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问归路》肱三头肌

4、见面

　　天气已入凉，守夜的太监多加了一床被褥，又裹得紧紧的，不让风进一点。

　　叶子都泛了黄了，有时无精打采的低头，有时又好事的抬头，但每次抬头都被风吹走了。

　　半月余，顾祀在登基后便即刻去了宫外的拜月楼，早已吩咐士兵保护起来了。却不料废后谭渡服毒，至今昏迷不醒。顾祀忧心忡忡，几乎每日前去。

　　宠冠六宫的贵妃高晨，顾祀念着年少的情分以及高家周旋的用处，虽没有把人赐死，却还是命人将她逐出宫去，得到了高家的感恩戴德。其余的有子妃嫔即刻赐死，无子妃嫔遣送出宫。

　　令顾祀不解的是，这高晨竟不知廉耻的去日日探望谭渡。要不是高晨着实手无缚鸡之力，任谁都要怀疑一番。

　　顾祀自然不让高晨进。

　　听说以前高晨不是每次都半路截胡顾异，不让他去谭渡宫中吗？

　　顾祀也来不及想这些，明日便要象征性的大婚。

　　午后，阳光正好。顾祀按照贴身宫女，也是一路带过来的护卫——伊夏的嘱咐乖乖的去午憩。

　　顾祀向来是不听话的，虽然她这半月以来多半未合眼，困倦异常，可她心中难耐，总想去探探赵于二人的意图。

　　虽然顾祀外表是不容亵渎，但一路以来有上位者们一直的帮扶，她还是有些仅存的温柔。

　　支开伊夏，顾祀熟练的换上常服，一路溜出宫外。

　　磕磕绊绊的找到于府，正正经经的让童仆前去通传，说是有个姓顾的女子前来。

　　顾祀生的很是好看，出了宫又歇了那一身威严，正正好好的贵气十分吸人眼球。童仆晓得自己看呆了，看这气度不似寻常人家，二话不说前去通传。

　　于怀不在家，倒是于朝暮稍一思索便急忙前来。

　　“快请进。”于朝暮不自然的敛了敛头发，小声请进了顾祀。

　　今日顾祀只是穿了一身月白袍子，腰际挂了随身的玉佩，头发泻着，只拢了两耳上方的两股青丝绕到脑后，挽了一个子结儿，束了一条同样的月白丝带，有隐隐的银光。前额有几缕常年留的头发，有的挽在耳后，有的随意的横躺在额上，轻轻的动。

　　于朝暮自觉失态，正要请罪时，顾祀不甚在意的摆摆手让她坐下。

　　“你可想好了。”顾祀流转的目光最终转到于朝暮的眼眸。

　　“深宫寂寞，你又何苦。”顾祀试图在她眼里找出一丝退缩。

　　少女回之坚定的神色。

　　少女眼中有清明，有压在眼底的狡黠，有对眼前人关心她的得意，也有
　　眼前人冷淡她的怒气。

　　“我入宫，皇上再清楚不过，我只想要我想要的。”

　　“利益纠葛，皇上也不欠我什么。”

　　独独没有退缩。

　　顾祀这才把少女打量了一遍，少女比顾祀矮了将近一个头，眉如远山，目似秋水，是个明媚的人，性子也很温柔。虽然比顾祀大一岁，但个头也没有顾祀高，却有种长姐的味道。

　　顾祀不开心。

　　“想好了。”

　　“与其嫁人，不如入宫，我都是老姑娘了。”于朝暮已十八了，求亲的人也慢慢少了，许多人十八岁孩子都两个了，只是于朝暮不会有孩子。

　　但顾祀的年龄观可与世人不同。

　　“老什么，明是待嫁年华似水柔情！”顾祀没有顺着她的话追说。

　　“好了，我去趟赵府。”不等于朝暮回应，顾祀一溜烟又走了。

　　“真没有帝王的自觉。”于朝暮暗自玩起了头发，轻笑着目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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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赵府。

　　“谁？！”赵玺卿警觉回头，却看到在墙上正要勾腿的……当今圣上。

　　顾祀…………

　　“你可想好了。”顾祀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回皇上的话，我不得不想好。”赵玺卿神情恍惚，冷冷的回到。

　　“难道我想不好就可以不入宫了？”赵玺卿嗤笑。

　　“难道我想不好就可以嫁于男子了？”赵玺卿竟是咄咄逼问。

　　赵玺卿在家也是穿着常服，一袭秀发不加雕饰，穿着淡红色的罗裙，亭亭玉立。背对着顾祀，这是赵玺卿认为的在顾祀面前最后一次放肆，顾祀只瞧见她依稀如画的眉眼，而她却不加掩饰的看遍了顾祀。

　　冰肌玉骨，人间尤物。只是顾祀无神的双眼衬的人太过清冷。把别人都拒之门外，赵玺卿她进不去，顾祀她也出不来。

　　赵玺卿对顾祀是显而易见的怒气，这非常失礼的，只是这一会儿功夫顾祀本就心存愧疚，便收下了这怒火。

　　“是朕对不起你。”顾祀听着听着神色越来越冷。

　　“给朕两年，朕还你自由。”

　　“一言为定？”

　　“嗯，一言为定。”

　　相看两相厌，顾祀早早的便离开了。

　　赵玺卿原是有心爱之人啊，顾祀觉得有一丝赫然。但这也不是她人力所及。

　　回宫便发了旨，册封赵氏嫡长女赵玺卿为皇后，于氏为玉妃。礼部的规制早在登基时便备好了。明日便是帝后大婚，然后再是帝后一同去选秀。

　　夜半，顾祀有些辗转反侧，无变的倦意涌上来，但不久前还是心惊胆战，性命攸关。一闭眼便看到母亲，看到不堪入目，看到奇耻大辱，看到自己的无能。

　　顾祀不知道何时睡去的，天不亮便被叫了起来加礼服。身上酸痛异常，头也痛的厉害，轻柔着眉心，任凭宫人摆弄她的头发，衣服。

　　顾祀细细想来，自己的人生大事样样都那么匆忙，从出生便是，看来死亡也便是如此了。

　　也挺好。

　　不知何时已打点完毕，又一次在百官面前登上那龙椅，只不过这次身旁已多了一个赵玺卿，朕的，皇后？

　　按照礼制，帝后携手并进，帝接玉玺，策后凤印。

　　携手……

　　有些难。

　　没有办法，两人直视着前方，生硬的握住了对方的手，携手走了百步，直至台阶顶。换换转身，面向朝臣。

　　一瞬间放开了手。

　　顾祀放开了赵玺卿温热的手，赵玺卿却在意起顾祀冰凉的手，记得顾祀小时候便是活蹦乱跳的样子，健康的很，难不成如今她有什么顽疾？赵玺卿想知道顾祀更多的事，想知道顾祀的把柄或者弱点，故又把手搭上去。她要把脉。

　　顾祀的假笑也凝固了，心想:莫非她以为我有什么病？

　　朝臣的表情也凝固了。

　　本还在嘲笑帝后这场假凤虚凰，令人捧腹。没想到这帝后竟，恩爱异常？那赵家岂不是盛宠不衰了？众臣惊醒，女皇也可施舍恩宠。

　　漫长的典礼持续了三个时辰，终于到了帝后大婚的长乐宫。赵玺卿厚重的凤冠霞帔还戴着，顾祀刚在祭祀祖宗，应酬群臣，刚刚进了长乐宫。

　　皇帝大婚是没人敢闹洞房的。

　　侍奉嬷嬷们也早就准备好了交杯酒便早早的退下了。

　　一时间是无声的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