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云归何处寻》染柳烟浓怨梅笛

10、貌赛潘安，掷果盈车

　　正一同用餐，门外忽地进来三个红衣短打的汉子，对欧阳明日抱拳行礼，但只是做个形式，态度倨傲，毫无恭敬之意：“阁下可是名震江湖的神医赛华佗？”

　　欧阳明日眼帘都没有抬一下，既不肯定也不否认，而是根本不屑与他们说话。弄月公子兴致勃勃地摇起了折扇，看样子这三人是有事相求，但神情好似别人欠了他们许多债一般。碰上高冷如斯的他，估计是没有好果子吃了。

　　三人见欧阳明日没有说话，便当他是默认了，为首一人续道：“我们是天下三大山庄---枫林山庄的护院，我家主人请赛华佗出面，为我家少爷看病。这是三千两诊金。先行奉上。”

　　说完，把手一抛，一袋沉甸甸的银子落到了桌子上。

　　弄月以扇掩面，笑得像只狐狸。赛华佗唯独不缺的就是银子了，以为这些钱能砸得他老人家出手？真是笑话。他平生最鄙视的大概就是这种拿金钱、权利、地位镇压人的货色，至于美色---噫，不妨一试。

　　只要他长得和自己差不多就行。

　　欧阳明日不动声色地把弄月的系列微表情尽收眼底，这家伙整天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他不会以为真的是凭他的姿色才被允许和自己同坐吃饭的吧。

　　我要是贪恋美色不会自己照照镜子吗？不就可以满足了吗，天下还有别人能入得了我的眼？哪里轮得到你啊。

　　等等，我在干嘛。怎么见了这个人以后我的画风也开始带偏了---太诡异了，不行，还是要和他保持距离。

　　他悄悄地往旁边挪了一点位置。

　　弄月见状，大模大样地往他那里靠了一点。

　　欧阳明日：“。。。”
　　高易山见主子和旧情人各种不可名状的小趣味，根本没工夫搭理那三个人，只得替主人应付道：“你们可知我家主人有三不救？”

　　“三不救？”
　　红衣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不死不救，为恶好色者不救，看不顺眼，不救。”
　　不知道为什么，欧阳明日突然亲自回答了那些人的话，究竟是欲拒还迎的复杂之下那人的穷追不舍，还是义正言辞地说明自己“不好色”，让他产生了搭理别人的心情。

　　弄月先是一愣，继而玩味着，第一句是自恃医术绝顶的骄傲与尊严，第二句是研判世间善恶的原则，第三句则纯粹是鲜明的个性特点了，他足够强大，足够有魅力，确实可以游戏人间，想怎样就怎样，无需看任何人的眼色，只有别人看他心情的份。

　　很霸气，很任性，很明日。

　　弄月明白世人是如何捧高踩低，如何见利忘义，如何恩将仇报。有人平时嘲讽他的残疾，需要救命时便奴颜媚骨卑躬屈膝，等到治好以后又是趾高气扬，翻脸不认人。他见得多了，自然脾气也就慢慢跟上来，不再像最初那样一视同仁。能让他“看得顺眼”的人，越来越少，直至屈指可数，寥若晨星。

　　他的高傲也许有先天的成分，但更多是后天练就。是这个浑浊的尘世把一个清锐明净的少年逼迫成了这样。他的棱角只是为了自我保护的伪装。

　　毕竟，弄月亲眼见过他温柔似水的模样，亲身体验过他将人奉在心尖尖上守护的感觉。

　　他希望有一天，能再度看到他这种样子。至少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不要那么累，那么全副武装。

　　“我们庄主诚心诚意邀请你，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红衣人终于怒了，作势要开战。弄月从沉思中惊醒，刚要挥出毒烟，转念一想，明日不见得希望他插手，便止住了。高易山冲上去便和他们打作一团。

　　到底是名庄的护院，有两下子，高易山渐渐落了下风。弄月眼眸微眯，余光瞥向欧阳明日，见他神色不变，稳如泰山，知道是有把握的，便继续看戏。

　　但见他朱唇微启，传音入密一般，远程指点，“使出天山折梅手攻他左方，避开右后方--”
　　正是失传已久的千里传音。

　　弄月赞叹不已，边疆前辈果真是武功盖世，这种上古秘法都知道，而明日使用时没有避开他，也让他听见了，这份默契般的信任令他欣喜万分。

　　在欧阳明日的指点下，易山势如破竹，三人很快狼狈败退。
　　“等一下！”
　　锦衣公子随手一挥，金线将装满银子的口袋抛射过去，正砸中为首那人的额头，那里当即鼓起了包。算是对他不尊重的小惩大戒吧。

　　三人平时嚣张跋扈惯了，何曾受过这种委屈，但见公子神色凌傲，出手了得，只怕二三十个自己也不是对手，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匆匆离去。

　　“啧啧。”
　　弄月公子鼓|掌，“欧阳兄这睚眦必报的性子，倒是与在下极其相似，不过这种程度的教训似乎太便宜他们了。”

　　“我的金线从不杀人染血。”
　　欧阳明日短促有力地回答。

　　弄月明白，他到底还是一个医者，戒杀生。

　　“今日天气甚好，欧阳兄可愿与我一同出游？”
　　“幸甚，只是要麻烦凌兄推着我走了。”
　　他微微一笑，容颜好看得有些刺目，“易山，你先回客栈等着，石步天若来，替我挡一阵子。”
　　“是。”

　　弄月疑惑道：“怎么？你知道枫林山庄还会来找麻烦？要不要我替你解决了？”
　　“不必，只是石庄主为人尚可，以仁慈宽厚著称，但对膝下晚年得来的儿子过于宠溺放纵，以致石东升那厮无法无天，对家中下人也管教不严，令他们在外言行不谨，甚者猖狂，才有了刚才那一幕，让凌兄见笑了。他老人家年过花甲，若是亲自登门拜访，求我医治，我拒之门外难免太不近人情。”
　　“原来如此，欧阳兄真是心细如发，雅量能容啊，凌风佩服万分。”
　　“凌兄谬赞。”

　　就这样，白衣青年推着金衣公子轻轻走出客栈，来到繁华街市上。一个面如冠玉，眉眼含|春|威不露，一个朱砂缀额，明眸皓齿笑倾城。路人不论男女，不论年龄，见了他们都惊为天人，驻足观望，忘记行走，胆大些的少女情窦初开，少妇也不顾矜持，将鲜妍花果轻轻掷在他们怀中。

　　“欧阳兄，看来我们要买一个花篮了。”
　　“随你吧，反正是你拎着。”
　　“你---你欺负我！”
　　欧阳明日唇角勾起，莫名也有些像那狡黠的小动物，转过脸来白了他一眼，“凌兄阴柔之美，女子尚不可及，甘拜下风，你看我们俩谁才是那个该拎篮子的？”
　　“欧阳明日！！”
　　弄月公子暗自咬牙，果然是个牙尖嘴利的，真是人不可貌相啊，看起来明明人畜无害，温柔可爱---结果从小到大都一直怼不过他！
　　哼！
　　让你让你，口头上让着你占便宜，你就得意吧。到时候在|床|上，看本公子怎么|调|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