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花宴 ...
-
定远侯府有一很大的一片池塘，池中种满了荷花。往常先夫人在时，每年六月都要办采莲宴，而自她去后，此宴已停办了十几年。
有人说继室夫人自知没有姐姐的惊才绝艳，才未敢操持此事，也有人说她是心中有愧，姐姐的一切只恨不得不要提起。
此次宴会再度召开，全是因为小侯爷云振北的缘故。
不管怎么说，定远侯府如今正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不管是来巴结的、来看戏的、来凑热闹的，都前赴后继入了府门。
花宴就布置在池塘两岸，风雅无匹。左岸男客，右岸女客，在红花碧叶之间遥遥相望，觥筹交错，又现当年风流。岸边有船，少年男女坐船往来两岸，便能趁机玩闹相看，非常有趣。
王燕飞被冯婉拉在主桌上自己身边坐着，身边都是公侯之家的夫人们，倒也应付得宜，言语之间不卑不亢，有几位夫人看她不过眼，刺了几句，居然没等她说话，就被定远侯老夫人怼了回去，回护之意毫不掩饰，却像是真把她当做准儿媳妇了。
定远侯老夫人冯婉——其实她着实不老，但云振北袭爵，她就跟着涨了辈分——好多年没这么强势过了。
对面韩国公眯缝起了眼睛，笑了笑，突然招呼起定远侯府八岁的二公子云振垚来：“来来，哥儿过来给伯伯看看。”
云振垚本来是跟一帮小的在一起坐在另一桌，闻言看了看自己的大哥，得到对方首肯，方走了过来。
小家伙虎头虎脑，非常可爱，礼节也很好，只是行事之间看得出来，并不是很机灵。
“振北啊，”他倚老卖老，“你们兄弟虽不是一母所生，但生母也是嫡亲姐妹。怎么你和垚哥儿，一点儿都不像呢？”
云振北将云振垚揽在身边，姿态亲昵，充满回护之意：“我小时候也是这样圆头圆脑的呢，如今年已及冠，长开了，自然就有了棱角。”
他回望韩国公的眼神，已经带了警告之意。
“我说呢，谁让你小时候非得去少林学武，你母亲拉都拉不住，伯伯不就没见上你几面，哪里记得你小时候长什么样子？是不是得自罚两杯，你说！”
云振北顺着台阶走了下来：“是小侄的不是了。”
他认罚了两杯，此事便就此揭过了。可是奶妈还是害怕再生事端，就领着云振垚去了女客那边。
八岁的孩子，已经有了好恶，站在那里，一双滴溜圆的大眼睛不善地看着王燕飞，不过小家伙教养不错，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憋着一股气。
冯婉却拍了拍他的脑袋：“说了多少回了，这是飞飞姐姐，人最好不过，你要听哥哥和飞飞姐姐的话，知道吗？”
小家伙委委屈屈点了点头，对着王燕飞不情不愿说了一声：“飞飞姐姐好。”
王燕飞不至于和这么小的孩子一般见识，只笑了笑，也没硬凑上去摸头摸脸招人烦，谁知手却被冯婉一把拉住：“飞飞，垚儿还小，不懂事，其实他心地是极好的，你不要和他生分。”
王燕飞听她这话总觉得有点不对，但又不好搏了她的面子，只能安抚地冲她笑笑：“我省得。”
冯婉却依旧没放开她的手：“飞飞，我有事情要出去一下，你帮我照看一下垚儿可好？你我虽是第一次见，我却觉得你是顶顶可靠的人，垚儿交给你，我放心。”
王燕飞更觉得不对了，却也没有拒绝，笑着点了点头，接过了她递过来的云振垚的小手。
冯婉借口更衣，和周围夫人们告了罪，央王燕飞代她好好招呼各位，便径自去了。
王燕飞一边招呼着，一边眼观六路，看见对面韩国公不知何时也不见了，心中更是一突。可是手边还有个八岁孩童要看顾，桌上还有一堆夫人们要应付，脱身确实不易。
她眼珠一转，就把主意打到了身边的云振垚头上。
“你是不是很不喜欢我呀？”她笑吟吟问他。
云振垚一呆，然后撅起了小嘴：“我哪里敢。”
王燕飞被他逗笑了：“不敢不喜欢我，其实就是不喜欢我喽？我怎么那么厉害，你都不敢不喜欢我呢？”
