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隐》蓝音

20、噩梦（下）

　　终于，一切重归平静。她蜷缩在床的一角，眼神中没有一丝的情感，只是那样怔怔地躺着。那一头如瀑的乌发也早已凌乱不堪，紧紧地贴在她那冰凉的肌肤上。
　　唇边的血迹还未干，而肩上、臂上、背上……全身上下，随处都可见淤青的伤痕。那样强烈的痛楚，为何还不足以让她忘却，忘却心中那欲绝的悲伤？
　　床边，任擎苍口中叼着一支烟，神情淡漠地看着那洁白如羽的床单。
　　“还以为杜家的六小姐有多冰清玉洁呢。”他吐出一口烟，鄙夷地“哼”了一声，“原来早就让人给玩过了。”
　　丝毫不顾虑这句话给她带来的伤害有多大，他顾自摁灭烟头，刚要离开房间，便听见床上之人隐隐地笑了一声。
　　他回过头，眼神中闪过一丝讶异。
　　这个时候，她居然还笑得出？

　　只见她用手撑床，颤巍巍地坐了起来。那样的缓慢而无力的动作，让他忍不住想要上前扶她一把。可是，他终究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看着她抬起那苍白的面容，正对上他的目光。
　　几缕发丝紧贴着她的脸颊，那样娇艳的面容，在此刻看来竟是如此的令人心怵。而嘴角边那淡淡的笑意，竟令他的心重重一缩。
　　“你笑什么？”看不惯她的这副模样，任擎苍忍不住冲她吼了一声。
　　杜雪晴瞥了他一眼，嘴角的笑意依旧不曾褪去半分。
　　见她丝毫不理会自己，任擎苍顿时怒从心生。他大步上前，恶狠狠地甩了她一个耳光。雪晴本来身子娇弱，被他这样用力一甩，顿时打了个踉跄，跌坐在了地上。
　　“你最好不要再激怒我！”看着倒在地上的雪晴，任擎苍忍不住指着她开口大骂。而她只是默默地用手背拭去嘴角的血丝，之后抬起眼，淡漠地看着任擎苍。
　　“是啊。我早就不是冰清玉洁之身了。”她的声音微弱无力，可却如利刃一般，字字扎进任擎苍的心中，“早在五年前的那晚……”
　　说到这，她忍不住用力咳了几声。顿时，口中一阵浓厚的血腥味，咳出的鲜血在地板上缀出点滴猩红。
　　“你究竟想说什么？”任擎苍看着眼前的她，心中万般情感上下沉浮，唯独没有丝毫复仇后的快感。这个自己曾经深爱过的女子，为何在此刻竟让他的内心泛起如此强烈的不安？
　　他相信，自己是恨她的。这五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自己，要狠狠地憎恨她。否则，还有什么办法能让他忘却曾经那刻骨铭心的爱意？

　　“知道那一晚我为什么没有出现吗？”她的声音还是那样的倔强，纵然在此时此刻，她也没有表现出半点的胆怯与畏惧，“不错，那晚的计划的确是败露了。只不过，将计划透露出去的不是我，而是你任擎苍！”
　　“你胡说！”任擎苍的反应果然与她想象的一样。那样骄傲的他，又怎会轻易便否认掉自己多年来坚信的一切？
　　雪晴也懒得理会他的歇斯底里，只是顾自继续说道：“你也知道，你的父亲是由于手下的出卖才被活捉的。虽然出卖他的那名手下已经被杀，可你就不想想，若没有同伙的协助，就凭那一介小兵，又怎能够出卖军队的总将领？”
　　“那是因为他潜进父亲的办公室，偷了机密文件。”
　　听了任擎苍的这句辩解，杜雪晴忍不住笑了起来。
　　“说得轻巧。凭他的身份，又要怎样才能避开众多的守卫，潜入总司令的办公室？”
　　见任擎苍没有说话，杜雪晴便继续说道：“很显然，出卖你父亲的不止一人。而那晚，正是那另一名背叛者将你的计谋透露给我的父亲。于是，我的父亲将计就计，一边派出一队人马将你包围，一边不动声色地让我救出任天远，之后，在我协助任天远逃离之时派人将我们劫下。任天远见势不对，便欲将我挟作人质，可是，父亲他又岂是轻易受人要挟之人？他没理会我的安危，依旧毫不犹豫地朝任天远开了一枪。”
　　说到这，杜雪晴轻轻地闭上了眼睛。五年前的那一幕仿佛再次于眼前重演。父亲的那一枪虽未击中她，可她的心却仿佛在那一刻被击得粉碎。
　　看着任天远浑身鲜血，就那样直直地倒在她的身边。那一刹那，整个世界都陷入一片嗡鸣。巨大的枪响声还在耳旁回荡，她怔在那里许久，未待她回过神来，杜恺鹏便将她带走了。
　　而噩梦，还未终结。

　　“在那之后，四哥将我带到房间，并告诉我父亲已派人将你包围。听到这消息时，我便疯了似地想要冲出去找你。可四哥死死地拽着我，不让我离开。见我哭闹得撕心裂肺，他终于忍无可忍地冲我发起火来……”
　　结痂的伤口又一次被揭开，而陈述之人的声音也有了些微的哽咽。
　　隔了五年的梦魇，就这样突然地苏醒过来。为何伤自己最深之人，却是自己的至爱、至亲？

