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戏》九亭云

25、红衣女鬼，死于话多

　　“你就救救孩子吧——”一个红衣姑娘紧紧抱住姜絮大腿，大声哭嚎，没有眼泪那种。

　　姜絮蹙着眉头打量四周，看看有没有什么顺手的工具可用，红衣姑娘见她面色不善，更加用力的抱紧大腿，吸着鼻子，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茶茶把我带到这里，就是我们的缘分......”

　　一向怜惜自己食物的姜絮这下都忍不住，一把掏起桌上糕点，塞住她的嘴巴。

　　事情发生在一刻钟前。

　　卫述在暗室中修复七童子，姜絮在院中观察豆苗，就在这时，一具傀儡手腕系着麻绳闯了进来，若非她及时认出这是自己做的傀儡，只怕这会傀儡已经散架了。

　　紧接着，一个红衣姑娘牵着绳子的另一头走了出来，见自己的傀儡被人溜着进来，姜絮也没管它到底是怎么找回来的，当下就切断麻绳，想去收了这个红衣姑娘。

　　“它是傀儡！”姜絮气愤的强调，把傀儡护在自己身后。

　　“等等等等，女侠你先冷静一点......”红衣姑娘当机立断，躲在院里唯一的大树后，只探出个脑袋，“我当然知道他是个傀儡啊，这也不是没办法吗，我不这样牵着，找不到你们啊。”

　　听到声响，卫述忙赶出来，他出来就看到院子里对峙的两人，自己妻子一脸怒色的护住身后的傀儡，傀儡腕上还有一条麻绳，一个红衣姑娘缩在树后探出脑袋。

　　“这是怎么回事？”卫述一时也搞不清楚状况。

　　“我是来求帮忙的！”见他出来后，姜絮的脸色缓和了些，红衣姑娘这才敢从树后走出来，一点都不停歇的说完自己的来意，“我是在集市里看到茶茶的，我一想，茶茶的主人一定灵力深厚，特别强大，定能帮我这个弱小可怜的女子一个忙，我是一只没法离开的鬼，希望能有一个强大厉害的高人帮我找到一样东西，救鬼一命。”

　　“不帮。”姜絮听完立即说，边帮茶茶解开麻绳。

　　“这就是个误会，误会！”红衣姑娘连忙补救，“不信你问茶茶，我对茶茶可好了，还会说故事给茶茶听，真的！”

　　姜絮听见故事两个字，停住了回屋的脚步，勉强流露出一点兴趣，“故事？”

　　红衣姑娘瞄见院里拿出来晒的书，顿时找到了补救方法，她拍拍自己的胸脯，很是自信，“对，我讲故事可厉害了，一路上茶茶听得都很开心呢。你要不要听故事？你帮我，投胎前我就天天给你讲故事，你喜欢听哪种类型的？香艳的禁忌的我都可以。”

　　“......”卫述听得眉心直跳，“打住，别再往下说了。”

　　姜絮沉思片刻，她在家中看的话本并没有这种类型，原来话本子还分带着满脸茫然认真问：“香......”

　　“阿絮！”卫述及时打断，他扶额叹息，“不要问了，我也不清楚。”

　　“......”红衣姑娘眼神在他二人身上转来转去，她忍不住感慨，现在的傀儡师都这么清纯的吗，“我可以......”

　　“你不可以！”卫述大声打断，又立马将话题扯开，“说吧，你想我们怎么帮你，先说好，我是要收报酬的，若你给的报酬能打动我们，我便答应你。”

　　顿了顿，他又补了句：“除了讲故事。”

　　没能听到红衣姑娘口中的香艳故事，姜絮很是遗憾，她还是很好奇的。除了故事，红衣姑娘似乎也找不出什么拿得出手的报酬了，她试探性的问：“要不......我给你们打杂？”

　　春秋和夏冬齐齐望向她。

　　“好吧我不抢你们活。”红衣女子坐在石凳上，手撑住下巴，沉思半天，才又说，“我生前还挺有钱的，要不你们帮我要回东西之后，我告诉你我私房钱在哪，你们自己去找？还是挺多的，我丈夫别的东西给我的不多，钱但是挺富裕的，可我用不上。”

　　“你是让我们去偷？”卫述挑眉。

　　红衣姑娘义正言辞：“到时你们就说，是先夫人托梦，把遗产留给你们的。”

　　春秋带着茶茶去傀儡阵待着休息，夏冬在姜絮的授意下，打开了院门，姜絮冷声道：“不送。”

　　红衣姑娘一时心慌，再顾不上别的，一把扑向姜絮，抱住她的大腿，大声哭嚎：“你们可救救孩子吧！想想一个死了多年都没能投胎的女鬼，性格活泼样子可爱，你们不会不忍心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救鬼也是啊......”

