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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二锅秋梨膏 ...

  •   褚时显笑出声。“行啊,原来在这儿等着我。” 他把削好的梨全部洗干净,放进破壁机里打成梨蓉。“说说你的想法,具体点。”

      张怀化很早就知道,褚时显是既有想法,又有行动力的人,特别是实现科技的成立,更证明了他的判断。但两人从不曾认真严肃地讨论未来。

      之前大家同为学生,时机未至。现在张怀化开始考虑自己和冯兰兰的前途,尚未进入社会,已倍感压力,所以,褚时显到底对实现科技的未来有什么计划和展望,要不要追随他的脚步,一起创业,必须问个清楚。

      张怀化话到口边,分外的不自在。面前的,是他的同学,他的好友,他尊敬,还有些崇拜的人。这样赤|裸裸的,和对方讨论事业,工作,却无关热忱,无关理想,只关于利弊,对于尚单纯的张怀化来说,很是难堪。

      银海的小二居开了暖气,张怀化此时只是一件薄毛衣,仍觉得热,他揪住自己领口,扇了扇风。“显哥。”

      见褚时显黑西裤,白衬衫,挽着袖口,正把破壁机里的梨蓉往盆里倒,一派气定神闲,张怀化抛开了顾虑。

      他直抒内心说:“我和兰兰都没有考研的心,那就是毕业后开始工作。从我个人来说,首选当然是和显哥你共进退。但是兰兰她,有她的担忧。显哥,你知道,毕业不仅要面对找工作的大事,还有选择城市的问题。”

      褚时显点头。认真说来,选择城市甚至更重要于选择工作,城市的发展,决定了职业发展的上限。“以三镇市目前的互联网行业发展来说,并不适合我们专业。”

      “显哥,你能理解就太好了。”张怀化明显松了口气。“所以兰兰担心的那些,我也认真考虑过,跟着你干,没问题,创业始终要冒风险的。这一点她十分支持我,但她也提醒过,假如,假如实现科技只是……”

      褚时显补充他不好宣之于口的话:“假如实现科技只是玩票性质……”

      两人一起轻笑,张怀化尴尬地解释:“显哥,你从没有提过实现科技除了杀毒软件之外,将来还要做什么。而且我看唐总,他的态度和他的实力并不匹配。我的意思是,以他的能力,我私下里认为他能做得更好。”

      “这不是你的错觉,老唐确实有所保留,因为他还在观察我,观察实现科技。如果你和他深入聊过,会发现他的顾虑和你,和冯兰兰很一致。他也担心我是玩票。”

      褚时显表情很无辜,很无奈,在爱穿格子衬衣,不爱洗头的理工科死肥宅们纷纷创业,开辟各自领域的互联网行业,富二代的身份,反而令他像个异类。

      他自嘲说:“你知道老唐第一次见面,从头到脚,打量我多久吗?我怀疑他每看一眼,心里就往上蹦一次价钱表。”

      张怀化笑得翘起腿。褚时显摇头,苦笑不已。

      破壁机再次停下工作,褚时显把梨蓉继续往盆里倒。“他的态度,在杀毒软件项目顺利完成后,进行接下去的工作,才会逐步释放更多的信任。”褚时显顿一顿,面朝张怀化说,“至于实现科技的未来,不谈是怕吓着你们。”

      张怀化讶异地望住他。

      褚时显卖了个关子,并不急着为张怀化释疑,反而追问:“假设实现科技是玩票性质,毕业后你是什么安排?”

      张怀化沉默,目光带几分黯然,片刻后开口说:“还没有决定。兰兰意思是回蓉城,我的意思去燕京拼一把。但是去燕京,一样要离乡背井,丢下父母家人,我又犹豫着,与其这样,不如跟兰兰去蓉城。最起码,家人和爱人,总能落到一头。”

      褚时显继续问:“假设实现科技并不是玩票性质呢?”

