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好秦元喜》辞筝

6、第6章

　　欣赏了一会儿挂在正厅墙上的群像画，裴久波露出姨母笑：“阿好，品味有长进了啊。欸，是不是里面的画也换掉了？”
　　他转个身往里间看，表情立马颓了：“还在啊。”

　　“过几天就摘下来。”任尚好说，“这幅画是他画的，挺好看，画的地方跟这里很像。”
　　秦元喜眯眼：“你看不出来画的就是这儿吗？”
　　任尚好问：“是吗？”
　　秦元喜爬上梯子，指着画中央一个简易火柴人，说：“这是你。”
　　任尚好：“……”
　　迟念新问：“那我在哪儿？”
　　秦元喜指着一个稍微复杂些的火柴人。
　　迟念新：“我也是火柴人啊。那些画得很细的都是谁？”
　　秦元喜从梯子上下来：“客人。难得一见，安排在角落里画细了些。”

　　任尚好目光一捻：“你觉得我们是你可以经常见到的吗？”
　　秦元喜老神在在地扶着吧台：“至少比那些客人常见。”
　　“你想得美！”
　　他低头笑了下，拎起一旁的背包，找了个位置坐下。
　　“你干嘛？”
　　“画画。”
　　“白天不营业，不收流浪汉。”
　　秦元喜捂着后背，轻蹙着眉：“刚撞得有些疼。”
　　“……”任尚好翻出通讯录抄了个号码给他，“打这个电话索赔。”
　　“我知道，顺便多要点，给你。”

　　一早上，秦元喜都在专注作画，连身后何时站了人都不知道。等他笔尖即将收尾，沈彧才开口：“不错嘛。”
　　秦元喜头也不抬：“还行，缺了点火候。”
　　沈彧笑，绕到他面前坐下：“有没有兴趣兼职？我听说你高考完，这段时间挺闲的。”
　　“什么兼职？”
　　“我是一家工作室的摄影师，工作室不大，刚成立，最近分镜和原画比较缺人，你有兴趣的话给我一幅作品，我带过去让主管审核一下。”

　　秦元喜的笔还在画纸上刷刷刷地画，“多少钱？”
　　沈彧笑得一抖肩：“兼职日结，一天120，怎么样？现在工作量大，一天下来你也闲不到哪儿去，不闲但有钱赚，年轻人早点体验生活嘛。”

　　秦元喜从包里抽出一份文件，是前段时间写的脚本和分镜，沈彧接在手中眉梢一挑：“行，我尽快给回复你。这个是我的名片，工作室你放心，虽然小但不是骗子。”

　　秦元喜接过名片，不即不离地瞄了一眼：“嗯。”

　　酒屋的午餐准备好，秦元喜收拾东西准备回去。临走前，他把上午画的一幅素描递给任尚好。
　　任尚好接过，歪着头看了一会儿：“这是……”
　　“那个胖大婶，你别转手就丢垃圾桶了，记得给她。”他双手抄兜，说得很随意，“她要不喜欢让她自己丢，她要喜欢，你跟我说一声，我下午带个画框过来。”
　　“你下午还来？”
　　秦元喜静静看了她两秒，“下午四点，你不是营业？”
　　他指间夹着一张小字条，递给她：“我的号码。”

　　任尚好不接：“自己拿去给她，又不是我画的。”
　　“我跟她又不熟，她会以为我是变态。”
　　“她知道我不会画画。”
　　“你说你一个朋友画给她的不就行了？”

　　任尚好怔了一怔：“杨婶结婚了，夫妻恩爱，一儿一女，今年四十岁。”
　　秦元喜：“……你以为我喜欢她？”
　　“不然你偷偷画他干嘛？”
　　“都给你看了能叫偷偷画吗？”
　　“你这跟找人递情书有什么不一样？”
　　“我真想给你做个脑扫描。”秦元喜说，“我闲着没事画的，你给一下还借花献佛了，话怎么这么多？”

　　任尚好一时间哑然。
　　话多等于嘴碎，怎么想怎么不是滋味。

　　她接过写着那张纸条，心底虽然不舒服，却不想表现太多，转过身淡淡地：“知道了。”
　　秦元喜抿了抿唇，看着她的后脑勺：“我下午再来，背包不带回去了。”
　　任尚好没应。
　　“我回去吃午饭了。”
　　她把桌上的酒杯碰得叮当响，还是没应。
　　秦元喜停了一会儿，低头走出去。

　　杨婶很满意这一幅画，这辈子第一次收到肖像画，画得还挺美，谁不乐？
　　她笑眯眯地欣赏完，胖胖的双臂给了任尚好一个熊抱，怀抱热得像焐了煤炭，任尚好笑着，差点喘不过气。

　　“您喜欢？那下午给您送个画框装起来。”
　　“这敢情好！”杨婶放开她，乐呵呵道，“我自己去买一个得了，这么好一幅画，是得画框装着。掌柜的，你来看看，有个小伙子给我画了这么幅画，你说好不好看！”

