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紫翡玉簪 ...
-
“师兄病发？”谢离歌握紧了手中的一沓信件。
师父寄回的信比平时到的要晚些，她原以为是路上耽搁了，没想到竟是师兄的身体问题。师父在信中说，可能要迟些才能到桑海。
师兄的身体一直不好，似乎是胎里带来的体弱之症，平时与常人没多大区别，病发时却全身虚弱，像是命不久矣的样子，咳嗽连连，甚至会咳出血来。
老人常说，少时咳血，则不能长命。
谢离歌捏紧了信件的一角。
一如既往，师父写的内容只占三成，师兄洋洋洒洒地写了些插科打诨的内容安慰她。
病发了还有精力写那么多。
明明自己还病着，却来安慰她。
谢离歌垂眸收好信件，抬手让落在手臂上的鸽子自己歇着去。
师兄的身子不知道能不能好。每年师父都会带着师兄去医鬼那里治疗，师兄的身体却仍然一年比一年差。
谢离歌一步步走下藏书阁门口的台阶。
远处的荀子似有所感，抬头刚好看见一位黑衣紫眸的女子从藏书阁门前的台阶上走下。
荀子内力深厚，耳聪目明，隔着这么远也能看见那位女子的眼睛，里面有漫天星辰。
恰似故人。
房间内。
谢离歌拿出九哥的紫玉簪仔细地看了看，回想起之前在藏书阁翻阅到的典籍。
百越不产玉，这点她是知道的。她一直以为当年为九哥买到的紫玉是从滇国运来。滇国产玉，却不产翡翠。而根据典籍上所言，她当年买到的紫玉准确来说不叫紫玉，而是翡翠中的精品，名为紫翡。是滇国不产的紫翡。
翡翠产自骠人生活的地方，骠人与滇国虽有商人往来，却因翡翠是骠国贵族所用而几乎从未有过交易；再加上山高路远，中原也不太平，流到中原各国的翡翠更是及其稀少。
那紫翡又是怎么到了百越，又被她信任的手下买到的？
谢离歌仔细看着紫翡簪，突然遍体生寒。
典籍上记载，翡翠的水头远比玉要好，紫翡与紫玉的差距尤其大，紫翡色妖，水光清滟；紫玉色浅而浊，水头黯淡。而她对于送给九哥的礼物自然重视，特地吩咐自己及其信任的手下挑选最好的、与九哥最为相配的紫色玉石。翡翠从未出现在七国的土地上，品质又远超普通玉石，那位手下在众多普通玉石中自然是一眼看中了品质最好的紫翡，而他压根就不知道有紫翡这东西，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多想，自然而然地就把这快紫翡带回了新郑。
而这个时候，紫翡的里面可能就已经种下了六魂恐咒。
只要有着紫翡的幕后的凶手知道她的目的与她手下的行踪。那块紫翡就必然会以一种理所应当的方式来到九哥的手中。
而且，不会引起任何怀疑。
她当时派人去百越并不是什么秘密的行动，只是没有让九哥知道而已。
谢离歌把玩着手上晶莹的紫翡簪，首先排除了阴阳家的人。
既然如此了解她，知道她必然会将紫翡送给九哥，而九哥也必定会接受；那一定调查过她，如果是阴阳家的人直接动手，那母亲的身份就瞒不住了。
彼时九哥尚在韩国，距离他出使秦国还有一个月，因此应该不是九哥在秦国的政敌下手。
但是什么人能让阴阳家大费周章地将原本作用在人身上的六魂恐咒像蛊一样种在紫翡里？
李斯？吕不韦？罗网？
但是……六魂恐咒是使用内力时发作，而当时逆鳞剑并不在九哥手中啊！
谢离歌抬头，看向墙上挂着的逆鳞剑。
“逆鳞。”她深吸了一口气：“逆鳞。”
逆鳞剑没有丝毫动静，里面的剑灵像是死了一般，又像是耗尽了力气，毫无声息。
“古剑有灵，这么多年来你怎么都不露面，连九哥都没有听过你的声音吧。”谢离歌站起身，一步步走到逆鳞跟前：“上次倒是开口说话了。”她伸出一根手指，缓慢抚过剑鞘：“你说我废物，那么，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是我忽略了什么显而易见的事情么？”
逆鳞没有开口，尽管他听清楚了谢离歌所有的话。
他是唯一的知情者，却开不了口。这么多年来只能看着谢离歌一点点摸索着当年的真相。
他能怎么办，他快要死了。
“姐姐真是这么说的？”星魂明显不相信。
楚南公气得吹胡子：“你自己去小圣贤庄问问看？”
“我要是能去，还用得着南公你帮我传话？”星魂挑眉：“姐姐敢跟你说得这么清楚，看来她仔细调查过你啊。”
“老头子我可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有什么可担心的。”楚南公斜了星魂一眼：“可不像你。”
星魂拿起茶杯的手一顿，咬咬牙哼了一声。
他不想让姐姐看见这样的自己，虽然他也一直认为自己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很多事都是他自己心甘情愿。
楚南公舒舒服服地喝了口茶：“还说什么担心泄露行踪，你就是不敢去小圣贤庄找你姐姐吧。”
想见，又不敢见。最终还是胆怯占了上风。
星魂点点头，大大方方地承认：“对，我不敢。”
见他这么坦然地承认，楚南公倒是有些惊讶，但还是谈起了正事：“你姐姐之前说过，她有去一趟阴阳家的打算。她说她会以‘焱妃传人’的身份去，不会连累到你。先前没有写在信里，是因为事关重大，最好当面告诉你。”
星魂皱眉：“姐姐想知道什么，直接让我去查，何必冒险去蜃楼？”
“她一直在调查公子韩非的死因，据说与阴阳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公子韩非？”星魂疑惑：“我在阴阳家倒是没有听说过什么传言。”
“据说公子韩非死于六魂恐咒，这与阴阳家必然脱不了关系。”楚南公摇了摇头：“算了，你们最好还是见一面，进蜃楼容易，全身而退可就难了。”楚南公抬头看着星魂：“你也不希望她出什么岔子不是吗？”
星魂一怔，沉默了下来。
那双眼睛……
荀子的脚步放慢了下来。
“荀先生。”记忆中的白衣的少年眉眼含笑，漆黑的眼中无星无月，像是最深的夜空。
少年能说爱笑，也见多识广，两人很快成为忘年交。少年离开的时候将一些书籍寄存在藏书阁顶，嘱咐他：“这些书绝不能让别人看到。但以后如果见到有跟我一样的人，就把这些书交给他。”
“什么叫跟你一样的人？”荀子问道。
少年笑而不语，漂亮的桃花眼似乎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吸引着荀子看向它。
漆黑的眼珠周围燃烧起了幽紫色的火焰，迅速向瞳孔处蔓延，修长的睫毛轻轻一眨，幽紫色的眸子里霎时间繁星满天。
紫色的眼睛虽然不多见，但是他从未见过如此璀璨的眼睛。就像当初他坐在树下论道，前面是跪坐着的韩非与李斯，天上是璀璨的星河。
他指着星空，说道：“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紫翡玉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