      张怀化霍地抬头:“那当然跟你干。不瞒你说,显哥,我老爸老妈答应了,支持我们交个首期。可他们尽管没说,我也知道父母有他们的想法,如果我跟着兰兰去蓉城,买房的首期,他们会给,但一定给的不情愿。为这事,他们内心对兰兰有了成见的话,将来一定会影响双方相处。”

      他是儿子,是男方,大部分人的观念,还是女方跟着男方走。张怀化的顾虑并不是无的放矢。

      褚时显点头:“想法很细致,也够客观够长远。”

      张怀化又说:“所以我还是倾向选择三镇市。三镇从地理位置来说,是我们两家的中心点,哪一家也不倾向。我和兰兰的父母,两家长辈将来谁有空,谁来看我们,都很方便。”

      留在三镇市,跟随褚时显一起打拼,并且做出成绩,是最优选。可张怀化身负两人的前途,不能盲从,盲信,他需要听一听褚时显对事业的规划,实现科技的愿景。

      褚时显将梨蓉煮开,转为小火慢慢熬。注视梨蓉汩汩冒出的泡,语气平静地说:“实现科技,最终是要上市的。”

      张怀化险些从吧凳上摔下来。

      褚时显瞥他一眼,问:“暑假给你那本《世界是平的》看过了?有什么感想?”

      张怀化算是明白了褚时显刚才说,怕吓着他们是什么意思,他定一定神,回说:“看过了。因为科技和通讯领域的进步,壁垒正在消失,世界正在被抹平。又因为世界越来越平坦,人与人的联系更紧密,生活方式也会随之改变。处于这个全球化,平坦化的世界里的人,必须跑得更快,才能占据更多的资源。”

      “正确。”褚时显说,“不仅是人与人,还有商业与客户,商业与商业,线上与线下。让所有离散因子更紧密结合,省却大量中间流通环节的,就是互联网经济。”

      他描述的新型商业模式,后期业内将之归纳为O2O,C2C,B2B,B2C,甚至还有P2P等等。

      张怀化若有所思,问:“马小云的TB?”

      褚时显点头:“那是典型的C2C模式,Customer To Customer。而我们实现科技的诞生和存在,是为了拉近商业与客户,也即Business To Customer模式,我们贩卖的,是互联网服务。”

      他说:“我有资金支持实现科技撑到B轮融资,也有信心在互联网时代,利用技术和眼光占据一席之地。”

      褚时显搅动小火慢熬的梨蓉,将勺子放好,洗干净手,伸向沉思中的张怀化。

      “来跟我一起干?”

      张怀化眼中有灼灼之光,凝视那只手,郑重又决然地紧握住,随后笑出八颗大白牙,“显哥,除了你和实现科技,我没有更了不起的选择。”

      梨蓉熬了四十分钟,滤汁去渣,加了药材粉末,继续小火煨煮,十多斤秋梨,最后熬成一玻璃瓶的量。

      褚时显尝了下,满意地拿袋子装了。他站在门口,脚步踯躅,最终决定打电话喊冯兰兰代为出面。

      冯兰兰轻蔑地说:“你别叫褚总了,叫褚怂吧。”

      她去了又回,说:“收了,不过说下次别麻烦了。”

      褚时显问:“没说是你做的?”

      冯兰兰答:“当然说了,可我说我做的谁信啊?你觉得我像做秋梨膏的人吗?简直欲盖弥彰。”

      褚时显说:“可以啊,会用成语了。”

      “一边去。”冯兰兰白他一眼。“老褚,认真的,你该不会露陷了吧?还是你知道已经露陷了,所以不管不顾,连厨房也下了,就为了博妹子一笑?可你干嘛不自己送?”

      “我要能自己送,我早就送了。”褚时显不愿继续这个话题,显得他无能又无力,连忙说,“别管这个了,赶紧的,先把汉服社的申请报告写出来。我已经托人揽下这桩事了,就等着你递申请。”

      冯兰兰抗议:“一件件的,有完没完?我和我家怀化还没毕业呢,怎么就像卖身给你了?”

      褚时显提醒她:“想想我那个承诺,等我哪天登上《财富》杂志,《时代》周刊,再想得到我一个承诺,可没那么容易了。”

      冯兰兰咬着勺子尖的秋梨膏,嫌弃地说:“怎么一股糊味?你就拿这种鬼东西送谢晓桐?”

      拿眼打量此时笑得莫名的褚时显,她小声问说:“我家怀化跟你谈妥了?”