　　杨叔从厨房窗子里探出脑袋，远远地看了看：“好看好看！画的你嘛，都好看！”
　　杨婶抿着薄薄的红唇，娇嗔道：“这人，一把年纪还净说这些话！”
　　任尚好笑：“感情好嘛！这样吧，他说您喜欢的话就送个画框，我跟他说一句，他下午带过来。”

　　杨婶还是一句“这敢情好”，最后答应了下来。

　　午休前，任尚好给秦元喜发了条短信：[杨婶很喜欢。]

　　消息发完后她就把手机放在一旁，躺在里间的沙发上。
　　眼前是那幅已经挂了一年多的山水画，从酒屋开张之日起就挂这儿了，任尚好一直觉得挺不协调的，但里间嘛，没什么人看见，也无所谓了。

　　这是吴双溪送的开张之礼，二手市场50元买的。
　　他乐意挂就挂着吧，要是不让挂免不了又有一阵吵。吵自然不少这一次，但能少一次见到他张牙舞爪的嘴脸，任尚好觉得自己能多活一岁。

　　她计算着日子，想着再过不多久也要分手了，心底竟没有一丝丝的快慰。拖的时间一长，就有些麻木了。
　　几年前在同学的起哄下潦草在一起了，任尚好说不清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他，当初怎么跟个稻草人一样就被推到他身边了？

　　吴双溪的脾气差到没边，追她的时候还收敛着，在一起不多久就散发出恶臭。他对自己很自信，是个研究生，长得很不错，身边莺莺燕燕，总是狗眼看人低，张口吐芬芳。

　　任尚好原本也想读研究生，但不是为了跟他学历平等。后来出了些事情才不得不回到这里开酒屋。
　　吴双溪后来就挺瞧不上她，但又有种糟糠之妻不可弃的宽容，这种自以为是的宽容时时要将人恶心死。

　　他在外面的男女关系很乱，将“家中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扬”奉为人生航向，一路不偏不倚地往前跑。这些任尚好都知道，但她也不在乎。
　　要说什么时候在乎过他，也就只有他借钱不还的时候吧。

　　想到这儿，她笃定是没有喜欢过他。想到他跟想到钱时候的心情是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的。
　　再一想到他就要把欠的钱还完了，任尚好这才有些舒服，快慰从此而来，她不禁笑出两个小小的酒窝。

　　手机在桌子上震动了下，她瞄了一眼，是秦元喜：[好。]

　　--

　　下午，秦元喜拎着一小袋甜品，一进门就搁在桌上，说：“给你。”
　　任尚好抬头，用笔尖碰了一下：“给我干嘛？”
　　“对不起。”他的瞳色很深，“中午不该那样说你。”
　　“……没关系。”
　　“画框我带来了，你等等拿去给她。”
　　“嗯。”

　　秦元喜把画框放在吧台上，走到上午画画的桌子前，又坐了下来。

　　沈彧很快就给他带来了回复，一进门就喊：“主管很满意，明天有空没，去面试一下？”
　　任尚好也听了他们上午的对话，说：“你一个摄影师还兼职人资啊？你想骗他去干吗？”

　　“骗”这个字戳到沈彧痛处了，他急急解释：“我的确不是人资！实话实说吧，推荐有奖！我现在给你人资的联系方式。你放心啊小伙子，一定不是骗人的。”
　　秦元喜一手托着脸颊，一支笔在指间转动：“哦，工作室在哪？”
　　“世纪大道红绿灯过去就到了。都说了是新开的工作室，人员结构还不太完整，这不到处找人呢吧！”沈彧冲任尚好高声了些。

　　秦元喜看见她冷冷地转过身，就对沈彧说：“你凶她干嘛？你凶她我就不去了。”
　　沈彧一怔：“我说话是急了些，没凶。任老板，对不住了啊，你知道我这破嗓子！”
　　任尚好敷衍地挥了下手。

　　第二天，秦元喜简单地捯饬了下就去面试了。首先是跟公司人资聊了一会儿，接着和部门主管聊，最后当场画了一幅画交上去。
　　全程下来不痛不痒，反正也是兼职，能进则进，不能进拉倒。

　　回家后，秦元喜看见老爹在院子里浇花，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秦势宇前几天都出差，就是秦元喜高考的几天也不在家，对他胃疼到昏厥一事更是前所未闻。

　　“刚回来。”秦势宇笑起来。尽管常年不着家，但他是个好爸爸，只是工作忙了些，婚姻不顺了些。
　　秦元喜点点头，问：“中午吃什么？”
　　“吃炒饭吧，我刚才蒸了点米饭，你等等鸡蛋香肠加进去。”
　　“我比你熟，不用你教我。”
　　秦势宇看着他走进屋，苦笑一声：“臭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