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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你自黎明,予我新生 ...

  •   连家镇,隐藏在林城角落的一个小村落,无数破旧的小土楼里鲜有生机。偶尔一两家冒出个把中年妇女。这个年轻人都外出打工的村落,正逐渐沦落成一座空城。
      寂静的晌午,知了躲在粗壮的甜梨树枝桠里咀咀的叫个没完没了,树旁乌黑的瓦片房里,时不时传出妇女的咒骂。不一会儿,只见一个40岁左右的妇女,一手抓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娃娃,一手拿着细竹条捆成的扫把,一边拿扫把一下一下狠狠的抽在女娃娃身上。一边把那瘦小的孩子往外扯,嘴里也骂骂咧咧:“你个小杂种,给老娘滚出莫家,你爹妈不要你了,竟放养在老子这里,呸,光知道要钱的肮脏货!”骂完一把推过去,弱小的身影重心不稳,狼狈地跌倒在地。妇人骂完返身,进了屋,咣当一声把门给牢牢关上。
      女孩年纪小,但是脾气挺大。挣扎着站起来,踉踉跄跄的转身离去。
      蜿蜒的盘山公路,女孩迷茫地向前走着,她心里一直盘旋着一个念头:“我要离开这个鬼地方,我要去找我的爸爸妈妈。”
      不多时,一辆面包车从女孩身旁驶过。驾驶座上的男人从后视镜里看到了落单的小女孩,心里顿时起了坏心思。慢慢地把车倒回去,靠近女孩是停下,下了车,装作慈祥的模样:“小朋友,你一个人走很危险,你要去哪儿啊?叔叔有车,载你一会儿吧。”
      女孩仰起头来,看着这个陌生但是感觉很善良的人,小声说道:“我想去找我的爸爸妈妈。我知道他们在外面打工,我从这里走出去就到外面了,就找到他们了。”
      “哈哈,真巧,我也到外面去,要不我载你去吧,说不定,我还认识你爸爸呢。”男人诱骗着这个开上去才10岁左右的小家伙,看着她双手放在身前绞啊绞,最后明亮的大眼睛满怀期待的看着他,心下一阵欢喜:“哈哈,成功了,这个小丫头卖出去肯定值不少钱。”
      上了车,小女孩好奇的看着车窗外的景物飞快的向后退去,认真的扒在窗边看,男人余光瞟过去,为了让她放松警惕,按下了车窗,假装熟络地带着她聊起了天。
      几句话下来,男人完全放松了警惕,当真觉得这个小丫头很天真。不一会儿,电话响起,他看来电是自己一个哥们,顺手就接了起来。“老沙,老子告诉你,老子要发横财了,老子这里有个活宝,准能卖个好价钱,嘿,得,卖了钱请你喝酒……”接完,男人忽然觉得自己刚才的话好像说的有些露骨,盯了女孩一会儿,发现她一门心思全在车窗外,觉得自己多虑了,一个牙才长齐的小娃娃,那值得自己那么操心?
      车子驶到明华山大桥头,还未过桥,男人憋不住,把车停在了桥头路边,告诫小女孩等他带她去找父母,看到小女孩睡眼惺忪的样子再次放下心来,下车大解。闷热的七月天,月色朦胧,快靠近林城的明华路上也不少车辆来来往往,等到男人解完手,悠悠闲闲的靠近车,往车窗里一看,顿时傻了眼,车里的人儿影子都不见着了。男人愣了一下,暴怒地踢了车门,很快就以车辆为中心,慢慢围着车辆转一圈,眼睛朝远方扫描着,虽然黑夜,但是伴着朦胧的月光,远处的轮廓认真辨析起来还是能看出些门道。然而,桥前方是一座山,发白的柏油路从山旁弯过来,桥后是一座山,蜿蜒的路早已隐匿在山后。看着路上和山上小道仿佛静悄悄的没人打扰过,男人又赶紧趴下身,拿着手中的手机开出的电筒光察看车底,懊恼的是,车底也没有什么东西,男人举着手机灯,看向路两边,他想了想,那小女孩明显不会是从他解手的一边不见的,那就是行车的右手边才是。于是走到停车的对面路边,举着灯就着月光看下去,路边因为要连接桥的缘故,那个坎差不多接近三米高,坎下有一条小沟,不算密集的躺着一些茨菇叶。