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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日常闹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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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猜她要大难临头,许氏倒也不计较行礼的小事了。兀自开口道:“我道是谁这般姗姗来迟,原是老太太最欢喜的孙女。可见平日里是白疼了,放在嘴上的孝心终究不如行动来得真实。”
说罢,许氏还爱抚地拍了拍叙画的手,口中所言,行动表孝的对象不言而喻。
叙辞顺着动作看去,见着方才还焦躁的二房三姑娘,现下脸上挂上了清愁,眉头微皱,仿佛锁着满腹的关心,朱唇轻启道:“画儿虽然口齿拙笨,但是老太太的安康是一直放在心尖尖上的。昨夜里听见积善堂有些动静,早上听闻老太太不适,就眼巴巴地过来了,这会儿都候了两盏茶的时间,等着老太太随时传唤呢。”
许氏母女一唱一和,表的是二房的孝心,打的却是叙辞的不孝,这让三房颜面多少有碍。温氏虽说并不在意是非,但对这带来了麻烦的庶女,内心也生了不满。正欲开口呵斥,却见叙辞一脸娇俏地看向自己,双眼对视间,温氏好像看到庶女眨了眨眼睛。
然后就听见庶女向温氏福了福身道:“给二夫人请安。二夫人说得是,也怪叙辞住的太远,老太太不能安榻,我却睡得喷香,不然我定是夜里也要守在老太太床前了”。
好个叙辞!三言两语就撇开话题,还反将一军……许氏很恼火,自打三房出了一个庶姑娘后,就仿佛多了一个光脚刺猬。
原本温氏一向不喜争端,只愿守着西院过日子,但凡二房三房有个龃龉的,自己口灿莲花,温氏不问不管,老太太多少都偏着二房。虽不能在叙府得风得雨,但管家大权在手,人人敬畏,也算是一房独大,好不快活。
结果这叙辞出生后,打小看着爹不疼娘不爱的,也不知道怎么就养出来牙尖嘴利的样子,讨了老太太欢心,对二房也关注了不少,这眼不见心不烦也就罢了,偏偏哪次对上,就没有不吃亏的。实在是气急!
许氏太阳穴突突的,那边叙辞却还没完,只听她继续“温良恭俭”地说道:“多亏母亲贴心,念及祖母夜里劳顿,早上定是要多歇息片刻的。还问了症状,嘱咐我熬些梨汤来呢。哎,二夫人这您倒不用夸我了,甭管言语还是行动,那都是叙辞应该做的,微不足道微不足道。”
瞧这没脸没皮的话,又含枪带棒的,许氏仿佛听到了耳光声余声未下,一声又起,脸色红了白,白了青,正要找场子呢。温氏不早不慢地开口了,喝止道:“辞儿,过来我看看汤怎么样?”
“好呢,母亲。”叙辞乐呵呵把食盒揭开,温氏也就过了两眼,点了点头,叙辞见机地阖上盖子,机灵地站到母亲身后。
一场硝烟就这样散去了。
一干人等静静候着,片刻后,老太太的大丫鬟积雪来请众人进去。
老太太歪坐在榻上,背后塞了个软垫,神色厌厌。见到众人进来,还是勉力提了嘴角,挤出一抹笑来。
许氏殷勤地挤了上前,不住地嘘寒问暖:“老太太怎地病倒了,中暑了还是凉着了,大夫怎么说的?瞧这脸色有些差,可要儿媳吩咐厨房送些滋补物件儿来?”
这一串儿问题,平日里是口生莲花,对今日的老太太来讲,简直是一早就遭受到“索魂般的追问”。老太太甫一开口,喉咙就有些痒,便使了眼神示意积雪代答。
孰料积雪刚笑着上前欲解围,那许氏瞅着她就撂下了冷脸子:“积雪,老太太身体不利,就是你们当奴才的没上心。平日里是怎么当差的?”
忽然的一项罪责压下,饶是积雪在内宅浮沉多年,常年平和的脸上也终于被许氏撕开了一丝裂缝,露出几分错愕来。
老太太忍不住皱了眉。
本来人病了就心烦意燥的,这原本瞧着机灵的儿媳妇还聒噪得可怕,竟插手教训起自己屋里的人来了,这算什么道理?现下只是病了,积善堂的主子还没死呢。
到底身体疲乏,力不从心,老太太按捺下怒斥。只作不闻,摆摆手,边咳边招呼叙辞坐在身边:“咳……我的辞宝儿……咳咳……给祖母瞧瞧,手里提着什么过来了?”
积雪惯是了解老太太颜色,也当没听见二夫人的问责,见机儿的先接了二姑娘的食盒,引了上前。
许氏杵在那儿,话头扔了一堆,结果一主一仆都没带搭理的,讨了个没趣,索性回了下座,生着闷气,冷眼看着叙辞喂老太太食了梨汤,哄的老太太眉开眼笑,还夸了下边沉默寡言的温氏几句。
别人家的女儿,同样是庶女,都能帮忙讨欢心!许氏看着坐在身边瑟缩的叙画,恨铁不成钢地掐了一把。叙画吃痛,又不敢喊出声,只眼泪汪汪看向许氏,许氏冷哼一声,松了手。
叙画心里岂不苦,母亲言辞之间好不周全,都要在老太太那吃瘪,她哪里敢上前去找晦气。更何况,老太太规矩多,本身她也不太乐意亲近老太太……
这边用了些梨汤,嗓子稍微通透些的老太太,跟自己的孙女撒起娇来了:“辞宝儿,祖母不想服老也不行咯,连个夏热都受不住了,咳咳。”
叙辞故作生气地将勺子放回碗里,取了巾子边给老太太擦嘴,边嗔道:“辞儿记得小时候祖母喜欢吓唬我寻开心,我长大了吓不着了,祖母就开始吓唬自个儿了。”
老太太听着旧事童趣,一时也笑了开怀,然后听着这促狭的孙女继续打趣自己:“吓唬自个儿有什么好玩的。孙女也要学那彩衣娱亲,孝敬孝敬祖母才是。”
语罢,就见她起身,换上了害怕的神色,捏着嗓子,发出娇俏的女童声,小声地喊道:“祖母祖母,我不哭了,你叫山上的老虎别吃我好不好!”
说着叙辞一把搂住祖母的腰,仰头看向老太太,眉眼里都笑意盈盈,满是亲近:“祖母以后还是尽管吓唬我吧,把我吓唬得从今往后都笑得开开心心的,也不知道是多大的福分。”
老太太听得又暖又甜,回搂着好一阵儿宝儿宝儿地叫,才放了手,放人回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