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的那些年》阑珊姐姐

4、高护士

　　高护士就是这么个刚到达60分的男生。他不算沪人，是离沪最近的临省人，当初没考上医学院，却上了男生几乎不选择的护士专业，但到了上海，就成了最抢手的人才，几乎上海最好的三甲医院都喜欢他这样的男护士，可以独自给病人翻身，可抱病人移床和上下楼，对高强度的加班也比女护士易扛，据说病房ICU重症监护室都抢着要。

　　估计也是因为抢手，他的薪水还不低，就是太忙。有人给表姐介绍高护士时，当场就遭到表姐的黑脸，觉得对方把自己看低了，难道自己只配个护士而不是医生吗？当知道这高护士是护士中的钻石时，觉得可以考虑一下，起码骑着马找马也能减轻自己的焦虑。

　　高护士因为忙，没有时间和精力到处找女朋友，也不想再找一个同样忙得黑天黑地的同行护士，所以对长相和工作都不错的表姐也很中意，是奔着结婚去的，也是个实诚孩子吧，交往了几次就把自己的家底里里外外都向表姐交待了。原来这高护士虽然工作好几年了，才计划着要在上海买一个大开间三十多平的小公寓，目前正和人租着一套二居室。如果表姐能加入他未来家庭，两人就可以合着在郊区直接买二居，一步到位，毕竟表姐也应该有点积蓄的吧。

　　婚姻经过这么一理性的算计和计算，就有点不美好甚至节衣缩食不堪的感觉。表姐有点烦，觉得这男人的未来潜力比较白开水，不会像酒，愈久愈值钱。表姐觉得，这个男人根本不到60分，55分到顶，当然加上自己的帮助，两人再努力一下，也能过上全城68分的生活。但如果以后自己再遇到一个70分的男人呢？是不是两人再努力一下就能过上75-80分的生活，进入二八定律的分野里？

　　人要对未来留有希望和余地，婚姻更不应该拉低一个单身女人的生活，单身时她还住别墅，结了婚就可着奔向市郊过拥挤的小二居去了。所以她是不满意的，但人可以先交往着，暗地里给自己机会，万一等到那个七十多分的男人呢。70分以上的男人是主流，很多好吗。

　　所以表姐虽然和高护士交往半年了，也没让这个男人抓住她的心。愈没抓到，高护士愈想表现，尤其觉得最近女友更加三心二意了，所以提出请表姐和表姐的表妹到自己家里做客。

　　佳眉觉得自己跟表姐去做客，是想看看这个城市的白领们都过上了什么样的生活，以期指导自己的将来。

　　高护士的同租人恰巧那天出差了。

　　表姐进去就挑毛病，说你住的像个狗窝，也不仔细打扫，日子都让你过邋遢了。

　　高护士很谦和，“忙，医院离不开人，正说雇个人帮我打扫呢。”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佳眉觉得在自己找到一份正式工作之前，是可以兼下这份职的，就是不知道他肯付多少。自己口袋空空，是真的什么钱都要挣的。难道表姐把自己带过来就当一枚电灯泡，坐等吃喝吗？

　　当然不是，表姐是自觉带了一个厨子，来给高护士省钱的。高护士也很识趣，早就把冰箱都买满了。

　　于是佳眉很有眼色地自觉上手，在他们在客厅里说话聊天时，她就到卫生间把拖把拿出来，把客厅的地板拖了。果然一分钱一分货，这里的木地板不知是质材不行，还是住者不够爱惜，板材暗哑，板块之间也热胀冷缩有了缝隙，落下了一些尘垢，拖把也只能表面光，洁净不了缝隙。也难怪表姐看不上他，住着万元市中心别墅再看这里，可不正像审视下里巴人，居高临下，不够品味。这也是表姐私下告诫她的：在北上广深，过的是实在日子，看的却是浮华生活，所以作为女生要打扮、要潮、要不落人后，才能在别人眼里混个上等品味的人设来。

　　她不上道地问：“又不是真的，别人还不一眼看出来？”

　　“你就让别人看不出来。城市人多，是分等级的，又不是老家那种熟人社会，拥有上等人的品味和眼界，才会遇到上等人，他们出身好，名校毕业，工作好收入好，手里有大把资源和机会。如果衣装不管用，化妆品不管用，欧美日本那些高档品牌又何故在这里买这么好呢？”

　　佳眉已隐隐听不懂了，但觉得自己遇到上等人的机会微乎其微，自己只会遇到和自己一样的同类。

　　表姐直接对高护士说：“你雇人还不如考虑她呢。”

　　佳眉就感觉到高护士在背后打量自己。

　　拖完地，回到卫生间，顺手把墙上镜子上的陈年旧水迹擦干净，把马桶内壁的黄迹也涮了一下，洗手池则需要用半湿的毛巾擦，才显得光洁照人。一切做完，又悄悄回到厨房，看来这合租的两个男士都不太做饭，厨房油烟机很干净，但厨台上罗列着多重杯底水印，倒是很容易抹净。

　　大概看到她的样板工作的确惊人，那高护士守着表姐也没客气，打开自己的卧室，“麻烦这里你也帮忙收拾一下吧。单身狗，我不在意，你也别笑话。”说着嬉皮笑脸地瞄向表姐，“我就缺一个勤劳女主人的手收拾。”

