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戏》九亭云

24、被溜的傀儡

　　“他们成亲的时候，我因为......其他事被调离了京城，等我收到消息赶回去的时候，只看到一座被烧毁的宅子，和无数尸体。”柏长涯说，“如果我能早点赶到就好了，至少那个时候，我能在他们身边。”

　　卫述却不同意，摇头说：“他们一定不希望你在，那日的场景我虽不知道是怎么样，却也听人说过，惨烈无比。多一个人，只是平白多了一条命罢了。”

　　姜絮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况且以你的灵力，去了也帮不了什么。”

　　“......”柏长涯一时无言。

　　别了卫述他们，柏长涯并没有离开和山村，反而是拿了银子，跟一个屠户借了房子住，还去城中买了许多东西，大有一副要久居和山村的样子。旁人问起，他说羡慕他们的生活，也想体验体验这种世外桃源的日子。

　　桑茹对此表示：“纨绔公子下乡体验生活，不出半月，绝对打道回府。”

　　桑茹觉得大魔头的朋友也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一段时间观察下来，这人好像也没做过什么坏事。反而成天不是跟东家的猎户打打猎，就是帮村里的人做做法，半个月下来，在和山村村民中口碑不错，混得挺开。

　　她也问过，传闻中苏子苓做过的那些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孟云华又是不是像传说中的那样，是个连婴孩都不放过的妖女。

　　怎料此人听了之后哈哈大笑，眼泪都快笑出来了，他喘着气说：“云华那事竟被传成了这样，若她本人听了，怕是要冤死。她性子清冷，不太会哄小孩，那日孟伯母要她抱抱六小姐，怎知云华手足无措，小六在她怀里嚎啕大哭，她就听侍女的建议，想唱歌哄哄她，嗯......云华有双巧手，可其他的吧.....可能就弱了些。”

　　柏长涯若有其事的探头张望，小声在桑茹耳畔说：“但这唱歌的天赋，可能全给了她那双手，所以她一唱歌，小六哭得更大声了。”

　　“哪里想到会说成是残害婴孩啊哈哈哈哈......不过那歌声，可能也有点......”

　　桑茹骇然：“那怎么会说成这样？”

　　他好容易才止住笑声，躺在岸边，“小丫头，今天给你上一课。当一群人想污蔑别人时，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夸大其词、栽赃陷害，什么方法都行。而当这个人身上有了一个污点后，往后其他的事情，再安到他身上，就不会有人怀疑了，哪怕他从来没有做过。”

　　苏子苓和孟云华的罪孽是以活人锻造活傀儡，至于其他的谣传，都是为了佐证他们是个十恶不赦的恶人，谁也不会去深究，这件事的真假。

　　桑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却也没有完全对传闻中的大魔头和妖女改观。但对柏长涯却没有之前那么厌恶了，或许这人也不是那么讨厌。

　　只是这技术确实有点问题，奈何人家钱多，技术不行银子来凑。

　　卫述他们对柏长涯倒是没多在意，也不觉得他是来抢生意的。自从那日把话说开之后，柏长涯再也没在他们面前说起关于苏子苓的事，只偶尔会陪着桑茹去给他们送东西，再聊聊豆子怎么种，茶叶怎么泡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浅溪山的白雪已化去大半，空空的枝丫上隐隐有绿芽。柏长涯再次陪着桑茹去到卫述他们的院子里，带去了和山村村民好些东西，当做每月做法的报酬。

　　“先生近日可有什么傀儡要卖？”正欲回去的时候，桑茹才想起这码事。

　　“嗯？你们不是还有十余日才要进城？”卫述疑惑，他们时常会托和山村的人，把傀儡带去城中贩卖，换些吃食和用的。

　　桑茹解释：“近日城中热闹得很，前些日子城主的新夫人给他添了个大胖小子，把他们家高兴坏了。老城主夫人准备大办百日宴，有很多贵客都会到，所以过几日便不许做散卖，怕扰到贵客，我们只能提前去了。”

　　姜絮的关注点却不同，她疑惑道：“新夫人？”

　　“在这个夫人之前，城主还娶过一位，也是个傀儡师。可惜三年前死了，听闻城主很是难过，不过两年前又娶了门当户对的秦家小姐，这才好了。”桑茹解释。

　　“你这小丫头怎么知道这么多？”柏长涯对此很感兴趣，他搓搓手又问，“这旧夫人是怎么死的呀？她也是傀儡师？”

　　八卦促进人际关系，此言不虚，桑茹也难得热情的给他解释：“好像是病逝吧，旧夫人是个粗野女子，才来临安城的时候闹出了不少笑话，按理说这两人门不当户不对的，怎么也凑不到一起去，可听说有什么指腹为婚，才成了亲。新夫人反倒是城主的青梅竹马，听闻城主被迫成亲的时候，她还放话，要做姑子去，被家人拦下才作罢。”

