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锦还乡》拾星河

12、第 12 章

　　那伙计看楚青眼中的光彩，哼了声：“怎么样，现在还说我们集芳堂沽名钓誉吗？”

　　楚青摇了摇头，他满面得色，以为她心服口服了，准备继续挖苦，没想到楚青再次摇了下头，说：“我摇头不是因为我收回之前的话，而是因为我觉得你们还不是那么实至名归。你们这三件衣裳确实是不错的，但是这样的已经算是你们的镇店之宝了，种类和款式都太少，跟我预期的还有差距。”

　　“这位姑娘看来是见多识广？不知你是看到过城里哪家的成衣铺子有超过我们家的，也说出来让老头我听听？”

　　一个八字胡，小眼睛的精明中年人从后堂的帘子处走出来，看来是听到了楚青刚才跟小伙计的你来我往，小伙计恭敬喊了声“掌柜的”。

　　楚青看了眼对方，说：“你们店里的东西大部分都很普通，而且式样和颜色都很单一，没有出彩的地方。数量是不少，但是款式却不多，这个你们自己心里应该是知道的。”

　　“哦，姑娘还是行家？ ”说着拱了拱手。

　　“行家算不上，只是想给掌柜看点东西。”能做到掌柜的岗位上，说明人至少是圆滑的，虽然心里对楚青这样的乡下姑娘持怀疑态度，他到底还是耐着心思想看看楚青能拿出什么东西。

　　楚青打开包袱，里面是上次她染上色的布料以及那两种染料。小伙计看到后，撇撇嘴：“就是两块破布，两坨粉末，你这是拿什么来糊弄我们。”

　　但是那掌柜的没说话，凝神看了看布料，又用手搓了搓粉末，问：“姑娘这布料是用这粉末染的？”楚青点了点头。

　　他看楚青点头，一时没说话，心里衡量了下。

　　此时染色确实都是用植物染料，但都是直接把植物捣碎，把布料放在其中加热上色的，容易褪色，染料也不易保留，而且受季节限制，因为染料植物不是每个季节都有的。并且这姑娘带来的两种颜色，那稍微泛黄的暗红色就罢了，蓝色却很少见。

　　如果拿到染料提取的秘方或者更多颜色的调试方法，那对于他们集芳堂来说，确实很难得，甚至有可能帮助他们开拓一片新的领域。

　　但是，不能表现的太明显，主动权得掌握在他们手里。

　　他摸了摸那两撇小胡子，斟酌道：“姑娘拿出来的这个东西我大概是看懂了。说句实话，我并没有亲眼看到你是怎么弄出来的这两种染料，也没看到你怎么上色的，怎么知道你不是随便拿了点什么东西糊弄我们？”

　　“上色的方法好说，我当场就可以给您示范下。但是关于染料我是怎么弄出来的，恕我不能直接告诉您。我可以把染料卖给您，以后也会调试出更多其他的染料，只要您想要，我都可以试出来。”

　　小眼睛掌柜眯了眯眼睛，摇摇头：“我们不买染料，你把配方卖给我们，并且是卖断，以后不能卖给其他商铺。按配方的价格来算，一种颜色我们出五两银子，怎么样？”

　　楚大娘子和楚小牛此时听到这个开价，脑补了下能赚多少钱，心脏猛地跳动起来，楚小牛年纪小，还不会掩饰，此时脸颊已经兴奋地红了，楚大娘子也拉了拉楚青的衣服，意思是赶紧同意。

　　如果楚青真的只是个乡下来的十来岁的女孩子，此时也应该是兴高采烈地同意了，可惜她不是。

　　她有足够的能力，有足够的才华，也有足够的自信，她不会看轻自己的任何劳动成果，更不会贱卖，所以她拒绝了。

　　那掌柜的看楚青摇头，心往下沉了沉。楚青不是他以为的眼皮子浅浅的小姑娘，此时心里倒还高看了她几分，一咬牙，说到：“十两一个配方，不能再多了。”

