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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向天去斗 ...

  •   世人总言天上才是最好的地方,可凡人寿数短暂区区百年尔,在这天地间停留的时日于这漫漫长流中不过一粒渺小的芥子,哪里会有机会看这亘长的岁月中的大千繁华。

      更遑论这早已闭上了双眼的漫天神佛?

      洛湘府中两位仙上的身殒就像是一个讯号,一个标志着天界权利失衡的讯号,在洛湘府和清风府因唯一能主事的少神卧病不起水族群龙无首之际,天帝及鸟族兵不血刃,不动神色的收回了水族统辖的近半数水域。

      原本被洛霖和临秀保护得好好的,天真无邪不知人间疾苦的锦觅终于从那雪花般涌入洛湘府的拜帖和公文中嗅到了紧迫的危机。

      她本就是在念梓养病期间临危受命,此前除了偶尔和念梓读书练字时得以学到些许皮毛别的都是些插花种花的花架子,近些时日让她处理这些公文已经快要将她的精气神都要抽干了,整个人每日蔫巴巴的还要分神去想一些体面不失礼节的理由打发那日日都来洛湘府报道的旭凤。

      所幸水族里的各族长老各司其职,除却早前被天帝和鸟族三言两语就投诚的那几位,其余的三位都是看着念梓长大,德高望重值得倚重的长辈也不会过多为难这个非常时期被拿来顶包的小花神。

      可今日锦觅却从一堆公文中翻出了风族长老特意施了术法,压了火漆印的密函,她抖开信件秀致的眉随着视线不断的靠拢,面上忧容惨淡。

      ————————————————

      锦觅扶着念梓躺下端起一旁的托盘,碗中气味浓烈的药汁一反常态的被喝尽,她却没有半分喜色,身后的人是她的妹妹,是她如今唯一可以依靠,唯一需要保护的亲人,她不可以,也不能再失去任何一位亲人。

      葱段般漂亮的指甲扣住了托盘边缘,她想回过头再仔细的问问念梓是不是她悲痛过度记错了,或是一切根本就未曾发生,耳边是指甲慢慢刮过珠玉的叮铃声,一颗又是一颗,周而复始。锦觅明白这些天她早已婆娑过这串珍珠手链许多次,应是不会错的。

      她闭了闭眼,收住了心中滔天骇浪般情绪,静静的走向卧房门口,“葡萄,替我准备一套罗裙吧,明日我们上朝。”

      念梓的声音轻而柔,不似以往他们姐妹二人拌嘴时那样自信张扬,终于到了这个时候,已是不能再放任自己迷失在痛苦和质疑的海洋中了。

      锦觅颔首,轻轻的关上了那扇房门,一直伫立在门口的青烟刚要接过她手中的托盘,却被锦觅笑着避开了,“青烟姐姐,你去替阿梓挑一件素色的衣裙吧,我想一个人走走。”

      青烟应声退下后,锦觅终于褪下了笑容拖着托盘麻木得走在这长长的廊下,心里却是心猿意马。

      青萝那个可爱的小田螺姑娘,在被琉璃净火焚尽元神前拼尽了最后的修为留下了自己的内丹,便是念梓这些时日日日带在腕上的珠串中的一颗,一颗可以留住声音的滞音珠。

      滞音珠中留下的是生者遇害前最后的话语,里面的每一句话似乎都在昭示这凶手就是那个日日与自己耳鬓厮磨的人,就如同念梓所说,所有的一切都严丝合缝,每一个关键似乎都错不了。可正是因为如此一切这才显得如此诡异。

      “呦呦”她这样无知无觉的走着,竟然不小心被不知何时来找她玩的魇兽撞了个满怀,瓷质的药碗脱手而出,被摔得四分五裂。锦觅半坐在地上,看着那一地的碎瓷片呆愣了片刻,视线慢慢的移向一旁睁着一双无辜大眼的魇兽,又看了看头顶渐渐变暗的天色,脑海中灵光一现,惊喜的抱住了魇兽“小乖乖!你实在是太可爱了!”

      是夜,一直热腾腾的栖梧宫内本该早就熄灯就寝的火神殿下却毫无睡意,从水神风神遇害后,他已经有将近七日没有见过锦觅了,常人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样算来他都有近二十年没见过锦觅了,明明不久之前他还同锦觅在这凤凰树下心意相通,难舍难分。可如今他在洛湘府的看门小仙侍眼中却连邝露这般递送物件的小仙倌都不如,回回都吃闭门羹,人都见不到更别提像润玉那样能去安慰佳人了。他一边受着洛湘府那边的冷漠嘴脸,一边还要忧心穗禾时不时就跑来的叨扰,甚至如今润玉和锦觅这两个当事人都不忧心的婚约,他这个做弟弟的还要分心去纠结。

