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伙人—【番外】吹皱一江春水》徐景添

2、编导演一条龙

　　“秦老师，咱是一家正经公司，选演员的时候能不能别光走肾，也走走心。一个仙侠剧，你选杂技演员几个意思？还想加一段胸口碎大石怎么滴？”
　　从导演角度来说，罗明宇对秦昭然要死要活加进来这个演员挺满意的，但他就是不想让秦昭然得意，斯文败类秦老师表面端正优雅可那双泛着桃花的眼睛怎么看怎么让人膈应。
　　“明宇啊，你觉得怎么样？”迎着罗明宇快翻上天的白眼，秦昭然自顾自满脸带笑，他才不在乎罗导的吐槽。在乎别人的眼光，那就不是秦昭然了。

　　什么怎么样？罗明宇说不怎么样。秦昭然收收你见到美男子立马面染桃花恬不知耻的豺狼嘴脸，让你的粉丝知道你这六界唯我独俗、世人皆糊涂我比他们更糊涂的无赖样，谁看你的小说？
　　你的破小说没人看就算了，我的剧还要播呢。
　　“老罗、老包，尝尝，闲云山的梨花酿，甘香醇厚，好喝不上头......”酒倒满杯递到罗明宇和包胜男面前。
　　快闭嘴吧你，不就是牛栏山二锅头么？写到你小说里就叫梨花酿。罗明宇说老秦啊，你是真醉，还是装醉？赶紧吃饭，完了滚回去改剧本。

　　罗明宇和秦昭然不是一路人，罗导演觉得和包胜男这样做事周正、饱读诗书的人才能称得上同道中人。闲下来能煮酒烹茶、论三国品红楼的才能成为罗导的朋友圈的真朋友。秦昭然么？唯一能入选“朋友圈”的价值大概就是小说火，而拍电影的罗明宇能在电视剧圈站稳脚跟的这几年，恰好拍了秦昭然的两部小说。
　　有钱不赚王八蛋——秦昭然喝醉了常说的一句话，也是罗明宇几次想和秦昭然说公司散伙吧之前，秦昭然冒出来的话，这话俗不可耐，可是，管用。于是，以业内称为网剧铁三角为合伙人的“那一年影视文化有限公司”还活着，几次濒临散伙边缘却始终编导演一条龙地赚得盆满钵满。

　　罗明宇就是那条龙，包胜男是财神，那秦昭然只能是吉祥物了。
　　秦昭然是法人，实际经营却是罗明宇，用包胜男的话说：老秦花钱还是挺有想法的。得！言外之意就是赚钱指望不上呗。

　　第三部剧《雁门关》策划开始的时候，秦昭然拉着包胜男喝得痛哭流涕：“小男啊，我可能要灵感枯竭而死了啊。嘤嘤嘤。”包胜男赶紧安慰：“说老秦，有啥事儿咱们仨一起扛。”
　　“真滴？”秦昭然擤干净鼻涕，声音闷闷道：“我想成立个经纪公司......”

　　合作到第三部剧，秦昭然第五部小说还没完结已经有大火的趋势，作为钢铁直男，罗明宇实在忍无可忍。秦昭然这个狼崽子心有多黑，他是耽MEI小说作者不假，可部部作品美男子如云，女角色不是主角的姐就是配角的妈，导致罗明宇在创作剧本的时候困难重重，拍摄的时候更是五内俱焚，总有种被绑上贼船又不能弃舟求救的憋屈。

　　没见过秦昭然这么没底线的。
　　第五部小说过半的时候，罗明宇在公司抓住正在给那盘半死不活的吊兰松土的秦昭然：
　　“老秦，你能不能加个女角色？过审啊。就算不为过审，将来片场你这六个帅哥天天在我眼前晃，我也会审美疲劳、创作灵感枯竭。”
　　秦昭然啊了一声，然后又哦哦两声皱眉思索说：“你说《风乍起，吹皱一江春水向东流》啊？”
　　然后信誓旦旦拍着胸脯保证：加女角色！罗导说加戏必须加，毕竟我的小说改剧还得靠罗导您呐！

　　没几天，三人微信群里，秦昭然喊罗明宇和包胜男看他小说更新里新加的角色。
　　真不愧是言出必行的作者，著名狗血小说作家——罗明宇想：角色虽然夸张了些，但架不住老秦突破天际的脑洞，竟然写得让人心驰神往。
　　新加的女一号乃是武林第一美人、第一大宗派宗主之女、男一号的师妹。此女敬上怜下、武艺高绝、文思精妙、蛋清音律俱佳，还有悲天悯人为武林、为国家考虑的广阔胸襟格局，绝不是那些傻白甜、白莲花所能比的，简直是女神一般的存在。
　　这角色，爱了，爱了！

　　接着看几章，俩人想掐死秦昭然。
　　男一号修炼绝世神功要突破第九重，不可沾染女色。
　　要让男女主拜把子的节奏啊。
　　呵呵，这样的人物设定，还真是秦昭然特色。

　　罗明宇怒了。冲进秦昭然办公室指着他喊：
　　“秦昭然！你是不是有病！你说！你是不是有病！”
　　正在为第三部改剧本、畅想角色的秦昭然瑟缩在椅子里抬起头，迎着一米八几的罗明宇眨巴眨巴眼：“啊，老罗啊，我有病，你不是知道嘛？”

　　罗明宇瞪着那个为了挤进ZARA童装款漫威联名T恤把领子剪下去、浑身透着中二气息的人，更加懊恼。当初怎么脑子进水和这么不靠谱的一人合伙开公司的？
　　一定是那天夕阳下奔跑的姿势不对。