　　楚青还是摇头，并开始收拾手边的染料，说：“掌柜的，很感谢您愿意花这个价钱来买我的配方，说明您是识货的。只是我也说过了，我的配方是一定不会卖的。哪怕以后有其他人也找到了方法提取这些颜料，我的东西不再值钱了，我也不后悔今天做出的决定，还请见谅。”

　　掌柜的看楚青不像是开玩笑，伸出手来拦了拦：“不是，你不要急嘛，还有得商量。。。”话还没说完，外面传来“哒哒”马蹄声，一辆马车停在大门口。

　　掌柜的和那小伙计一看马车的样子和那驾车的人，都抛下楚青他们往大门口去迎人，这么大阵仗，引得不少旁人围观。

　　一个穿着体面的婆子，走到车门前，说了声：“小姐，鸣柳姑娘，到了。”并拉开了帘子。

　　当先一个穿着淡黄色纱裙的姑娘跳了下来，十四五岁左右的年纪，梳着双丫髻，戴着时兴的头花，手腕上一个金镯子，青春洋溢。往店内看了一眼，又转过身去，向车厢内伸出手。

　　一只葱白柔美的纤手搭上她手背，露出皓腕上一只翠绿欲滴的玉镯，跟着弯腰出来一位身形窈窕，着月白色裙裳的女子，女子在丫鬟的搀扶下，身形优雅地踩着凳子下了马车，对那掌柜的点点头，在一群人的拥簇下进了店。

　　走进了发现她容貌更胜，削肩柳腰，眉眼如黛，肤色白皙，加之之前应该一直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气质高华，楚青在心里暗赞一声。

　　她头一回见识这种级别的古代仕女，抱着欣赏目光的同时，心理又有点暗搓搓地为自己着急，自己怎么就混成了个村姑呢？就不能像人家一样，有个高贵典雅的出身吗？这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楚青懊恼完，又继续收拾自己的包袱了。那掌柜和伙计在一旁，又是殷勤地给小姐擦椅子，又是忙着泡茶，两人一时间没顾得上楚家这三人。

　　倒是那丫鬟和小姐看了她们几眼，丫鬟一双杏眸来来回回扫了几人一遍，不以为然地对掌柜说：“刘掌柜的，我们集芳堂现在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进来了？这不是拉低了我们的档次嘛。。。”

　　楚青没想到这么水灵的一个小姑娘，一开口就这么不饶人，抬起头看了她一眼，那小姐喝止道：“鸣柳，别胡说！上门都是客，再乱说话，下次不带你出门了。”那丫鬟撅了噘嘴，似乎觉得自己这么说没什么错。

　　她又对楚青和楚大娘子温婉道：“真是对不住几位，我这丫鬟心直口快了些，还请各位不要介意。”虽说是道歉的姿态，但是这话怎么听怎么怪，“心直口快”的意思就是楚青他们确实是“阿猫阿狗”了？她丫鬟没说错，只是出口快了点？还有，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这是表示歉意？

　　楚大娘子听不出机锋，看这位仙女似的小姐跟她们这样的乡下人好言好语道歉，一时惶恐，直摆手道：“不打紧，不打紧，小事。。。。”

　　那丫鬟鸣柳看楚大娘子惶恐的样子，又“嗤”了一声，眼睛里轻视毫不掩饰。楚青淡定地接过她娘的话，回道：“没事，你被狗咬了一口，总不能咬回去吧？”

　　丫鬟小姐齐齐变了脸色，那鸣柳怒视着楚青：“你！”