      火神殿下只觉得自己原本就不大够用的脑子都要被拆成了三瓣了,偏偏这个时候一向对男女之情颇有见解的丹朱还在人间游戏,旭凤头大得整日吃不好睡不香,日日看着院中那株鲜艳绝美的凤凰树,回忆着同锦觅在一起的两世情缘,唉声叹气。

      魇兽恹恹地趴在屋顶,缩着脑袋盯着灯火通明的栖梧宫,水汪汪的眼睛不解得看了看自己颈子上被精心处理过的小花蕊,苦哈哈的低鸣一声,一直等到卯日星君上值也没能等到那让它能够提起食欲的梦珠,小小蹄子踩着琉璃瓦最后颓废得回去接受锦觅的怒火了。

      直到那小兽的身影消失在了眼前,穗禾这才阴着脸从栖梧宫外的墙角处隐出身型,伸手一挥撤去了一层状若幕布的结界,同时打碎了悬浮在栖梧宫半空中几颗碧蓝色的梦珠,深深得看了一眼昨夜宿在庭院廊下毫不设防的旭凤,纤细的指尖一簇火苗越烧越旺,精纯的灵力在火苗中摇曳,琉璃净火和这万年的修为有了高人的指点,果然是驾轻就熟。

      ————————————————
      天钟敲响,遥遥钟声自九重天落下,八十一位仙侍推开九霄云殿高耸入云的大门,引路仙娥伴着象征祥瑞的仙鹤缓缓走下台阶两侧,满朝仙官在仙乐钟声中,缓缓拾级而上步入九霄云殿内。

      “咳咳……”念梓被青烟和锦觅扶着,慢慢的走上台阶,额上的冷汗却未曾停下。

      锦觅看着身边的仙官速度越来越快,人也越来越少。长阶尽头昭示着朝会开始的钟声也愈来愈弱,心中捻算着时辰只道不好,若是今日错过朝会,一切尘埃落定,哪怕是一切休矣。

      可她心中着急却也不敢过多催促伤病未愈的念梓,念梓也急,从她一声急过一声的咳嗽声和凌乱的脚步里就能看出来了,可她这次为琉璃净火所伤,简直就是给她以往总爱用真身任意妄为的行为敲响了警钟,加之她又爱忧思,平日里心思又重,心伤旧伤所有的伤痛全部反扑在了这一节骨眼上,是以她虽然对锦觅办事能力有所忌惮,却还是不得不暂时将水族交于她安心养病,却不知为何灵力和仙体越养越差。

      钟声越来越弱,锦觅看念梓越来越白的脸色,终是不忍心再迈步,掏出绣帕替念梓拭汗道“阿梓……你听我说,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听你的话守住爹爹和临秀姨的东西……”

      “你别说傻话了!这种事情不是你一个人可以但得住的……”念梓未等锦觅说完边喘着粗气打断了她,她见锦觅神色犹豫又听长阶尽头的钟声一声声弱下去,心下一急竟是从锦觅手中抽出了自己的衣袖“父母留下的一切,想要守住它们靠的是我们二人一起的努力,不管是花界还是水族从来都不分彼此不是么?”

      锦觅看着她苍白的病容只得无言,抿着唇不再说着什么诸如放弃的话语,心中却将这九霄云殿前的台阶骂了千万遍。

      “二位仙上!”正当她们陷入了赶不上朝会的死局中时,邝露带着久候他们二人不见的润玉的法子姗姗来迟,“殿下的意思是,让念梓少神配上人鱼泪,殿下再暗中施用风咒助二位仙上,应该还来得及赶上朝会。”

      “人鱼泪?”念梓闻言看向一边的青烟,青烟又心虚的看向锦觅,锦觅这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双手掐诀使了一个搬运诀便将自己房中好好封存的锦盒取来,打开一看果然是润玉从不离身的水系灵宝,人鱼泪。

      念梓也懒得同青烟和锦觅计较为何润玉送来的人鱼泪会被他们二人藏下了,现下也不管其他依邝露所言带上了人鱼泪提起体内为数不多的灵力,果然足下生风,同时一股清凉的水系灵力缓缓流过全身,慢慢的开始修补她此时虚软无力如同漏斗一般的仙体,如此熟悉的灵息教她勾唇一笑,心中同那人暗道了一声多谢。她同邝露交换一个眼神拉着锦觅便消失在了长阶前,此时九霄云殿前的钟声终于戛然而止,天界朝会开始。

      锦觅和念梓踩着点,一前一后的步入九霄云殿内,一众仙官都已经到齐了,锦觅跟在念梓身后仪态万千且淡漠的从目光从二人出现起就一直追随着她的旭凤身边走过,忽略掉后者触及她淡漠的神情后过于神伤失魂落魄的眼睛,走向了往日洛霖和临秀一贯站的位置,那是水族和风族两族的首位。

      朝会刚开始,说的都是些哪族添了新丁,哪族恭贺四海升平的小事,其中旭凤神态低迷答非所问的回错了天帝的问话暂且不表。鸟族的几位长老在和水族几个早已归顺的长老交换了目光之后,终于提出了这场朝会的正题。

      “陛下,容禀!自水神和风神二位仙上殒身多日,水族亦是群龙无首多日。国不可一日无君,水族乃泱泱大族掌六界生灵命脉更不可一日无主啊!”

