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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好好上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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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大早,阮欣欣到官署班房时,是最早一个,她快快到后面的茶室洗了壶烧上水,又逐个打开班房的窗户透气,让阳光洒进来。
泡好茶,阮欣欣把今早买好的早点,和需要老大签字的案宗拿到小班房,瞧见老大桌上一个被摩出光泽的木摆件,好奇地拿起来细细地瞧了瞧,放下后又见外面同僚都还没到,便走到那块黑板前,费心地琢磨起来。
只见黑板最中间圈出一个名字:秦小玉,便是席阳河凶案的死者,花间歌舞坊的头牌歌姬;“秦小玉”的左方写了个名字:元荣,名字上被打了个大叉,便是被抓获认罪后,现如今被关在官署大牢的凶手,也是花间歌舞坊的护卫。
黑板上“秦小玉”的名字上方写了个“花”字,猜想代表的是花间歌舞坊的花老板:花志毅;而与“秦小玉”名字并排写在右边的,是“九念”,就是昨晚美得惊心动魄的那位冰美人?
昨晚阮欣欣才知,秦小玉与九念曾作为名震天下的双株花魁,在花间歌舞坊平起平坐,何其的风光霁月,只后来九念受伤,这舞姬的头魁便一直空着,直到秦小玉出事。
这其中,会有什么因果不?阮欣欣边想着,边拿起一只粉笔,在秦小玉和九念之间,画上两道横线。
隐约一股热气靠近,阮欣欣惊觉回头,整个人一呆,手中的粉笔应声而落,“咔嚓”一声断成两截,“老大......我......”
这昨晚还誓言旦旦说不乱看,今日一大早,就被抓了个现行,不仅看了,还乱写来着。阮欣欣赶紧把地上的两截粉笔捡起来,双手搓着腰下的地方,干咧着嘴,一脸尬尬地瞅着于振坪。
于振坪越过她,走到桌前,看到桌上的卷宗,翻了翻便唰唰签下大名,递向她,用眼神示意:拿着。
阮欣欣笑嘻嘻地上前接过,又见于振坪把她带来的早点儿一块还给她,看来是生气了。
阮欣欣没接早点,挺委屈地说:“老大,我什么都没有做,而且我新来的,连谁是谁都没怎么弄明白。这好奇心您不能怪我。”而且都一个班房,非要瞒着我吗?当然,这最后一句阮欣欣还没胆说。
于振坪面色平平,平静道:“好奇害死猫,小心被自己的好奇心给害死。”昨晚的事还没算账?她中途借故跑出去,是想干什么,她以为他看不出来吗?
“哦。”毕竟有错在先,不能顶嘴,“老大教训得是,我以后会注意的。”阮欣欣老实点头。
嗬,嘴上这般说心里可不服气着呢,又见桌上的早点,于振坪:“我早上没什么胃口,尤其前一晚喝过酒的。不过还是谢过你的心意。”
“那您喜欢吃什么,下次我给您带?”阮欣欣嘴快,那也是因为亲眼所见,老大中午在食堂狼吞虎咽,又得知他没吃早饭,所以才动了送早点这个心思。
于振坪用拇指刮了刮眉毛,一脸的不确定,问:“烧有水吗?给我倒杯茶。”
“有的!这会儿刚好,我给您去倒。”阮欣欣又屁颠屁颠的,高高兴兴地忙活去了,刚才那会子的不愉快,早不知跑哪去了。
于振坪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不过他的目光停留在黑板上,那被添了两道横线的地方,渐渐沉了下来。
阮欣欣刚给于振坪送完茶水出来,就见黄大伟和张叁进来,她嘴甜:“两位大哥早!”
张叁点了点头,黄大伟本还一脸的精神萎靡夙酒未醒,一见阮欣欣的笑脸,立马起了精神,戏谑道:“小星星的腰好了?”
这一提醒,阮欣欣直接“老脸”一红,想起昨晚扶着僵硬的腰回到席上,黄大伟就好事的跟虎牙小美人打听,得知真相的黄大伟拍着大腿狂笑不已:小阮想“调戏”人小姑娘,被老大扔了颗槟榔,躲闪的时候扭到腰!若非老大进来,说不定他还要“自罚三杯”来开心一番。
脸热归脸热,但跟脸皮厚的人讲“面子”最不划算,阮欣欣一脸认真:“九念姑娘是真好看,哪天再有机会见她,我一定要跟她说上话。”
黄大伟一脸的匪夷所思,张叁拍了拍他的肩膀,叫他别惹小阮。
开始工作,整理好之前壮班交接过来的卷宗,其中盗、窃和抢劫案转交给张叁,阮欣欣说:“三哥,昨日跟老大在洒金街遇着的抢劫案,这两日我整理出来,写好卷宗再交给你。”
张叁接过小阮整理好的卷宗,看到分门别类,摘要目录都写得极为详细明了,赞道:“小阮好厉害,才几天的功夫就理出这些。”
阮欣欣笑眯眯:“还有很多哩,三哥先结了这些,后面再给你其他的。”小阮当然知道张叁夸她,其实就三个小案,一个是半夜偷了两母鸡的;一个是顺手“牵”了人拴在门口的细犬;再一个就是抢了小孩脖子上金锁片的。
百姓报官壮班出面拿了贼犯,到捕班这儿要依着律法安排开堂审判。阮欣欣想着事有轻重缓急,先理出一些交给张叁去进行后面的程序,也不至于都挤到一块。
张叁出去之后,阮欣欣在整理一宗家暴案,看到一处邻里调查记录,越看越让人生气:
甲:他若不是太惹人怒,女人怎么会打他?乙:肯定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女人的事,才被打的。丙:打是爱骂是亲,他们这样都有娃了,一打架就闹到官府,好了也不是欢欢喜喜地过日子。
......