　　“鸣柳，够了！”小姐喝到，又转头对楚青说：“这位姑娘，还请不要生气，确实是我们鸣柳无礼在先，我在这里跟你道个歉。”说着站起身福了一福，这次态度认真了些。

　　楚青觉得没意思，回了句“算了”，拿着手上的染料就准备出店门，看来今天是什么也谈不成了，还不如去看看其他的店面。

　　走在那丫鬟旁边的时候，那丫鬟趁着楚青不注意，猛地伸出一只脚，绊了楚青一个趔趄，手上的小包也掉了下来，那染料包也散开了，很有一些落到地面上。

　　她看着这一地的脏乱，有点搞不清楚这丫鬟到底在想什么，这样纠缠不休的。

　　站直了身子，正准备收拾她，那掌柜的站出来，挡在楚青面前，对她说：“你怎么回事？路也不好好走，今天这个我们不用谈了，你们赶紧收拾好，带着你娘和弟弟走吧。”边说还边使了个眼色，不着痕迹摇了摇头。

　　楚青一腔的怒火就在他那个眼神中熄灭了，冷静下来，看了那鸣柳一眼，没说什么，三人蹲下身子把那染料一点一滴收起来。收好之后，一语不发地直接出门。

　　刘掌柜看着三人的身影走远，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又回身去招呼主仆二人。

　　笑着问道：“大小姐今儿个怎么有时间过来？”要是一般的富贵人家小姐，他也不至于这么殷勤，可是这位身份却不一样，是他东家的独生女。

　　要说集芳堂是安城最大的成衣铺子，那也真不是小伙计吹牛。要做到一城之最，那也不是容易的事情，首先你得有靠山。

　　集芳堂不用找靠山，因为它的幕后老板就是安城守备沈雄的夫人唐氏。此时守备是一城最大的长官，所以城中不管是哪个大家族都会给几分面子，集芳堂才能发展到现在的规模。

　　而今天楚青碰到的那位小姐，就是沈雄和唐氏唯一的女儿沈诗诗。

　　这刘掌柜的后来拦着楚青也算是好意，楚青不清楚这两人来历，冲动之下肯定会得罪她们，一个是高官的女儿，另外一边一看就是普通农村人，虽然也有胆色，但是真硬碰硬，人家一根指头就弄死了她们娘三。

　　沈诗诗呡了口茶，不急不缓开口：“没什么，就是想来看看店里最近有没有什么时兴的样子。”

　　刘掌柜连连点头道：“有，有。。。”又让那小伙计赶紧去取，自己陪在一旁。

　　沈诗诗想起刚才那三人，问：“刘叔，刚才那几个是怎么回事”刘掌柜一五一十地说了，又说了自己的看法：“小姐，老头子觉得那姑娘虽然年纪小，但是她的东西是不错的，我们要不从她那里买些过来，店里也需要新货了。”

　　鸣柳在一旁插嘴道：“刘叔，你不是老眼昏花了吧，这一看就是乡下来的土包子，能有什么东西值得你看中的，你可别被骗了。”

　　刘掌柜还没开口，沈诗诗把手中的茶杯往桌子上重重一放，头也不回地说：“鸣柳，你今天已经说的够多了，还不住嘴吗？！”

　　鸣柳心中一凛，知道小姐这是动怒了，后退一步，低头服帖道：“是，小姐，我错了。”

　　沈诗诗没理她，对刘掌柜说：“刘叔，不是我信不过你，只是这年头骗子确实不少，万一这又是打听了集芳堂来头，想来讹钱的，那我们就得不偿失了，还是小心点。”

　　刘掌柜跟楚青打过交道，那女娃虽然年纪不大，穿着也穷酸，但是浑身有一种大气爽朗的气质，看人眼睛澄澈，不染尘埃，不像是骗子。

　　而且他作为一个店铺的掌柜，也应该争取所有对店铺好的助力，遂再次劝到：“小姐，先不管那人是不是骗子，万一她说的是真的，可是把东西又卖给别家了，那我们不是帮了对手吗？”

　　沈诗诗听到这话，自傲地笑了笑：“刘叔，这个就不用担心了，只要是在安城，总越不过我们的。”

　　刘掌柜听了这话，知道她心意已决，也不好再继续劝，只跟着伙计一起给她展示最新的款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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