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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天罚 ...

  •   洛七顺路去天机阁的成衣铺子里拿了件茶红的裙子,追着鸽子而去。
      巷子内,谢离歌烦躁地拆了头发,用那支玉兰花簪挽了个鬓。
      但这样还是会被发现的吧,女子的发式配着男子的黑衣,不伦不类。她不耐烦地伸直了受伤的腿,不小心踢到了墙角,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巷子外秦兵的声音渐渐远去,她又等了一会儿,才用剑支撑着身体从夹缝中走出。
      一阵急促却轻微的脚步声传来。谢离歌抬眼,逆鳞在眨眼间出鞘,却又缓缓收回。
      是师兄的脚步声。
      谢离歌彻底松了口气,靠在墙壁上。
      “阿离!”洛七从巷子口跑来。
      “你来了,师兄。”
      洛七三言两语解释了他了解到的形势,又抖出了那条裙子。
      茶红的颜色,哀婉又艳丽,莫名地让她想起在海市中那场婚事里的牡丹红婚服。
      她微微皱了皱眉。
      “怎么,不喜欢?”洛七见她垂眸不语,心中微微一紧。
      “没有。”谢离歌没有注意到他的无措:“只是没穿过这么艳的颜色。”
      “那就好,这可是我特地挑的。”洛七抬了抬下巴笑道,背过身去。
      光天化日之下,谢离歌当然不会脱了外衣来换衣服,她直接将红裙套在了黑衣外,又简单整理了发鬓:“好了。”
      洛七转身,眼中闪过惊艳。
      阿离极适合红色。她肤色本就冷白,被茶红一衬就有种冬日里点点白雪落上红梅的极致美感。再加上她五官清艳,穿上红裙后更是艳光四射,与平时一身黑衣、长发高高束起的清冷模样判若两人。
      谢离歌见他这般,倒有些尴尬,偏过头去:“有点奇怪……我向来不会穿这些。”
      “你穿这好看。”洛七上下打量一番:“这些日子你怕是穿不了男装了,画了你穿男装的通缉令已经贴遍了东郡。”
      “只有我一人?你呢,当时你不也露了半张脸?”
      “只有你一人,具体等回美人楼再说。”洛七取出了易容用的人/皮/面具,在她眼尾处贴上两片,向下一抹,一双眼尾上挑的丹凤眼便成了无辜的杏眼。
      为了万无一失,他又在自己脸上鼓捣了一番,之后将腰上的鱼肠剑收了起来:“逆鳞给我拿着吧。”
      谢离歌直接递给了他。洛七将剑别在腰上,一抬头正看见她站姿有些不对劲。
      她一向站得笔直得像一把剑,如今却微向□□,右脚似乎没有使力,只是轻点在地上。
      “脚怎么了?”
      被发现了,谢离歌便有些懊恼地承认了:“脚扭了。”
      洛七惊讶地挑了挑眉,往夹缝里探头一看,与那只尸首分离死不瞑目的老鼠对视了一眼。
      他理所当然地蹲下查看伤势,见脚腕上已经做了固定,伤势也不算太严重,便稍许放下心。转过身,对她说:“上来,我背你。”
      “不用。”谢离歌道:“正好我可以装作一个瘸子,这样不是更可以与通缉令撇清关系么?”
      洛七沉默了一会:“不必如此……不是已经做了易容么?”
      谢离歌想想也对,便大大方方地让洛七背了起来。
      两人虽然是师兄妹,但极少挨得这么近,连呼吸都交缠在一起。
      洛七恍恍惚惚地背着谢离歌走回他们下榻的美人楼,魂游天外地看着大夫给她上好药后又脚步虚浮地走回自己的房间。
      反手关上房门后,嗓子一痒,他闷声咳嗽了几声,低头看到掌心的血迹,才一激灵地清醒过来。
      随着意识回笼,体内猛地窜起一把火,灼烧得五脏六腑都仿佛要炸开。
      他记得商朝是有一种刑罚叫做炮烙。就是在高台上竖起数丈高的空心铜柱,中间烧起炭火;当铜柱烧的通红的时候让犯人拷着脚镣在上面攀爬,直到忍不住疼痛而松手,摔死在火堆中被烧死。
      他少时在书中看到这些,还不知道这是怎样一种痛苦。
      但现在他知道了。这种□□承受不住神魂而渐渐崩溃的痛苦,前代北斗称之为“天罚”。
      前两任北斗留下的手记少之又少,以至于整个楚家都没有关于北斗与天机的传说。而那为数不多的手记中记载的便是“天罚”带来的痛苦。“天罚”之惨烈,后人翻阅手记时甚至误认它是某种酷刑。
      洛七迅速走到屏风后跨入浴桶,连衣服都没来得及脱下。
      桶里的并不是冰水,却也稍微缓解了体内的烈火。他从衣袍里拔出鱼肠剑,在手臂上划了一刀,红得不正常的鲜血从伤口中溢出,他脸色却并没有什么波动,像是感觉不到疼似的。
      这就是北斗与南斗的宿命吗?
      如果一次次轮回都将经历这样的宿命,那他情愿魂飞魄散,没有来生。