　　康明珠一副你劳不起我大驾的骄矜之姿，坐着没动，也权当没听见。

　　佳眉佩服她的高姿态，也觉得这才是上等女人该有的姿势吧，不像自己，从大别墅中的勤快仆佣，一路做到平常人家的仆佣，但为了生存，自己也不觉得低人一等。

　　佳眉扪心自问了一下：委屈吗？

　　不！这是自己目前能够得着的生活，是应该一步步要走的生活，千百种职业中，总有高低，但也有职业无贵贱的格言，足够安慰在十里洋场匍匐生活的自己。

　　好在看到过小猛的邋遢，高护士的房间算好多了。她从他床低掏出很多杂物，甚至能直立起来的袜子和内裤。为了给他面子，她悄悄泡在他卫生间的水盆里，用一张报纸盖上了，要让表姐看到了，恐怕会当场夸张地惊叫起来。那他也太下不了台了。

　　在做菜上，她更是可着劲地表现。到厨房里，门一关，开始切和炒。其实没人爱做饭，油呼呼的，水和清洁济都会腐蚀手背上光洁的皮脂，当你口袋空空时，就没办法选择，不喜欢也会变得敬业。

　　那一顿饭叫所有人都满意，表姐很有面子，她指挥得动的小表妹的确所有活儿都拿得出手；高护士也满意给女友一个教训自己的机会，自己也收获了一个干净房子。

　　高护士就开玩笑提出，以后佳眉可以每周给他做几顿饭顺便收拾一下家务，当然是他上班的时候。佳眉是心向往之的，觉得自己反正不用坐班，这高护士的房间又小，一个人的饭也好做。但没有表姐的应允是不可以冒然答应的。结果表姐大方地说：“太好了，佳眉现在工作正好不饱和，挣得也不多，你别在薪水苛刻她就行。”

　　高护士马上对顺从乖巧的佳眉说：“每星期你来三趟，二四六，做一顿饭，并收拾屋子。饭多做点，放冰箱，我用微波炉热一下。吃医院的食堂吃的我快得胃病了。每月我给你1000劳务费，食品费用你在超市花多少，到我这里实报多少，好不好？”

　　佳眉看看表姐，“如果表姐同意，我没什么的。”

　　表姐说：“我当然没意见。我又不收你好处费。”

　　回去后，连听说的姜会记都能感觉出来，表姐对高护士的不在意，否则你怎么能把年轻貌美的小表妹推到一个单身男人的身边呢？避讳还来不及吧。但表姐就是把高护士当成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了，所以觉得怎么都无所谓吧。

　　佳眉真的每周三次就到高护士家里做兼职保姆了，除了隐隐觉得大学白念了，也没觉得多委屈，自己确实除了修改文章外，仅有的技能就是做饭和收拾家务了，也不觉得混迹于厨房是埋没自己的才华。自己有哪门子才华？普通人罢了，连普通的小白领都勉强算不上。

　　也许她干活太兢兢业业，工作太踏实了，也许是表姐的心不在焉刺激了高护长，高护长一直聚焦在表姐身上的目光竟悄然转移了，他在背后看佳眉身影的时间越来越多，想想，的确她更胜任一个贤妻良母，会做饭，会收拾家务，除了收入不高，但性格温顺，对一个常年在大医院从事着紧张高压工作的男护士来说，似乎她才是他格外期待组成的温暖家庭的伴侣。

　　大概是经过思想斗争了，有一天高护士似开玩笑对她说：如果你愿意，可以和我永远在这里生活下去。

　　佳眉吓坏了，这是不是高护士移情别恋？

　　高护士很认真，“如果你也想尝试一下，不如和我相处一下试试，如果我们没有其他不可调和的矛盾，你也没有令我高攀不上的其他想法，我们可以成为男女朋友，甚至夫妻。”

　　就这么直接。

　　以前很期待李小猛对自己说这样的话，但现在让另一个男人说了出来，而且这个男人的职业和人格魅力似乎也比小猛高多了。佳眉承认自己有点想入非非了，一个三甲医院很受医生欢迎的护士，收入也不低，品性也说得过去，忽然对沪漂的自己提出建立家庭，是不是自己上辈子拯救过银河系？意味着沪漂正式在上海的立脚成功了！表姐在上海念了多年书，也就是想在这里嫁人生子吧。而自己转眼就成了。至于对方是55分还是60分，都高于自己。于是她羞涩地同意了。当时高护士就吻了她。

　　她有点害羞，没来及品味，就跑掉了。当晚没乘车，硬是欣赏着风景走路走回了33号院，一路上心里都是欢快地唱着歌儿的，前方似乎充满了光明。

　　很多年后，佳眉都会后悔与高护士这无厘头的这一下，为什么就没有反思他对自己这么好，可能是为刺激表姐而做的一个局？她一个钟点工一样的小女生，在他眼里真不算什么，毕竟当时在哪方比起来，自己都不能与白领的表姐相提并论。别说她还没声明正式放弃高护士，就是声明了，都不能去接手，让自己以后无法面对她。

　　于是果然，一个周末下午，无意间表姐在看到高护士真的亲佳眉的脸蛋后，她掉过身扬手一个耳光都印在这个投奔自己的表妹脸上，近乎咆哮地质问她，“你这是明抢吗？我让你在我身边生活，不是让你近水楼台先得月抢我的东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