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周老板您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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艰难挪到房门前的时候，周庚体力不支，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卢清辉面朝下磕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大约是终于摔对了姿势，卢清辉喉咙里憋出一声闷咳，伏在地上醒来。
“这是怎么了？嘶——”
他动一动便觉浑身酸痛不已，挣扎几下不能起身便干脆就不再试图站起。
一步之外，周庚也跌在地上，卢清辉拽住周庚袖口，沙哑着开口问：“扒.皮？扒.皮你怎么了？”
周庚并不回答，抹一把额上冷汗，咬着牙起身，拖着卢清辉衣服硬生生把他拖进屋里。
刚关上房门插上门栓，周庚就浑身脱力，背靠房门滑坐在地。
卢清辉也歪在他身边，倚在墙角问：“扒.皮，这究竟是怎么了？”
他被白居易伤了脖颈，不知怎的，竟是连嗓子也坏了，被硬生生灌了通红滚烫铁汁烧毁了声带似的粗糙，说起话来，破锣一般嘶哑。
周庚盯着卢清辉，不住的喘气，半晌后才答道：“不对劲，卢清辉，这里不对劲。”
直到回到住了半个月的房间，插好门栓关紧了木窗，周庚才敢回想方才他扛着卢清辉跑到桥头时见到的一切。
景还是那些景，物还是那些物，可……
镇里的人……却全都换了模样。
山里人乱穿衣，周庚以前也不是没见过，穿短袖的和穿小袄的人并排走着、套破洞牛仔裤的男孩拉着盘发汉服女孩的手，可……
他活了二十多年，还从来没见过哪个片场是没有摄像机收音麦，演员仍旧敬业的顶着牛角、挂着尾巴、涂着花脸逛街的。
周庚缓缓停下脚步，在石桥前驻足，身边游人如织，有街上的店家，也有支摊吹糖人的老头，也担着扁担带着各式小玩具走街串巷的商贩货郎。
嬉笑声笼着他，一阵清脆如银铃的女声冲进人耳朵里：“哎呀，奴家崴到脚了，心口也好痛，要揉揉才能好～”，
周庚没好意思回头看，听着这千回百转的尾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也不知这姑娘到底是要人揉脚踝还是要人揉胸口，抖了一片鸡皮疙瘩下来。
空气中的香油味也愈发浓郁，石桥那边，远远有一家店铺在二楼插了竖着的旗幅，上书“香油坊”三个大字，蓝底的旗幅，暗红的绣字，瞧着这店主人是有玲珑心的——招牌和空气里的味道一样打眼。
他也不是没去过影视城古街玩过，却……从来没见过这样真实的古街，人群情绪如此真切、富有感染力，嬉笑怒骂尽数发自内心。
“你个小崽子！敢偷老子东西？！”
有一小贼顺了游人钱袋，正转身要溜，却被主人发觉，怒喝一声，小贼眼见情况不妙，拔腿就跑，谁知钱袋主人长手一伸便拎住小贼衣领，把那小贼提的两脚离地，哎呦哎呦叫痛求饶。
两人拉扯着走远了，听着余音，像是要去见什么捕快……
捕快？
这里什么年什么月，居然还有捕快？
周庚茫然无助的掐了把卢清辉，磨圆的指甲陷进男人的皮肤里，留下紫红的印记，他静等了几分钟，昏迷的男人既没有嚎着拍周庚一巴掌，也没有呻.吟着醒来，于是他放下心来，权当这是一场梦。
石桥和之前一样，桥栏上绑了许多的红绸愿牌，沿河固河堤的那两排垂柳，到了桥头的位置，垂柳长势分外喜人，细长的柳条一直垂到地上、垂进水里，有风吹过的时候，像女人倚桥散开盘发，在游着鱼儿的清水里涤荡发丝。
有小商贩扛着扎满糖葫芦的捆棉竹杆，越过桥头朝这边走来，看到扛着人的卢清辉的时候，对他点点头，面上露出一个淡淡笑来：“昨个儿下午新摘的山楂、玫瑰果，洗净晾了一晚，今个儿早上去核滚了糖浆，客官来一串？”
周庚这会儿正呆呆的只会喘气，下意识的想要摇头，却因为两人一桥头一平地的高度差，首先看到了那小商贩的腿脚——纤细却有韧性的腿、灰褐色的鳞网状皮肤、尖利的四趾——那分明是禽类的爪子！
再抬头看那小贩的脸，怎么瞧都觉得那是一副尖嘴凹腮正圆眼样子的鸟脸。
他被这卖糖葫芦的鸟脸小贩骇的血压升高心脏乱跳，扛着卢清辉，转身就跑，回去路上遇到一个吊儿郎当的小男人，穿着不知哪朝哪代的衣服，腰带穿珠绣银，头上束着紫金发冠。
这小男人浑身上下都透露着金钱的气息，就差在脑门上贴一张字条写上“老子有钱！”
