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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


  •   生活逼迫着他们走出了小南巷,这个亲爱的地方,藏着快乐过往的巷子,但此刻他们不得不告别,混入来往的人潮里了。
      对于离开小南巷,苏晓无能为力,但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家乡传来了噩耗。他的父亲犯病又住了院,这一住便已是一个月,显然比之前严重多了。他明白如果不是紧急,他是不会知道这个噩耗的。这两年来,父亲屡屡住院,他都是最后知道,他已经能够理解这一切的用意了,但这次不同以往。
      他把住所临时安置在了叔父的出租房里,做好了随时回家的打算。他本来早要回去看父亲,但父亲不让他回家看望,安心工作。父亲并不知道苏晓已经没了工作,这可以说是对他的安慰吧。
      苏晓的父亲,在土地和工地上摸爬滚打了一辈子,面色如土,腰板佝偻。一生从未出过县城,他把这片小小的天地摸得很熟,知晓每个村庄的基本情况,更熟悉这片土地与庄稼。
      十七岁以前,父亲对于苏晓就是一个潘多拉盒子,他知晓一切,能做任何事情。苏晓敬佩父亲,认为他无所不能,能够帮他摆脱任何困境,但这次好像永远也解决不了了,毕竟这次父亲无能为力。
      这场预料之中的事情,偏偏在这个时候来了,这让苏晓没了头绪。但他知道无论怎样,他都应该先回家看父亲。
      这天晚上,叔父匆忙地回到出租屋,急切的告诉苏晓。
      “苏晓,你爸病危了,咱们明天就回去。”
      苏晓看着满脸愁容的叔父,再次陷入到了悲伤之中。他知道这一天会来,也做了心理准备,但真到这一切,却还是心乱如麻,不敢相信,只是呆呆的看着忙乱的叔父。
      “咱们今晚就收拾东西,明天就走!”
      “明天……明天就走吗?”苏晓慌乱的问。
      “对,后天赶到家,还有机会看到你父亲,不能再拖了。”
      “好……好……”
      “对了,苏晓,你能让关琳和你一起回去吗?”叔父拍了下脑袋,急切地说。
      “嗯”苏晓茫然的问,不明白叔父的意思。
      “你爸最大的心愿就是你能结婚,而他又最喜欢关琳,希望你们两个能在一起。你父亲要是能看到她,会很心满意足的。”叔父再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一股脑就全说出来了。
      “这个……不好吧”
      “跟你说实话吧,你爸和关琳爸妈都说好了这门亲事了,就看你俩意思了。”叔父继续说道。
      苏晓陷入到了矛盾当中,他知道他和关琳只是好朋友,并没有非分之想,而且他已经和杨雨在一起了。可是,父亲的最后一次请求,我要违背吗?这岂不是寒了父亲的心。这也许就是和父亲最后一次见面了,我应该怎么办
      突然,苏晓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他知道自己应该怎么选择了,这样就可以做到两全了。
      他随即打了电话给关琳,说了自己的处境和请求。关琳经过一番考虑,还是答应了他。
      关琳已经知道了苏晓和杨雨的关系,也明白不能把自己搅和进去,但心中对苏晓的好感,还是指使她参与了进来。这段时间,她和苏晓的联系比之前少多了,她知道他们之间不太可能。对此,她虽然很伤心,但还是理智占据了上峰。她不想因此再丢掉一个好朋友,可是感情谁又能说的清呢不见面会想念,见了面会伤害。
      但她明白,这次只是一场戏罢了,而她只是一个配角,自然没有重要的地位,也就不会有大的风浪。可她还是想错了,这一处小戏,却改变了他们几个人的人生。

      第二天,叔父领着苏晓和关琳踏上了回家的火车。火车还是春节时回家的那辆车,人还是那三个人,但这次却不再是欢声笑语,取而代之的是长久的沉默。
      苏晓走的时候,给杨雨留言说“家有急事,回家几天,勿念!”。杨雨明白这句话的分量,也猜到了事情的一二,因为她之前从苏晓那里知道一些他父亲的情况。
      杨雨没有多问,只是让他保重好身体,有事打电话给她。
      从小南巷搬出来之后,她租住在十三行附近,和苏晓的住所只离了一条巷子。他们对于是否要坚持玉石的意见是一致的,但是眼下这行让人无法生活,所以为了生计他们都找了新工作。他们上午雕刻,下午和晚上工作,忙碌的生活让他们很少有机会见面,虽然离得很近。
      不过他们都相信,未来的美好,只有努力才能够得到。所以,他们愿意牺牲掉部分儿女情长,共同奋斗在同一片天地。但是她并没有等到想要的结果,反而收到了无法接受的消息。