      隔壁房里,被放在桌上的逆鳞剑突然开始颤抖。
      “怎么了?”谢离歌猛地抬头。
      逆鳞并没有回答,剑鞘中发出一阵阵嗡鸣,像是有人在悲泣。
      掌柜特地给他们安排了最清静的客房,因而四下安安静静,显得那悲泣声分外清晰。
      “你在为什么伤心?”她的手指抚上剑鞘。
      一声低低的剑鸣响起,逆鳞慢慢停止颤抖,再也没发出声响。
      那声剑鸣,就像行将就木的老人发出的一声叹息。

      天刚蒙蒙亮,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去,便有两个秦兵在毗邻护城河的城墙上打着哈欠巡逻。
      一具“尸体”顺着水流漂了下来。
      “欸!”胖秦兵撞了撞瘦秦兵的胳膊:“有个人!”
      瘦秦兵揉了揉睡眼朦胧的眼,摘下了背着的弓。他打起精神,仔细瞅了瞅漂流而下的尸体:“死了,是个丫头。”
      胖秦兵皱了皱八字眉,他还是有些不放心,桑海封城后以各种方式想要逃出城的人太多了,也不是没有装作死尸想要浑水摸鱼的。
      他拿起竹竿拦住那具“尸体”。小姑娘面色青白,身体泡得有些浮肿,像是刚死没两天;衣服破烂,身体无外伤,应该是饿死的贫苦人家的孩子。
      她漂来的时候肢体没有任何动作,护城河河水清澈,也能清楚地看到她身下是没有被任何东西脱着的。
      应该是死透了。
      瘦秦兵见他犹豫不决,弯弓搭箭一箭射中女孩的心口:“这下子,就算是活人也得死了。”
      胖秦兵依言松开了拦住“尸体”的竹竿,“尸体”顺流而下,一路漂出桑海城。
      城外,漂在水上的云容睁开了眼,她拔下没入心口的箭随手扔在水里。水雁的计划非常完美,一般人是无法装作死尸一动不动地飘在水面上,可她不一样,她是由阴沉木为骨、人皮为肤的天偶,比常人要轻很多;更何况她既不会感到疼痛也不会死,可以完美地装死来蒙混过关。
      她爬上岸,拧干了衣服,循着记忆里霍梨给她描述过的位置寻去。
      补给站的位置非常隐秘,云容又是仅凭着霍梨的描述来寻找,直到入夜了才找到地方。
      她不知道的是,她早就被洛七派来执行任务的人给盯上了。

      一束阳光穿过窗户,落在摆了几封密信的小几上。
      赵高伸出一根手指抚摸着鸟儿的头,目光玩味地落在信件上。
      桑海城是为了寻找一位女子而被封锁,并且如今的搜寻力度已经覆盖到了东郡;阴阳家左护法星魂被软禁,右护法月神主持搜寻淼姬之女。
      淼姬姓甘,星魂也姓甘,想来淼姬之女与星魂是有不浅的渊源。
      ——不然好端端地软禁他做什么?
      桑海城被封锁也并非偶然。罗网查探到,蒙恬似乎是受人所托而下达封锁命令的。阴阳家曾与蒙恬的黄金火骑兵合作过,向蒙恬求个人情来封锁桑海并不困难。
      因而导致桑海城被封锁的那名女子很有可能就是淼姬之女!
      她也是甘家所隐藏的天大秘密,十年前罗网剿灭甘家的直接原因——
      能窥探天机的天命之人!
      几十年来,罗网在海量的消息中窥见了甘家能屹立百年的秘密——甘家似乎常常能未卜先知到一些事。
      但在浩如烟海的卷宗里,甘家也并不是时时刻刻都有着未卜先知的力量,无意间露出的马脚常常集中在某个数十年内。
      或者说,在某代人中,出现了能够窥探天机的人。
      这类人出现了两次。按照上次间隔的时间,第三代能够窥探天机的人应该已经出现了。这一代甘家只剩下星魂与那个女子,窥探天机的人既然不是星魂,那一定就是她了!
      早在几十年前,罗网就在密切监视甘家,但甘家并没有像前两次一样露出自己家族能够未卜先知的马脚。在赵高接手罗网后,他更是激进地探寻甘家的秘密,可惜依然一无所获。
      直到棋妖出现了。
      赵高的脸上浮现出阴鸷,手指渐渐用力。鸟儿察觉到危险,扑扇着翅膀飞到了窗外。
      他缩回手指,看向桌上通缉令上的人像。
      丹凤眼,黑衣,马尾辫,是一个气质清冷的女子。
      画师画的栩栩如生,画上女子的眉眼间与星魂确实有几分相似,应该就是甘家人。
      不知道她与棋妖是不是同一人。赵高漫无边际地想着,棋妖的六个预言都已经应验,就是不知道那最后一个是什么?
      或许,该去东郡看看了。
      毕竟,谁不想知道天机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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