周庚心想幸好他娘周司予审美不错，从小给他灌输正常的审美观念，不然青春期那会儿，周庚绝对会跟第一次发情的公孔雀一样，支楞着羽毛到处炫耀，那画面，不会比眼前的场景好看多少。
不过有钱归有钱，小男人品味独特，不入俗流，没有像常见的纨绔一样，手里拿着装X专用、调戏民女必备的纸折扇，而是另辟蹊径，在脖子里挂了一根长绳，提溜系了一长串的小鞋子，那些小鞋子做工也极精巧，鞋面上绣了许多的花样，金线珍珠一样不少。
周庚恐惧之余，心想西山镇今天是搞狂欢节么？是化妆日还是别的什么？特意回头多看了那人几眼，却惊见一只一拃余长的蜈蚣，从小男人后颈爬出，迈着百余对的细脚，爬去了小男人正脸处，绕着小男人脑袋转了个圈，很快又从后颈另一侧钻回了衣服里。
而那小男人，即使被千足蜈蚣爬了脸，也仍旧没事儿人一样，哼着小曲，迈着吊儿郎当的步子闲逛。
……
……
待周庚断断续续的讲完方才所见，卢清辉只觉得荒诞不已，并不能信，抬着酸痛的手掀起周庚额上碎发，头抵头试温度。
“没发烧啊？”
他疑惑的又试了一次，这次不疑心周庚发烧说胡话了，转而疑心周庚磕着脑袋，摔成了痴呆。
周庚满心的惊恐却不被卢清辉理解，又急又气，几乎要哭出来，摁住卢清辉的肩膀死命的摇：“卢清辉你信我啊！我没骗你啊！真的有妖怪啊！”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簌簌嗦嗦的声响，周庚的心立刻揪到了喉口，只差最后临门一吓，就要从嗓子里蹦出来，跌在地上跳动。
“咚咚咚”三声扣门声过后，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周老板？”
“周老板好哇？”
“周老板您开开门啊？”
“周老板您是睡着了么？”
一连串的问话，如炮.弹在耳边炸.开。
周庚陡然瞪大了眼，他倚门坐着，门外几步路远就是老旧的木制楼梯，踏一步就要吱吱呀呀响的旧楼梯啊！他连一丁点的脚步声都没听到！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他忍不住退后几步，一眨不眨的盯着门板，目光几乎要将门板穿透，仿佛那后面有什么张着血盆大口要吞人的妖怪。
摸索着捞起卢清辉的手紧握住，周庚浑身抖如筛糠，片刻后才发现，哆嗦的人不止他，卢清辉也在不停的发抖。
俩落魄男人对视一眼，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了，在门后紧紧搂作一团。
“扒.皮，我害怕……”
“清辉……我也怕……”
周庚搂紧了卢清辉，竖起耳朵听到门外传来一声叹息。
“唉——”
“周老板，开门吧，我家大人请您去吃茶……”
“您这样……我们不好做呀……硬拽着您去，怕伤了和气……这样耗着，又恐误了时辰……”
俩难兄难弟紧紧搂作一团，也不敢再开口说话，假装屋内无人，他俩都是空气。
“周老板？您开开门呐……”
“唉——”
门外苍老的声音长长的叹息一声，自言自语道：“没办法啦，再耽误下去，大人该生气了……”
“周老板呐，今日不得不冒犯您了，您可千万别怪小的哇……”
话音刚落地，门缝里钻进一缕黑烟来，很快聚作一团，顺着门板直直向上，行进路上化作一只黑手，抽下门栓转个圈扔了，黑手完成任务，霎时就散开了。
周庚正仰头看着，冷不丁被掉落的门栓砸在脑门上，登时就鼓了个肿包。
他也顾不得去疼.惜自己，瞪眼看着散开的黑手化作一阵黑雾，落在地上黑压压一片，尽是些针尖大小的小黑点，小黑点挤到门缝里，也不知有何等的力量，竟推开了房门。
老旧的木门缓缓开启，门轴转动，吱呀作响，仿佛依着老木匠传下的榫桙工法刻出的相契合的承轴，碾的不是木轴而是他俩的心脏。
俩大男人吓得闭上了眼，彼此间抱的更紧了，几乎要将对方生生勒死去。
“哟～卢先生也在啊，卢先生您……”
“呀……这咋还搂上了？”
没了木门的阻隔，更觉这苍老的声音中气十足，刚要和卢清辉问好，就吃了一惊，当然了，如此中气十足的声音，吃惊时也比旁人沉稳。
“唉——”
来人又叹了一口气，感慨世道变幻捉摸不定，又担忧误了时辰自家大人要发怒怪罪。
“得罪喽，周老板，时辰马上就到了，咱们这就走——”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周老板您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