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空悲以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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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平躺在床上,把我那冰冷的手放在我的肋骨上,那股寒冷感穿过我的肌肤直逼我的骨头,使我不得不闭上眼感受这悲痛.
我可以感觉到来自于心脏的紧缩,一下又一下,无比疼痛.我用手指轻轻地上下抚摸.然后细细地数:一根,两根……左右各12根，一根不多，一根不少。
于是，我的眼泪就莫名地掉下来。他的声音很及时地在我耳际响起。
“怎么了？”同时脸颊上感受到他手指的温度，暖暖的。
我侧过头，看他。
我说：“为什么我的肋骨没有少？为什么我不能和你一同承受这悲痛？”我问他。我同他平躺在同一张床上，侧过头问他。
他望我，微笑：“因为我们都是不被‘神’庇佑的孩子，因为我们都是‘诅咒之子’。”他的微笑是那么地平静，平静地使我感觉不到他在微笑。
我知道，他的“我们”中，没有我。
我永远都无法感受他的苦痛，我只能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他微笑，看着他平静地微笑。
我们就那样悲哀地对视着，我们是那般地想把对方永远都印在脑海里，想永远陪伴在对方身边。但是，这些对我们而言，都是卑微的奢望。
时间就那样一点点过去，我的耳朵里听到“滴答滴答”的钟声。秒针在孜孜不倦地走着，不敢停歇。渐渐的，我看到月光透过窗帘微小的缝隙射进狭小的房间里。
他坐起，望向窗外。他的视线只能通过那微小的窗帘缝隙看向窗外。眼神那般地迷惘与忧郁。
看到月光。我的心刺刺地疼。我竟还是忘不了那个月光般的男孩。
是的，我只能称他为“男孩”。因为他与他一般年纪，因为，我比他们大。
我借光看着他的背影，那般孤寂。好似一只被锁在笼中的小鸟无助地挣扎，愈挣扎就困地愈死。然后卑微地望着笼外那个自由却不属于自己的世界。
他是，他们也是。
于是，我也坐起，从他的后面轻轻地环抱住他。我们就这样依偎着，不语。月光渐渐地挪动，一点一点地洒在我和他的身上。我的心脏在他背上缓缓地跳动。那一刻我有些晕眩，我觉得，我们似乎是一体的。穿过那多余的肌肤，我与他的心，便是粘在一起的。
直到月光渐渐消失，我才从恍惚中醒来。我用冰冷的手指来回摩梭着他的肋骨。我低吟着：一根，两根……然后，突然之间就空缺了。
我问他：“痛吗？”
他将他的手复上我的，他说：“不痛。”但我却清晰地看见他闭眼，如我一般感受这悲痛。
我把头贴在他的后背，听他心脏的跳动。
我说：“是，身体不痛，但心痛。”
只是，现在那些曾经的话，只能和“它”说。
我用手指一下一下地滑过墓碑，顺着凹下的笔画写着他的名字：卡诺恩·希鲁贝尔斯。卡诺恩，卡诺恩……一下一下，然后手指上就粘上了细小的灰尘。
我用我的手绢轻轻地擦拭着墓碑，擦拭着他的名字。轻轻地一下，一下擦拭着。然后把手绢放在桶里洗净，提起装有污水的桶，来返于水龙头和墓碑之间。那小小的一方手绢静静地淌着水。明媚的阳光下，我一个人静静地跪在那里，擦拭着我爱的人的墓碑。
我没有流泪，没有悲痛，只是平静地反复做着同一个动作。因为我知道，我终有一天会死，会与他相遇。无论在是什么时候。
终于，到太阳也奢侈地隐藏她的光辉时，我停下手中的动作，准备下山。
起身，便见着他。
他就那样地矗立在那里，没有人知道他站了有多久，他安静地让我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他最爱的花。”我低头，望着他的手说。
“是。”他还是那般，惜字如金。
于是我走过去，他走过来。我们相望，又不看。擦肩而过，然后，几步之后却不约而同地停下。
我握紧手绢与桶，手绢在我的紧握下无力地嘶喊，然后流出泪来，滴在桶里。与桶里的污水混在一起。水波荡漾。我深吸一口气，说：“艾斯，我要结婚了。”
“……是。”他回答，语气仍旧冰冷，与我手的温度一样。但我却苦笑，因为我听到那个字里带着僵硬的颤音。
似乎觉得不够，他竟又补上一句。他说，“祝你幸福。”
我的心生生地痛。艾斯，艾斯，你要怎样才能真心地对待你的感情？你要怎样才能不欺骗与伤害你自己？
“这件事，他知道吗？”他问，莫名地问。
我摇摇头，我要怎么说出口，我要怎么说出口？难道要我告诉我昔日的爱人，我要结婚了，新郎却不是他，而是一个我素昧谋面的男人？我，终究说不出口。
“他应该知道。”他说。
那时，尽管我与他只有几步之遥，却感觉离他很远很远。于是，我坏坏地做了个决定。我说：“你替我与他说罢。”
然后，决然离去。
多年之后，当我回想起这件事时，都觉得我是那般地残忍。我让一个与我暗暗相爱的人，去告知我那已逝的深爱着的人这件事，无比残酷与挣扎。更何况，他是他的“哥哥”，他是他的“弟弟”。他们是那么地相互重视，如同手足，超越手足。
几个月后，我结婚了。
结婚的对象是一个刚刚见过面的男人。我无法描述对他的感觉，因为我根本不爱他。这桩婚姻由组织做主。对方是巨资集团的下一任继承者。组织需要对方的资金帮助，于是便“不动声色”地把我给卖了。我就像是一块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于是贱价卖出。
婚礼那天，往日的挚友们如期到场，只是都默作不语。
理绪拉着我的手，问：“你这样会幸福吗？”一脸忧愁。
我微笑，如同他的平静微笑，答：“幸福是印在大脑里的，我不会忘记；幸福是刻在心上的，我无法舍去。”那些回忆，终究敌过岁月的流逝。岁月在我身上留下多少痕迹，我就有多少回忆。
当晚，他也到场，仍然一副冰山王子模样。他为我送上的礼物，是钢琴曲。
我知晓，那是李斯特的《孤独之神的祝福》。他端坐在钢琴前，手指飞快地在琴键上飞舞。我痴痴地听着，我痴痴地看着。握紧的手已经将指尖送入我的掌心。我仍旧只能感觉到我手指那冰冷的温度，还有来自与手掌的痛楚——那□□上的疼痛能暂时抵押过心的疼痛。
曲毕，他回望我，深深地望我，全然不顾那如雷般的掌声和来自与我未婚夫的仇瞪。我觉得，此时孤身处于台上的他，是真正的孤独之神。
尔后，他对我微笑。
我怔住，那时，我仿佛看到他。从艾斯的身上看到卡诺恩，那种平静地微笑。可我直到现在才发觉，那深藏在微笑下的，是多么汹涌澎湃的爱恋。
他站起身，恢复他那如同冰山般永不变的表情。走下台，与我擦肩而过，决然离去，再也没有停下脚步，如同当初我离开他一样那般决然。
但最终，谁也没有离开谁。
有些事，我终究没和任何人提起。
我微笑着，流下悲伤的眼泪。
——The End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空悲以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