛了白天高高立起的刺,此刻看起来更加像个一碗面就能满足的孩子。
要是……时间可以静止该多好,这样就可以将所有的美好停留。
楚楚虽然只有十岁,但是架不住干活勤快手脚麻利,说师父煮面燕辞哥哥生火,自己什么都没有干,于是抢着干了洗碗的活儿。
这个孩子就是实诚……江楚阑失笑,反倒是顾燕辞望着江楚阑的微笑失了神,他发现到一点不同,江楚阑笑起来比以往温暖明媚,眼里像是有光。
以前的江楚阑也常笑,只是你永远都无法在他冰冷的眼眸里发觉一丝笑意。只有鄙夷,讽刺,奚落,像是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子,在剜着你的心。
这个人不是江楚阑,绝对不是。
那这个占着江楚阑壳子的人是谁,有何目的,有何企图?顾燕辞不知道,只能静观其变。
他之前就怀疑这个人不是江楚阑,所以这个时候没有丝毫惊讶,只觉得有些无力。
像是失去了执着下去的理由。
等着楚楚洗完了碗,江楚阑就带着这两个半大的小孩子打道回府,睡觉休息了。只是他有点遗憾,刚刚楚楚都跟他道谢了,顾燕辞这个家伙就顾着吃面,一句道谢的话都没有跟他讲。
他把楚楚送回了她的寝殿,她一蹦一跳地跑回了自己的寝殿,走之前还不忘说一句:“师父夜安。”
“好梦。”江楚阑在她的话后边带上了这两个字,说罢就带着顾燕辞回去。因为他们两个的寝殿靠得比较近,所以顺路。
一路上很安静,可以听见秋虫在草丛中鸣叫的声音,一声声勾画出秋天的落寞凄凉,在这个安静的清雅峰上格外的空荡。
江楚阑只觉得起风了,有些冷。
眼看着就要到顾燕辞的寝殿,江楚阑停下了脚步想要嘱咐他几句关于修行上的事。
但是江楚阑看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像是有什么话要对他说,不由得问:“燕辞,有什么事情吗?”
顾燕辞犹豫了一会儿,有些不情不愿地说了一句话,声音太小语速太快,江楚阑像是没有听清楚,又问了一遍:“什么?”
江楚阑到了眼下这个修为耳力是极好的,早就听到了,只是他想再听一声。
顾燕辞有些烦躁,但最后还是冷静了些,轻轻地,吐字清晰地说出了两个字:“谢谢。”
一出口,像是被秋天的风吹散开来,散成了一片温柔的沙,再缓缓飘到江楚阑的心间。
江楚阑笑,果然还是个善良的好孩子,明明原身对他做了那么丑陋狠辣的事,但是因为一碗面,他还是轻轻地道谢,感谢反而大过了怨恨。
江楚阑轻柔地摸了摸顾燕辞的乌发,虽然不是第一次摸顾燕辞的脑袋,但他就是格外的心满意足。顾燕辞的头发束得一丝不苟,可以看出他也是做事极其严谨的人。
做事严谨的人,通常心思缜密,城府深沉。
“不用谢,你是我的弟子。”江楚阑笑说,他觉着今晚可以高枕无忧,睡个安稳好觉了。
可他没有料到第二日醒来,整个祁山派的平静都被打破。
在祁山派周围巡查的弟子突然送来一封密函,告知掌门莫楚洵,祁山派东南方向的乡镇爆发了一场极其严重的瘟疫,半月内死了近千人。
九峰上下皆是哗然,倒底是怎样可怕的瘟疫,才可以在不到十五天的时间里杀死近千人。
而且据弟子汇报,这种瘟疫发病前无任何预兆,完全不能预防,一旦发现就等同判了死刑,两日时间必死无疑。不少名医前来救治,但依旧无济于事,有的甚至一同死在瘟疫里。
祁山派弟子已经将那几座乡镇封闭,但疫情并没有因此得到抑制,反而有变本加厉的趋向,以极快的速度蔓延。
如此疫情,跟二十年前沂南城发生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