　　“那个任擎苍有什么好的？居然值得你这样为他！”那晚，杜恺鹏第一次冲着她大声怒吼。她不明白，为何平日那样宠爱她的四哥，竟会突然变得这般不可理喻。
　　“四哥，我求你了，让我去找他吧。”那晚，她第一次哭得如此肝肠寸断。那样倔强的她，那样骄傲的她，竟会不顾一切地跪倒在自己的四哥跟前，死死地哀求着他。
　　“你就这么爱他？”那时的杜恺鹏已经满脸的怒意。而她的苦苦哀求，竟没有半点的作用。
　　“是的。我爱他！”无心考虑这句话将给自己带来怎样的后果，她毫无顾忌地将深埋心中的情感大声地喊了出来，“要是他死了，我也活不下去了！”
　　听到这话，杜恺鹏的脸已因极度的愤怒而扭曲。他抓住她的衣襟，一把将她拽了起来，大声嚷道：“我不允许你这样爱他！你杜雪晴这辈子只能爱一个人，那就是我！”
　　杜雪晴被这句话吓了一跳，她这才发现，杜恺鹏的眼神竟已变得如此可怕。
　　“四哥。”她用颤抖的声音叫了一句。没待她回过神来，杜恺鹏便凶暴地将她拉进怀中，用力地对着她的双唇吻了下去。
　　她拼命地想要将他推开，可他的吻却越来越炽烈，从双唇到耳根再到脖颈。待他撕扯开她的上衣时，她终于忍无可忍，在他的肩头狠狠地咬了一口。
　　杜恺鹏被痛得浑身一震，看着眼前悲愤交加的杜雪晴，多年隐忍的情感终于在此刻彻底爆发出来。他无心考虑更多，便用力将杜雪晴推倒在床上，接着，覆身压了上去。
　　“从小到大，你都只是属于我一人的。我不允许你爱上其他任何人。”他一边喃喃地说着，一边发疯似地撕扯去杜雪晴的衣物。当杜雪晴的哀嚎与哭喊渐渐弱了下去，当他重新恢复了理智，他才意识到，自己犯下了怎样不可饶恕的罪孽。
　　床单上的血迹，竟是那样的刺眼，刺眼到令他不忍去视。而床上的女子，目光涣散，一脸的绝望与木然。

　　若是杜洵知道了这件事，一定会将他活活打死的。想到这儿，他顿时害怕得后退了几步。就在他刚要逃出房门的时候，却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晴儿，司令有事找你。”杜子羲的声音。
　　在这不久前，子羲的父亲才为救杜洵而牺牲，而父亲体恤他先后失去父母，便将他收作养子。杜恺鹏知道，自己的父亲一向重视部下。就算是看在死去部下的面上，他也不会为难子羲的。想到这儿，他顿时心生一计。
　　他故作镇定地打开门。门外之人见是杜恺鹏，先是吃了一惊。没待他发问，杜恺鹏便将他拉进了房间。
　　“愿不愿意与我做个交易？”他开门见山地问道。
　　杜子羲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便没作回答，只是环顾了一下房间。当他的目光落在床上时，顿时大惊失色。
　　“你——”他惊愕地看着杜恺鹏，“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杜恺鹏示意他轻声说话，之后压低声音对他说：“如你所见。今天之事，如果老头子知道是我做的，一定饶不了我。而你不同，只要你替我担起责任，我便能保证你在两个月之内接任你父亲的职位。不仅如此，我还会努力说服老头子将晴儿嫁给你。”
　　“你开什么玩笑！”杜子羲被他这恬不知耻的话语给激怒，顿时重重地给了他一拳。想来，他与杜雪晴也是从小到大的玩伴，如今见她遭受如此厄运，自己又岂能忍气吞声。
　　“别把我看得与你一般龌龊！”杜子羲狠狠地说道，“别说我不答应，就算我答应了，晴儿她就不会出来指认你吗？”
　　“晴儿这边我会说服她的。”杜恺鹏微微一笑，之后说道，“反正老头子本来就有意将晴儿许给你。现在正好，我还做了个顺水推舟的人情。而老头子顾念在你死去的父母的面上，也不会太为难你。而我就不同了。如果父亲知道我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一定会杀了我的。”
　　杜子羲看了床上的雪晴一眼，犹豫片刻后问道：“你能保证让我接任我父亲的职位？”
　　见杜子羲有所心动，杜恺鹏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扬：“那是当然。本来，老头子已经准备由我来接任这个职位。如今，我可以借口自己经验不足，让他另找人选。而现如今在军队的年轻将领中，也就只有你有能力胜任这一职位。”
　　“哼。”杜子羲冷笑了一声，“司令他又怎会让□□自己女儿的凶手担任副司令一职？”
　　“但如果是自己未来的女婿呢？”
　　杜子羲怔了一下，没再说话。看着他那变化着的眼神，杜恺鹏已是一副胜券在握的神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