“哈!看什么那么起劲?”是黄大伟的声音。
阮欣欣抬头,因为她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没错,黄大伟正吃着的包子,正是她早上带给老大的早点。
阮欣欣只瞟了他一眼,便专注手中的事,黄大伟笑眯眯的,嚼得忒大声,阮欣欣鼻翼微张,瞪他:“吃就好好吃,别吧唧嘴掉得哪哪都是,你还小啊!”
黄大伟特夸张,还故意低头找了找:“没掉啊?”
阮欣欣懒得理他,干脆不说话。
久不见人回应,黄大伟也无趣,便用手杵了杵阮欣欣,一次两次,阮欣欣头也不抬:“有话就说,有屁快放。”
黄大伟“嘿”了声,“小星星生气了?”
还是没有回话,黄大伟凑近了来,说:“我既然吃了你的包子,就不能白吃你的东西。”
阮欣欣翻了个白眼:这本来就不是给你吃的。
黄大伟:“我告诉你啊!其实咱们老大早上只吃面,其他的都不爱吃。”
阮欣欣一怔,随即抬头。
黄大伟:“你别不信啊,我干嘛要诓你?你自己也看到了,老大也不是不吃你带的早点,是他真的不爱吃,硬给就是强人所难。”
所以老大把早点给了黄大伟。这理是那个理,说清楚倒也能理解,可这事情底下的心思......阮欣欣恼羞成怒,呛道:“爱吃什么自己买去,谁要给他买呀。”努了努嘴,又说:“这个家暴案子还没结,咱们下午去跟进。”
嗬!公事公办的口吻,黄大伟撇撇嘴,“好咧,我听小星星的。”说完哼起不知名的歌儿:星星点灯照亮我的前程......
下午,依着登记的地址,在离城门最近的南市边上,阮欣欣和黄大伟在寻到的一处二进的小院门前停步,门是虚掩着的,此时前面集市没散,有些人声,这集市后面的几条巷子都出奇的安静,偶尔有一两声孩童的哭泣,和着大人哄喝的轻柔声。
门上的木漆应是年前新刷的,崭新水亮。阮欣欣轻轻地扣了扣门环,问:“有人在家吗?”
又扣了一下,仍不见人回应,黄大伟伸手推门,门应声而开,阮欣欣一边问:“有人在家吗?”一边欲往里走,被黄大伟给拦下。阮欣欣疑惑,但见黄大伟少有的严肃,便又问了声,并没有进去。
他们在门口站着,一眼便能瞧清小院里的情形,石凳藤椅,竹竿上晾晒的衣服,一个竹篮里装着几件木质小玩意,像是孩童的玩具,还有石桌上翻开的书......
普通寻常却又出奇的整洁,一看就是经常打扫归整;可因是家暴而报的案,又见门虚掩屋里没人,阮欣欣的心里就有些发怵,退到黄大伟的身后小声说:“黄大哥,你问一问有没有人,咱们再进去。”
黄大伟扭过头,取笑她道:“刚才不是挺横的?”
阮欣欣龇牙:“我能屈能伸。”
黄大伟:“......”
这时,从里屋匆匆走出一男子,瞧见他们时,神色恍然一紧而后一愣,连阮欣欣和黄大伟也被他的情绪带着愣了愣。
黄大伟拱手:“我们是官署的捕快,请问苏生是你吗?”
那人认得两人身上的公服,赶紧上前行了个学生礼:“学生苏生,见过两位捕爷。”又见门是开着的,歉意道:“我刚才在后院择菜,没有听到敲门声,实在抱歉。”
两人说明了来意,苏生静静地听着,虽面上平和可嘴角泛着抹苦涩。黄大伟问:“她现在可还打你?”苏生的眼睫微颤了颤,目光清亮泛着丝水光,可很快又黯淡了下去,他垂眸沉默,很久都没有说话。
阮欣欣和黄大伟对视一眼,上前轻声道:“你别怕,既然报案了,我们就会管到底,打人是犯法的,不管你们是不是夫妻,你都有权利状告她。”第一眼见这位苏生,阮欣欣便发觉他身上,那种由内至外的惧意,可在认清他们是捕快后,又迅速收敛,露出他读书人的温文尔雅。
苏生虽长得清秀,只身上简朴暗旧的衣衫,和身前半旧的围裙,掩盖了他的秀气,平添了几分家庭主夫的辛劳疲态。
“有什么就直接说,不必惧怕。”黄大伟也劝道,“雷小花在家吗?”雷小花就是苏生的妻子,家暴他的人。
在听到雷小花的名字时,苏生有瞬间的恍惚,随即才摇了摇头:“她在市场卖肉,还没回来......”
这时,一个娇声稚嫩的声音:“爹爹。”
苏生猛地回头,只见一个小女童揉着眼,蹒跚地从屋里走出来,苏生露了一个笑:“妞妞醒了?”苏生又回头看了眼阮欣欣他们,才走过去,蹲下 身来,抱着妞妞的小胳膊问:“妞妞是不是饿了?”
“没有。”小女童的目光从她爹爹身上,转到阮欣欣他们那儿。
苏生解释道:“大人们来找爹爹问一些事,很快就好!”
小女童瞅瞅阮欣欣他们,又瞅瞅苏生,童言无忌道:“是因为嬢嬢打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