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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往事(四)
花月入了城,看着在暴雨中匆匆前行的人,不由得低下了头,片刻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摸了摸头顶,入手只有湿漉漉的头发,她这才昂起了头。
她找了个屋檐,一边躲雨,一边观察着行人。过了片刻,花月瞅准了一个身着绫罗的公子,低头匆匆撞了上去。
公子被花月一下撞到在泥水里,看了看沾满泥点的衣服,正要发作,却发现将他撞倒的、浑身破烂的小乞丐已经走远了。
公子皱了皱眉,从地上拿起素面纸伞,下意识往腰间一模,却摸了个空。
花月回头看了眼公子,掂了掂手中锦袋,得意地勾起唇角。
“帮我抓一副……”花月看着药店老板,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治伤寒的药。”
药店老板看着花月一身破破烂烂,不由得皱起眉,摆摆手,“有钱抓药,没钱滚蛋。我这是药铺,不是善堂!”
花月踮着脚一下把锦袋打开,几颗银裸子和一枚白玉制成的印鉴滚了出来。她看了看,把印鉴放回了锦袋,一手指着银子,一手在柜台上狠狠一拍,“我有银子,快抓药!”
老板挑挑眉,似笑非笑,“这是你偷来的吧?”
花月反而昂起头,一手叉着腰,气势不输任何人,“有钱就赚,没钱滚蛋。你是抓药的,不是抓人的!”
老板没再说什么,把几枚银裸子都收入了袖中,便吩咐伙计抓药。
“等等。”花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踮着脚朝柜台张望,“再给我一个煎药的锅。”
等花月怀抱着砂锅和几帖药出了药馆,却听得身后有人大喊,“就是这个人!”
花月回头望去,那人手持着沾了泥点的素面纸伞,一身绫罗,却是被她偷了钱财的公子。
此刻,那公子身后跟着一众家仆,各个手持棍棒,凶神恶煞。一众家仆听了公子的话,当即冲上前来。
花月赶忙奔逃,失了妖力的她拼命跑了几条街,也没有把这些家仆甩掉。她七绕八绕却绕进了一条死胡同。
雨还在下着,花月看着将胡同口堵住的家仆,却不慎踩到地上一滩水洼,整个人头朝下跌了下去。
花月刚想起身,棍棒和拳脚却都招呼在她身上。她只能把自己蜷缩起来,背对着那些人,怀中紧紧护着草药和砂锅。
她默默忍受背后火辣辣的疼痛,紧咬着下唇。
“住手!”清冷的声音忽然穿过雨幕,传入花月耳畔。那些家仆闻言真住了手,往胡同两边退去。
花月扶着墙壁,费力地起身,第一件事却是检查怀中的东西。好在草药只是湿了一副,砂锅也只是边沿磕了一下。
公子看了花月一眼,蹲下身,用素伞罩住了花月,拿袖口轻轻把花月脸上的泥水擦干净,才慢慢开口:“小姑娘,偷东西可是不好的。”
花月鼻中发出一声轻哼,偏过头去,手中仍然紧护着砂锅和草药。
“在下也不是舍不得那点钱财,只是你拿走的锦囊里有重要的东西。”公子微微一笑,朝着花月伸出手,“能否还给在下?”
花月缓缓偏过头来,头一次认真审视着公子。公子乌黑的眼眸仿佛被水浸润过一般,微微勾起的唇角仿佛古玉一般柔和。微风吹过,伞沿的一滴水珠忽而落在了公子修长的指尖,缓缓滑落。
花月愣了一下,撇撇嘴,拿出锦囊,再次偏过头,不去看公子的笑容,“钱花完了,剩下的我没动。要杀要剐随你!”
公子打开锦囊看了一眼,眉眼忽而弯起,将伞塞到了花月手上,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顶,“小姑娘,下次不要偷东西了。”
“多管闲事。”花月小声嘀咕着。
公子没再说什么,刚起身,便有家仆撑伞过来。
花月看着公子沾满泥点的衣角,不由得握紧了伞柄,竹节硌得她掌心生疼。
忽然,公子转过身来,摸了摸身上,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巧的墨玉,弯腰递到花月手上。
“这枚玉不值什么钱,要是你真的有什么困难,就把它当了吧。”公子说着,又摸了摸花月湿漉漉的头顶,“要是在锦囊里的是这枚玉,我就不追你了。”
“走吧。”公子轻轻推了花月一下,“回家前别忘了也给自己抓副药。”
花月的步伐微微踉跄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头发微湿的公子,嘴唇开合了几下,却终究没有声音发出。
花月出了城便急急往山洞的方向奔去,一路上甚至摔倒了几次,雨水和泥水黏在身上,狼狈非常。
一进山洞,火光已微弱,花月赶忙折了几根树枝添了进去。她往稻草上扫了一眼,看见男孩依旧睡得正熟。
花月将药草放下,跑到洞口接了大半锅的雨水,然后把一帖药尽数倒了进去,再把砂锅架在了火堆上。
她看了看正在煎的药,又看了看男孩,忽而起身,轻轻踢了踢男孩的胳膊,“我跟你说,我也不太会煎药什么的。但我做到这一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你要是还是活不下来,只能怪你自己命不好,怨不得我!听见没有?”
说完,女孩又用一根树枝串气稻草旁的地瓜,放在火堆上细细烤起来。
慢慢地,地瓜的香气绕满山洞,花月取下已经熟了的地瓜,在手上来回丢了几下,撕开了皮,刚想送入口中,视线却不由得扫过还在昏睡的男孩。
犹豫了一下,花月用地瓜皮轻轻撕下一小块地瓜,在嘴边吹了吹,放到了男孩的唇边。
“喂!张口!”花月恶声恶气地说道,“你要是不张口我就不给你吃了!”
男孩若有所感地将紧抿的唇张开了一线,配合地咽下一小块地瓜。
花月见状又撕下一小块,放到男孩的唇边。
她就这么慢慢、慢慢地把一整个地瓜都喂给了男孩。
随后,待锅里的水沸腾后,再冷得差不多的时候,花月又如法炮制,将一整罐药喂到了男孩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