      “却是如此,今日正好二位少神也在。本座便借此机会尊了先水神和风神的身后哀荣,立新神位也好安六界水族和风族之心,卿看如何?”

      润玉立在太微左下他瞧得很清楚,方才他的父帝状似无意的出言要提水族选出新水神,实则暗暗的向人群中某位长老递了一个眼神,果然那位胡子花白的水族长老颤颤巍巍的从队列中走出。

      “小仙认为,花神仙上乃水神仙上长女,又将与大殿下修秦晋之好,论嫡论长都是水神的不二之选,且日前花神仙上代水神之职处理事务才思敏捷,颇有其父风范;望陛下思虑,以水族生灵的将来要紧。”

      此言一出,阶下浑噩的水族竟然都没人出来反驳,完全无人想起念梓这位正派水族少神在百年前治理太湖水祸时显露的才智,润玉抬眼看了一眼太微嘴角越来越大的弧度,忧心忡忡的看了一眼还低着头不发一言的念梓。

      锦觅听这白胡子老头将自己夸得天花乱坠,恨不得立刻就将水神令发于自己了事,心头狂跳不止。一切都和早前太湖那边递过来的书信说的一模一样,自己这个只知道种花养花对治理水患治理河道水域一窍不通的‘草包花神’若是真的顺了他们的意接了水神之位,整个水族怕不是都玩完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几乎就要当场争辩自己是如何的不中用,一旁的念梓用满是冷汗的手压住了她跃跃欲试的手腕,轻轻的摇了摇头。她顺势看了一眼念梓依旧苍白的脸色,不甘心的低下了头。

      “小仙认为不妥!”说话的是太湖的水君,他捻着胡子眯着眼睛从人群中直起身子,他轻蔑的看了一眼先前出声的水族长老,继续朗声道“洛湘府自千年前就只有一位少神,那便是念梓少神。这是当年先水神上告六界亲口立下的,秦川,太湖,乃至翼渺洲以北水域她的能力众仙想是都清楚的,两族乃至整个六界若要有人言这位少神没有资格……小仙斗胆一言,怕是此间就没人敢言谁有资格统领水族了。”

      太湖君话音刚落,风族和水族中便分别有人稀稀拉拉的附议,风族中更是站出来一人,此人是上清天斗姆元君弟子的门生,说话颇有分量,他一开口便趁热打铁的在太微最不愿意提及的小心思上扎了正中一刀“小仙不似太湖君那般为水族忧患思虑,小仙师承上清天修的是清心道,是大道。六界众生芸芸,一族一界都有自己运转的法则和规律,万年前陛下和鸟族公主联姻,天后娘娘辞了鸟族统领的神位是为平衡,是为法则。如今花神仙上已经是花界之主,将许入天家,又怎能坏了规则再担一族之长的重任,还是说……陛下您另有高断?”

      太微原本平缓,胜券在握的气息有了微末的变化,他面上仍挂着笑意,但那笑带着冷意带着微末的杀意,所有人都明白那位上清天风族门生说的话是何意,他只是把天帝想要将掌握六界命脉的水族吞吃入腹的心思公之于众罢了,一个所有人都知道却不敢反驳的心思。

      大殿上长久的静谧中,念梓平静姣好的面容带上了计谋得逞的笑意,她顶着太微染上杀意的目光缓缓的抬起头,似乎一切就只差那么轻轻一推就可大功告成。

      “那依卿所言……这水族之位便传给念梓少神如何?”

      天帝的语气并未有一丝不同,仿佛刚才那一闪即逝的杀意只是幻觉,他的语气平淡而缓慢,悠闲的似乎在等什么人一样,润玉被自己这个认知吓了一跳,他回过头看向九霄云殿洞开的天门,果然穗禾正领着一名浑身染着血污的鸟仙步入殿内。

      “穗禾以为,念梓少神若要承了这水神之位,秦川封印一事那必是要好好拾掇拾掇了,省的再让我鸟族为你水族卖命!”

      穗禾勾起艳红的唇角,挑衅的看着一脸菜色的锦觅以及她身旁看似平静的念梓,信手摸了摸有些灼痛的耳垂,敢同天斗的勇气,你光有,可还不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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