　　罗明宇摔门离开一小时后，秦昭然琢磨过劲儿来：合伙人罗导是生气了啊。他为什么生气呢？回想今天的对话恍然大悟，原来他嫌弃自己有病。
　　秦昭然赶紧拿出那瓶丙戊酸镁吃上两粒，然后给罗明宇发条微信：“老罗，我错了，我有病，我吃药。”末了，拍张剪刀手比药瓶的图发过去。
　　接到微信的时候罗明宇正和包胜男在咖啡厅吐槽生气，信誓旦旦说秦昭然不靠谱，自己总拍他写的耽改剧迟早要疯，拍完这部绝对不合作了，爱谁拍谁拍。
　　包胜男自然是一如既往和稀泥：和老秦认识的时候就这样啊。反正他小说火，剧不愁卖，而且和他一起公司也算赚钱。这几年挺顺的，他有病，你多包容，多担待。
　　罗明宇说对，他就是有病。
　　接着给包胜男看微信：你看，他有病吧？他得的不是躁郁症，是傻病。

　　临出门包胜男问罗明宇去哪，罗明宇说还能去哪？那个傻缺说要帮《雁门关》选角，我得看着点儿，省得毁剧。还有，经纪公司执行经纪人后天面试，你记得来。
　　包胜男说你不是不管他了吗？不是不合作了吗？经纪公司真开啦？
　　罗明宇说我这是为民除害，就让他可着咱俩霍霍得了，放出去危害社会。再说了，经纪公司我就让他留一个艺人，闲死他。
　　彼时秦昭然正在被粉丝骂，全网开黑那种。起因是某天夜里秦昭然病症上头，在微信上说了句：善恶难断，黑白难分，干脆让《雁门关》全员远渡东瀛、横死山林、永世不入轮回。
　　这句话本是个人牢骚，却被有心人截图发出，作为小有名气的作者立刻被质疑三观，连《雁门关》原著粉丝也对秦昭然不满起来。
　　从善恶到道义、从命运到机遇、从虐待儿童到女权、从领土完整到中日关系......因为他一句话，网络世界吵得一团糟，其实和他半毛钱关系没有。
　　始作俑者浑然不觉，还在牛栏山的酒味中为男一号林惊羽人选头疼。

　　更让他头疼的事剧本走向很不如人意，似乎落入某种俗套剧情里。难道真像罗明宇说的创作灵感枯竭？
　　在咖啡馆晕乎乎到下午，也没想出所以然来。看到陆月初的时候，秦昭然正因为喝了太多咖啡憋尿慌里慌张找卫生间，在转弯处差点撞上人。

　　“秦老师好~”
　　秦昭然在卫生间门关上的瞬间，看到门外那个人影对自己打招呼，手一哆嗦差点水漫墙壁。
　　出来洗手旁边递来纸巾，秦昭然挤出一抹假笑说谢谢啊。

　　抬头看的时候，眼前一亮，嚯，小伙子挺亮眼啊。
　　“秦老师，我叫陆月初。”
　　自我介绍的年轻人一身浅棕色休闲衣裤，腰上松散系着红黑格子衬衫，衬衫袖子和衣服下摆垂坠在腰际，脚上一双系带棕色皮鞋，露出好看的脚踝。

　　见秦昭然盯着脚底下发呆，轻咳两声。遮额短发下那双闪闪的眸子里的笑，恣意得就像林惊羽的出场，里面涌动出秦昭然小说里男主才有的那种万千星辰。
　　心里一阵悸动，踏破铁鞋无觅处的感觉啊。
　　“我其实演过秦老师的剧，《十戒》里演高老板的儿子，有一句台词。”陆月初还是笑眯眯地：“在片场见过秦老师。”
　　这有什么稀奇的。多数作者将原著版权卖出后，便几乎和自己没什么关系。秦昭然不同，他的小说版权都在自己公司，剧也是自己公司拍，编剧不是罗明宇就是他和罗明宇合作。进入到剧的阶段，秦昭然便也不再是原著身份，而是半个出品人的身份经常去片场晃悠。

　　那也不记得这个一句台词的演员。
　　套近乎吗？似乎罗明宇和包胜男更有接近的价值呢。
　　空气安静的十几秒间，陆月初不知道面前的人心里已经想过九曲十八弯。
　　“秦老师不如我们坐下聊聊。”听陆月初这么一说，秦昭然才意识到此刻两人还站在卫生间门口忆往昔峥嵘岁月。
　　秦昭然爱说垃圾话，正经聊天的时候却不善言辞，人多的时候还会结巴，不过在今天相见恨晚的氛围里，秦昭然乌里哇啦说了不少，不管有用没用，陆月初都眉眼弯弯地接话茬。
　　聊了快两个小时，喝了第三杯咖啡后，秦昭然忽然问：想不想演《雁门关》里的林惊羽。陆月初说那可是男一号啊？我行吗？
　　秦昭然说行啊，怎么不行？我说行，肯定行。你就说想不想吧。
　　陆月初说想啊，谁不想啊。
　　说完坐在那盯着秦昭然看，刚开始眼波流转，渐渐眼底涌上一层水雾，水雾迷蒙间缓缓靠近秦昭然道：
　　“这雁门关下，多少亡魂。林惊羽不怕等，也不怕死，怕的是身有来时，魂无归处。死算什么？为国捐躯不会有遗憾，遗憾的是诛我心者，便是等在那里的未亡人。”
　　说完满腔悲愤、眼眶嫣红盯着秦昭然。
　　秦昭然心说这陆月初说来就来啊，他神经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