      苏晓坐了一天车,回到了老家。父亲躺在卧室里,闭着眼睛,右手在输液。母亲坐在一旁,看着站在门口的苏晓,没说一句话。
      苏晓的父亲是昨天从医院接回的,当他被下了病危通知书之后。劳动力一辈子的父亲放弃了最后的希望,倔强地回到了家,这个他生活了一辈子的家,他决定死也要死在这里,才安心。他也不想再去连累别人,尽管是至亲。
      苏晓本想得是回到家,必然会对着父亲大哭,但现实是他一点眼泪也没有落,只是悄悄地走近他,看着父亲布满皱纹的脸,并悄悄地问。
      “妈,我爸怎么样了”
      “你爸又晕过去了,一天要晕好几次。”母亲疲倦地对苏晓说,脸上比平常多了一丝笑容。她知道不管怎么样,现在她不是一个人扛了,这个刚成年不久的儿子将是他最大的依靠。
      苏晓的视线从父亲身上移向了母亲,眼前这个饱经风霜的中年妇女,已有点不似从前的母亲了。
      母亲的眼圈很重,显然许久没有睡过好觉了。她用手吃力的托着下巴,看着眼前的丈夫和儿子。
      她已经苦了大半辈子了,还要遭受老来丧偶的不幸,这让她白了大半的头发,嘴角不再红润,而眼睛里却布了许多血丝,干瘪的手擦拭着眼里欲出的泪。
      苏晓心想,虽然他回来,无力挽救这个可怕的现实,但至少可以为母亲分担许多忧愁。这次只有他们两个,不再有父亲,但他相信生活还要继续,必须面对眼前。
      苏晓坐了下来,对着父亲喃喃地说。
      “爸,我回来了。你肯定是又喝醉了,这次我给你带好吃的回来了。”
      “我还没有跟你学会犁地呢你快好起来吧!你还要看着我结婚呢不是!你还要看我有……出息呢!”
      苏晓说着说着,眼里噙满了泪水,不敢轻易的落下。
      “爸,你快起来教训我吧!这次我不跑了,你骂我什么都行。”
      母亲看着悲伤的儿子,并没有上前劝阻。她知道丈夫最疼的人就是苏晓。她三十多岁才生下苏晓,这让丈夫兴奋不已,还在村里请了两台大戏,尽管当时家里并不宽裕。丈夫对儿子的疼爱,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变过,舍得为儿子花钱、卖力,不让他劳动,大力供他上学,他都心甘情愿。
      其实,此时昏迷中的父亲正在做着梦。他在梦中回顾了平凡的一生童年在十年□□中度过,样板戏、大锅饭、挣工分、分粮票……这是他童年的回忆。那时候最快乐的事是去上学,和伙伴一起背着不厚的课本,还有天天搬个小板凳去听批判。改革开放后,他高小毕业,就辍学劳作了,和父母一起耕着分给自家的地。当时家里穷的当当响,直到二十五岁才娶了亲,是先生下了一个女儿,只是不到半年便病逝了。后来的几年都没有孩子,直到三十五岁才有了一个儿子。但家中的光景仍旧一般,不过这并不影响他对儿子的宠爱。他把最好的都给了这个儿子,供他上学,供他生活。如今他五十三岁,苏晓十八岁,两个人许久没有离的这么近了,能清楚的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阿……晓,阿……晓。”父亲喃喃地叫着苏晓,在他的梦里。
      “爸!爸!……爸!我回来了。”苏晓把耳朵贴在父亲嘴边,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很是激动,以为父亲醒了过来,便匆忙地说。
      父亲并没有应声,只是闭着眼睛,继续自己的梦。
      他梦见了苏晓的婚礼,儿子和儿媳向他扣头,自己笑得不亦乐乎。他如家最大的心愿,就是想看到苏晓成家立业,在村里出人头地,不再像他一样一辈子默默无闻,一无所有。
      他不自觉地翘起了麻木的嘴角,竟露出了微笑。
      苏晓看着父亲突然的笑容,意识到父亲现在是清醒的,便又对着他的耳朵小声的说。
      “爸……我回来啦,我快醒醒看看我啊!”
      “爸,你不是要看我结婚吗?我都有对象了现在。”
      听到这句话,父亲的嘴角翘的更高了,手指也轻微地的动了几下。
      “爸,你会好起来的,你不是还要抱孙子吗”苏晓再度哽咽着,趴在父亲的床边痛哭着。
      父亲的眼皮开始动了,向上抬了好几下,才能模糊的看清楚眼前的儿子。
      “阿……晓……你回来……了。”他无力地看着苏晓。
      “嗯……爸,我回来了。”苏晓贴近父亲的耳边,苦笑着说。
      “你有……对象……了,是你……姑邻居……家的姑娘吗”父亲苍白了脸上,略过一丝笑容。
      “嗯!嗯!爸,我有对象了。”
      “好……好,我还想……看着…………你们结婚呢!”父亲的情绪开始激动起来,使得缓慢的心跳加快了许多。
      “爸,你先休息吧,少说话,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苏晓不想欺骗父亲,又不想让他失望,便没有再说下去。他也恐怕父亲的情绪太过激动,伤害身体。
      “阿晓,你先吃饭吧!我看着你爸。”院子里传来了母亲单薄的声音。
      父亲很听苏晓的话,不再说话,又睡了过去,只是嘴角在微笑着。
      “妈,我爸又睡了。”
      “你先吃饭,我来看,你也一天没怎么吃饭了。”母亲走进屋来,示意他去厨房吃饭。
      “好,我去了。”
      苏晓吃着熟悉的面条,味道还是从前那样,只是心情低落到了谷底,使得他的味蕾无味了起来。不过他还是胡乱吃了两碗饭。
      作为母亲,她和丈夫一样,也想早日看到苏晓能够成家立业。这次,她从苏晓叔父的口中得知,一起回来的还有关琳,并且两个人确立了关系,顿时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儿子的事算是有了着落了,两家也十分支持,相信不久便会定下亲来。但这个时候,她又陷入了愁绪之中,这次症结在于他们拿不出彩礼钱。其实,别说彩礼了,就是婚礼都办不起来。为了给丈夫看病,花光了家里的所以积蓄,还借了许多债,根本无法承担彩礼。
      但她知道这并不是太大的问题,在如今面对更大的困难时。她急切把这个喜讯告诉了昏迷中的丈夫。
      苏晓在屋外听着,不觉地酸了鼻子。他不知道该怎么对母亲说这件事,他甚至无法启齿这件事。苏晓不擅长说谎,更不擅长骗自己的父母。但这次他没有办法,只好用了这个办法。这件事情只有他,还有叔父、关琳知道。
      虽说纸总是包不住火,但只要把火灭掉,纸也就不会完全成为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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