　　姜絮也很感兴趣，搬了张凳子坐在她身边，慷慨的把自己的点心分享给他们，又问：“城主难过的话，不应该随了她去吗？”

　　卫述无奈的看着凑到一起听故事的三人，打发夏冬和春秋去打点要卖的东西，也加入了这个行列，他摸了摸姜絮的头，“阿絮，那是话本子里才有的。”

　　“薄情。”姜絮断言。

　　卫述揉了揉她脑袋。

　　“新夫人也很可怜啊。”柏长涯唏嘘，“你想想，青梅竹马的另一半，突然有位从头而降的未婚妻，搁谁谁不吐一口老血啊。”

　　“嗯嗯。”桑茹点头附和，“旧夫人嫁进去之后，因为不太懂什么规矩，所以老夫人不太喜欢。后来慢慢学起了规矩，这才好了，之后不知道生了什么病，病了好多年，还是走了。城主还挺伤心的，好长一段时间院里都没添过人，后来老夫人做主娶了一直未嫁的秦小姐，近年来才算好了，如今又添了一个大胖小子，可把老夫人乐坏了。”

　　“这旧夫人和城主感情很好吗？”姜絮问。

　　桑茹被问住了，挠了挠头，“这个就没听说了，从前旧夫人在的时候，也没见城主多重视啊，倒是听说过老夫人不喜欢她。”

　　一把扇子敲上桑茹的脑袋，柏长涯说：“夫妻间的事，外人又怎么会知道呢。走吧，天要黑了。”

　　他们离开后，没了故事听的姜絮便去书房，前些日子新买来的话本子早已读完，可翻遍了屋子，也找不到有趣的，倒是找了一头的灰。

　　卫述拍拍她头上的灰，“桑茹他们明日进城，叫他们再买些来就是，你想听什么，我给你讲就是。”

　　卫述讲的故事往往是书上没有的，姜絮也很好奇，他是从哪看来的这些故事，明明他们看的是一样的书，却感觉卫述要比她懂得多。

　　微风轻拂，茶香氤氲，小夫妻双双坐在院中，一人绘声绘色的讲，另一人滋滋有味的听着。多年以后，当那人想起从前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时，嘴角不自觉的轻扬，明明是在笑，眼眶也噙满泪水。

　　桑茹他们带着傀儡去城中，已过了三日。

　　姜絮照例在用过午膳后，在院里雕刻小傀儡。那双只有手掌大的、以仟羽和十七为原型的小傀儡还没雕刻完成，她想等完成后，就把它们埋进仟羽给十七造的墓中，卫述有疑惑过，怎么这次她会如此在意“雇主”。

　　“不知道，只是觉得，想给他们一点补偿。”她寻思半天，也想不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来。

　　正当姜絮要刻上裙摆的花样时，指尖传来不自觉的颤动，有傀儡在呼唤她。

　　夏冬在扫着院内落叶，春秋在整理书房，而其他的小傀儡都在屋中好好待着，不是来自这院里傀儡的呼唤。

　　以灵力拨动悬丝，姜絮回应傀儡的召唤，可就在她回应的刹那间，呼唤中断。

　　“怎么了？”卫述也察觉异样。

　　“有傀儡在唤我，可能是我的错觉吧。”姜絮看着自己指间，许是风也不一定。

　　浅溪山附近的林子。

　　“嘿嘿！成功，真不愧是全城第一厉害的傀儡师啊，我果然是最棒的，一次就成功了，茶茶啊，这次真是多亏你了，来，抱一个，我跟你说......”一个红衣姑娘扑上去抱住小傀儡欢呼，嘴里嘀咕不止，明明这种低级的傀儡不会有回应，她还是说得很欢。

　　那具被取名为茶茶的傀儡正是姜絮他们前些日子，托桑茹去卖的打杂傀儡，不知怎的跑到了这个姑娘的手中。

　　她拍拍傀儡的肩膀，把随手从屠户家顺来的绳子绑在傀儡手上，“茶茶，靠你啦，带我去找你的主人吧。诶诶，别挣扎啊，这绳子用完了我还得还的，人屠户也不容易不是，不过我现在比较不容易，所以就先借借了。不容易的我现在灵力也不多了，你可得悠着点用啊。”

　　“出发吧茶茶——”

　　茶茶的手腕被用绳子绑住，另一头被红衣姑娘牵在手中，她皱着眉头将自己所剩不多的灵力渡给茶茶，一阵颤动，沿着方才与姜絮联系的方向，红衣姑娘溜着茶茶，走向他们的院子。

　　“你别不开心啊，虽然......我这么说不太礼貌，这样有点像在溜我家金宝，但这也是无奈之举，你就理解理解吧，理解促进我们的关系。只有我一个人说话好无聊哦，哦，我忘了你不能说话，勉强你了，没关系，我说你听就好了......”

　　“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去找你家主人？”

　　“这件事说来话长......”

　　林子里，除了几声鸟鸣，就是红衣姑娘的喋喋不休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溜着茶茶走向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