      褚时显点头。

      冯兰兰悻悻地说:“那可真是卖身给你了。傻小子,也不知道跟你先要点期权什么的。”

      褚时显莞尔。“这个不用你担心,我不会亏待他。”

      冯兰兰轻叹一声,然后正色说:“那个承诺,我现在就要了,也省得你天天惦记着,好像吃了多大亏似的。”

      褚时显收起笑,也是一副慎重表情,“说罢。”

      冯兰兰说:“我也不知怀化认识你一场,是造化,还是造孽。唉,你别摆这副后娘表情,跟着你,不可能有平常日子的。因为你自己就不是个平常人。”

      褚时显不知她是出于敏锐的女性直觉,还是细微的观察力。沉吟着说:“继续,我都听着。”

      冯兰兰说:“我也只说这一回。对怀化好点,带他富贵发财我不敢想,别让他背锅就行。是造化,将来真如你所说,实现科技上市,别亏待他。是造孽,万一倒闭了,别昧了他的遣散费,最起码也要能撑到他找下一份工作。”

      褚时显想笑,又笑不出,他轻声问:“就这?”
      冯兰兰说:“就这。”

      褚时显望着她,缓缓说:“老张攒了八辈子福气遇见你。……我答应你,他是我兄弟,我就一辈子待他如兄弟。”

      冯兰兰莞尔一笑:“我也觉得他老张家烧高香了。”

      褚时显说:“别得意了,赶紧的,帮我写汉服社申请。”

      冯兰兰瞪眼:“我糖还没吃完呢,资本家也没你狠!”

      褚时显说:“你不也挺喜欢汉服的?我听老张说,你们已经预定肚兜play了。”

      “……”冯兰兰涨红脸,扯开喉咙喊客厅里看电视,还闹不清情况的那位,“张怀化,你过来给我说清楚!”

      冯兰兰写好汉服社创立的申请,在向社联会提交之前,先约了谢晓桐。

      三镇的冬天有股湿冷阴郁的气质。谢晓桐穿了件中式立领丝绵小袄,鹅黄色的古香缎,鹦鹉纹样,袖口领圈捆着白色的短绒毛边,下面是一条浅灰绿的毛呢裙。

      在这初冬时节,她娇嫩得像春天新发的柳芽。

      冯兰兰一见她,就喊“妈呀”,“让我怎么敢跟你一起走?”

      谢晓桐站在老图书馆门口,无视来往男生们或直接或隐晦的目光,巧笑盈盈,问:“好看吗?我妈妈亲手做的。”

      前些天她和爸爸通电话时,咳嗽声没忍住,谢应举竟然闷声不响的,一人跑到三镇市来,随身还带了一口锅。

      谢应举在江大附近的招待所住了三天,炖了三天的润燥汤,莲藕排骨,山药老鸭……,临走时,放下一个包裹,说是入冬没几日,寄到家属院门卫上,给谢晓桐的,没留地址,也不知是谁。

      谢晓桐满心好奇,当时想拆,谢应举扭扭捏捏让她拿回宿舍再看。

      包裹里就是这件小袄。犹记得八九岁时,有件同色同款的,是玉堂春纹样。大姑还特意拿柳绿的丝线给她扎一对小辫,再盘成两只小啾啾,夸她像画里人。

      她越看越狐疑,再从里面检查针脚,越发确定是谁的手艺。

      谢晓桐打电话给爸爸,急切地问:“是她吗?是她吗?”

      谢应举还在车上,吞吞吐吐说是。

      说完只听得电话里,自家姑娘气息浮动,哽咽不止的声音,谢应举立刻被吓着了,嚷嚷说要下车,回三镇市。

      谢晓桐怕客车司机气恼起来,真把她爸丢在高速公路上。连说不要紧,又忍泪问:“你一直知道她在哪里,也知道我经常去看她的对不对?”

      谢应举沉默片刻,再次说是。

      她问:“爸爸,你知道吗?开始,我只是在她家买布,后来找她做衣服,再后来,找她做汉服。汉服需要手艺,工序也复杂,做一套汉服,能和她见很多面。我为什么喜欢汉服,最初是为了刁难她,也为了多些时间和她相处。”

      她又问:“爸爸你知道吗?我去了那么多次,没有一次,她愿意跟我聊聊天,讲讲生意外的话题。她完全把我当做陌生人,当做店里的普通客人。我已经对她不抱希望了,她忽然这样?这算什么?良心发作吗?谁要她的东西?谁稀罕了?”

      谢应举默默听着,在她猛吸鼻子换气时,解释说:“其实,你小时候她做过很多衣服给你的,那时你爷爷没退休,还在药材公司跟我们一起住着,很多衣服,还没进门,就被你奶奶扔了,送人了。后来,她就不做了。”

      谢晓桐竟不知这些过往,楞怔怔地,已泪如泉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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