男人想了想,沿着路往回走,离桥越远,坎越矮了起来,茨菇叶也逐渐稀少了。走了30来米,那坎接近一米的时候,男人就跳了下去,沿着沟边的小埂一点一点察看起来,越看心底越凉,都说六月的水,七月的鬼,该不会是遇到个小鬼,让自己栽了更头?快到原先看到的三米高的地方,桥底河面吹来阵阵清风,在不该冷的季节里让人背脊骨冷汗涔涔。男人大声咒骂了句,看着周围安静的山脉,听着空气了断肠虫无休止的哭啼,不断拍打着自己的脑袋,回到了车上。到了车上,还是觉得不甘心,又开着车倒回去,希望在回去的路上能遇到那个孩子。
      然而,那个人来来回回的开了好一段时间,再也没有见到过那个小女孩。
      这不是一个恐怖鬼怪的故事,却也是一个恐怖拐卖的故事。
      那就是不到10岁的莫棋经历过的。她虽然小,但是懂得的也不少,学校里老师都在说有的人贩子是挖心的鬼,他们会骗走小孩子,然后假装当成他们的宝贝,最后卖掉,挖心,挖肝。在那个黑胖子般的男人接了那个电话,她听到了老师讲人贩子的那些形容词,她害怕了,时刻准备着从魔鬼的手下逃走。终于,那个男的下了车,她费力的从窗户里爬了出来,穿过公路,来到路边,她想过走公路再回去,但是她想,路上不安全,会再遇到人贩子,于是想从公路下面的坎子走,对于小孩子,三米的高度,和一米是没有区别的。她看了一眼公路下,看了一眼那个灰色的面包车,仿佛觉得那车像是一只巨兽,就等着抓她回去一口吞下。鼓起勇气向下跳了。落地的一瞬,脚底传来的剧痛让她像只小兽呜咽着。她从来不会大哭,被舅妈打,被妈妈抛弃,被同学打,被老师骂,她都没有大声哭出来过,不是不会,而是知道哭了没人疼,只会招来更多的欺辱。她很不幸运,也很幸运,跳在沟里,只要挪了挪身子,小小的身体就被茨菇叶给遮了个完全。
      你有没有玩儿过捉迷藏?当你藏起来的时候,当那个找人的人与你越来越近的时候,你的心是不是也会忽然不再跳动?
      当头上灯光跃动,莫棋浑身都在颤抖。当那个人从远处一点一点扒开茨菇叶找过来的时候,她感受到自己的心跳,从最开始的一下就要蹦出来,到最后的死寂。绝望和希望,从来都是并存的东西。
      一夜清凉的风,呼呼的从河面吹过,从头顶上盘旋着远去,没有停歇,仿佛是等待黎明,驱散黑夜,迎来曙光。
      天尚未亮,林城环溪苑中,靓丽的小栋别墅里,人影攒动。云欢像只脱缰的哈士奇,在别墅里跳上跳下。今天是云家比较重要的一天,这是7月里祭祖还愿的时候,是云欢外婆的忌日。
      一路上,云欢精神抖擞,保姆拉都拉不住。终于嗨过头的表现是,起早晕车,来到过了明华大桥,小姑娘摇摇欲吐。保姆赶紧扶着她下了车,小心翼翼的蹲在三米高的公路坎上,黎明的曦光透过,山谷里微风吹来,云欢下车被这风儿一吹,好多了。蹲在公路边不肯上车。心底打着鬼主意,怎么说服他们,让她在这里玩会儿呢?眼睛东飘飘,西瞧瞧,上看看,下,看到了隐藏在茨菇叶下瑟瑟发抖的小莫棋。
      在云欢震惊山谷的哭声里,她的母亲徐亚楠女士终于妥协,和云山一商量,随即把那个躺在污泥和血里的人给救了下来。他们觉得,收养一个陪云欢的小女孩也可以,只要,她以后都以云欢为重。
      就这样,云欢有了新朋友,莫棋有了新的家。
      每一年七月,她们路经明华桥,两个人都会互相承诺。
      “我,莫棋,要一辈子守候云欢,要保护好她,爱她,报答她的救命之恩!”
      “我,云欢,要一辈子一辈子和莫棋做好朋友,不欺负她~!”
      那些承诺飘荡在山里,随着风,吹到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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