　　被她一把抱住的姜絮倒是不慌不乱，叫夏冬搬来一张凳子，坐下了，任她在旁边哭嚎，自己看起了话本子。奈何姜絮低估了这个红衣姑娘的能力，她有办法说上半天，气都不带喘的，她突然就明白，茶茶为什么疲惫不堪，兴许是被烦的，可它又说不了话，憋屈得很。

　　姜絮被她吵得脑袋嗡嗡作响，她突然放下话本子，凝视红衣姑娘，非常认真的问：“你是被你自己烦死的吗？”

　　红衣姑娘立马就松手反驳：“我死前那段时间，话可少了！”

　　姜絮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我知道，你是被憋死的。”

　　“......”叨叨不停的红衣女子终于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她拍拍胸口顺气，“我快被气诈尸了。”

　　平日里宁静悠闲的小院子，因着这个红衣姑娘的到来，添了几分生气。卫述见姜絮被逗得多说了几句话，便也没真的下手赶她，吩咐春秋沏了壶热茶来，坐在院子里画符。

　　“你是不是很喜欢看话本子？”

　　姜絮没有回答，转过身子继续看。

　　“我拿五本话本子当报酬！”红衣姑娘抛出筹码。

　　“十本。”姜絮终于有了反应。

　　“成交！”她拍拍衣袖上的灰，终于决定离开，“三天后我还会回来的。”

　　卫述无奈的笑笑，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主顾，忽而想起什么，他朝红衣姑娘大声喊：“不许带另类的！不收！”

　　然而她已经跑远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

　　没想到三日后，这个话很多的红衣姑娘竟然真的带了满满一麻袋话本子，也不知道是从哪掏来的，还未走到院子，大老远的就听见她喊：“茶茶！快来帮我.......重死我了，茶茶！”

　　她艰辛的拖着一大麻袋，抹了抹额上的汗水，把它们一股脑的全倒了出来，有的已泛黄，还沾了灰，“这些找得我可不容易了，各种口味的都有，保准你回味无穷。这么多，足够你看到明年了，这些拿来当报酬可以了吗？”

　　姜絮随她一起蹲下，满意的看向这一沓话本子，吩咐夏冬它们搬进去，才开口说：“成交。”

　　“说说吧，你要我们怎么帮你。”上一次，这个红衣女子给卫述的印象太深，他忙又补了一句，“长话短说。”

　　“嗯。”姜絮敷衍的附和，心却完全沉浸在故事里了。

　　“我叫阿满，满月的满。”红衣女子自在的嚼着春秋递上的糕点，“这是城里的桃花酥吧？真好吃，我生前怎么就没多吃点呢，唉，应该叫他们给我拿这个给我当祭品的，晚上我托托梦，就是不知道他们肯不肯听了。”

　　“阿满姑娘，跑偏了。”

　　“哦，不好意思啊，我话有点多。”阿满赧然，“他们也很嫌弃。不知道你们听说没，这个月月底，临安城城主的儿子要办百日宴，实不相瞒，我就是他们口中的先夫人。”

　　阿满满怀希冀的望向他们，卫述很淡定的拿起茶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姜絮则敷衍了一声。

　　“你们怎么都不哦一声？”阿满不满，但想了想二人的性格，便算了，“我死了三年，却徘徊在这人世，没法去投胎。我死前一直想拿回一块玉佩，想来便是这个执念，叫我没法走，我想请你们帮我找回这块玉佩和我的尸体。”

　　阿满从袖中取出一张画，是一块玉佩的图样，“就是这块，我去掏过自己的墓地。里头是空的，我的尸身也不知道在哪。我可以确定，除了我没人动过那块墓，或许，我根本就没有下葬。”

　　“还有一点，我回不了府，每次要进去，都会被一道结界一样的东西弹回去。所以只能求你们帮我了。”

　　卫述：“你的意思是，有人困了你的尸身，又不让你的魂魄靠近？”

　　“是。”阿满苦着脸说，“可我生前也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啊。如果真算的话，那就是我的爹娘了，至于府里的人，他们都不喜欢我，却也不至于恨我到这种地步吧。”

　　卫述神色为难，“阿满姑娘，我们夫妻二人的身份，进府怕是有困难。这个忙，恐怕......”

　　“这点你放心，我调查好了。”阿满又掏出一张画纸，“这是裴府三年前的模样，我打听过了，这次百岁宴宴请的人可多了，你们完全可以混进去。而且我调查过，你们身边有个姓柏的，你们可以捎上他，打着他的名头去，绝对不会有人拦你的。”

　　“你们不能拒绝啊，书都收了，还看了呢，恕不退回。”

　　看着姜絮看得津津有味的模样，卫述无奈点头，“好。”

　　“我有些饿。”姜絮抬头对他说。

　　“我去小厨房拿。”卫述起身，去给她准备吃食。

　　故意支开他的姜絮放下话本，凝视阿满，“当日你是如何用茶茶身上的悬丝找到我的？”

　　阿满没想到她会问起这个，愣了一会，回答：“有人教过我这个咒法，用傀儡身上的气息找到主人的位置，其实你要是没回应，我是找不到你的。”

　　“那人，是谁？”

　　阿满神色黯了黯，“不知道，很久之前的事了，我也记不清了。当鬼其实也不容易的，头发掉得多，也健忘，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