云振垚小嘴撅得能挂油瓶：“吴妈不喜欢你，全家被发卖，林嬷嬷不喜欢你，就被送到了庄子上。我要是敢不喜欢你，谁知道会怎么样。反正哥哥喜欢你，哪个敢不喜欢你？”
云振北在府中为她出头的事情，她倒是从未听说过——云振北这人向来不喜邀功。但是话说到此处，她也基本能猜到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吴妈和林嬷嬷，是你母亲的左膀右臂吗？”她向孩子确认。
“吴妈倒不是，可林嬷嬷是母亲的乳母呢，跟着母亲三十几年了，就因为说了你几句——还没说什么难听的话，就被哥哥打发到庄子上去了。”
“你母亲的左膀右臂都不在了，所以垚儿更要快快长大，好好保护她呀！你看她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你要不要去看一看？”王燕飞依旧笑吟吟。
云振垚被她这么一说，立刻紧张了起来：“我要去看她！”
王燕飞露出为难之色：“她拜托了我照看你，还拜托我招呼桌上的人。我不敢放你一个人去，也不敢擅自离开呀。”
云振垚皱起了眉：“那怎么办？”
王燕飞一笑，凑近了耳语：“你不小心把酒洒在我身上，我就能带你走了。”
然后云振垚看了看她，表示明白了，紧接着抓起酒杯，对着她就泼了过去。
王燕飞：……真是自然。
“坏人，我才不要跟着你，我要去找母亲！”
云振垚紧接了这么一句话，然后撒腿便跑。
王燕飞心中一喜，小子可以啊！
然后连忙一脸无奈看了看周围的各位夫人，在她们同情的目光中紧随云振垚跑了出去。
这一会儿的时间，足够她想明白冯婉临走时那几句话。那不是托她照看云振垚一小会儿的意思。那是托孤的意思。
飒飒亭旁，假山掩映后，孤身一人的冯婉对面站着的，正是玉树临风的美中年，韩国公秦励。
“我早说过，只要你此次听我的话，我就不会把事情揭出去。你那外甥女嫁给我家雨楼，怎么就不合适？雨楼一表人才，日后还要承袭我的爵位，她进门便是世子夫人，哪里亏待她了呢？”
“这次听你的话？”冯婉笑得嘲讽，“你自觉拿住了我的把柄，要摆布的是我这一生，我岂会不知？这次结束，有下次，下次结束，有下下次。我被你们要挟着，不坏事做尽，连死都不敢死，也不知道我死后你把事情揭出来，定远侯府会背上怎样的污名！”
秦励一脸无所谓：“那又如何？你自觉污浊，怎么偏偏乐意往定远侯府跑呢，当初云琛抬了你这破鞋进门，这侯府哪里还能干净的起来呢。”
“我便是死，也不会让姐姐的女儿走像我一样的路！”冯婉面现决绝，“你儿子确实不与你相同，被他母亲带大，多少还懂得纲常伦理，懂得礼义廉耻。可你终究是韩国公府当家做主的人，我怎会让她嫁到你当家的府里？你那庶子媳妇被你沾染的事情，别以为我不知。你们韩国公府早就脏透了，我绝不会白白害了自家的好女儿！”
“那你又想怎样呢？”秦励胜券在握，“ 你，还能怎样？”
冯婉忽然把衣襟扯开，头发扯乱：“左右也是要揭开，让你揭开，不如让我自己揭开。你秦励既然与我早有奸情，今日被人撞破你轻薄于我，也算是不负当初咱们那段露水姻缘。”
秦励脸一沉：“你疯了！你儿子不要了？”
“他本来就不是他……”
“娘亲！”云振垚突然跑了出来，一把抱住了冯婉，然后捡起小石子去砸秦励：“坏人！你欺负娘亲！”
冯婉看着云振垚，心中不忍，却还是狠了狠心，声嘶力竭喊了出来：“国公爷，放开我！我虽是改嫁之女，也不是任人轻薄之辈，你借酒逞凶，却要置我于何地！”
早被人引着往这边来的韩国公夫人和身后的诸位，看着面前的景象，呆住了。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花宴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