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至末未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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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的到来正式宣布空调的时代，窗外蝉也开始嘶声力竭地喊叫。在温度最高的中午时分，路上的车辆少得可怜，跟别提体温只有36.7度却要承受40度的行人。尤其是在这是城郊。
城郊的一件破旅社常常令人忽视。若过时的建筑算不上古董，便只有等待拆除的份。旅社虽破，但空调还有，只是老式空调总喜欢无病呻吟。
她静静地靠躺在这间旅社某个房间的床上。她黄褐色的长发散开，双目微闭，像只慵懒的猫。床头桌上放着1986年波尔多产区Chateau d’Yquem的葡萄酒，高脚玻璃杯和她曾经的手机。
是的，曾经。那是在她名为结崎雏乃时用的。现在，她不用，因为现在，她不是结崎雏乃。
端起高脚杯，轻轻晃动杯内盛好的葡萄酒，先让香气充斥自己的肺，然后再细细品尝。
有时，她会轻踱到窗边，用手指拨开百页窗，外面强烈的光线就那样直射进来，使她不得不闭上眼睛，而眼前仍会暂时的的一片白。她却乐此不疲地重复着。
组织的任务完成后，她便一切都不用做，只需在此等待组织接她回去，完成别的任务。只是，动作停下来了，心里却莫名地烦躁不安。
于是就用这种无聊的方式去安抚心里的不安。
兀的，有声音传来，她诧异地转头，却看到了在床头桌上闪着屏幕的手机。
手机开始振动，并没完没了地扯着嗓子喊开，悦耳的手机铃声在此时的她听来是那么地吵闹，一如她曾为是结崎雏乃一样。
手机因为振动开始在桌上微微打转，偶尔的停歇过后又不断继续，对方似乎不打到她接为止就不愿罢休。不是她不愿接，只是…她不知要以什么身份去接起那通打给结崎雏乃的电话，一向聪明伶俐的她却被自己深深束缚在扮演的角色上。
不知多少次的吵闹过后，眼看手机即将从桌子上落下时，她伸手握住电话，迟疑地按下接听键。
起初是几秒的沉默，然后突然从电话那头出来的声音令她哑然。
“…诶？真的接起来了呀？是辫子小姐吗？啊！不对，不能叫你辫子小姐了，那要怎么称呼呢…”
一连串的话语令她不知如何回答。怎么会是他？居然会是他？为什么会是他…于是，她忽然感觉她的喉咙好像有什么东西塞着，使她无法发出声响。
“为什么不说话？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劲才找到你的号码的，听到昔日故友的声音就不想叙叙旧嘛？”水城火澄好像很开心，似乎完全没有发现她的无奈。
是的，她无奈，悲伤地无奈。一个电话就将她拉回那个曾经属于结崎雏乃的美好时光，即使是任务，也那样如阳光般美好，一扫她往日的阴霾。
“你知道吗，红头发的眼睛兄和男人婆终于修成正果了，他们现在正甜甜蜜蜜地在一起过大学的二人世界，爆破糖到战场上排雷去了，真没想到她会做这事，不过这也很符合她呢。”水城火澄在电话那头笑道，她则为他对他们的称呼哭笑不得。然后水城火澄的声音渐渐轻下来，“拉塞佛德在全球开演奏会，前些日子与爆破糖碰面了。阿步的病还是和以前一样，你有空就去看看他吧…”
她默然，鸣海步的病和以前一样，那么你呢？水城火澄…她的喉头动了动，喉咙里一片干涩，猛灌些酒下去，却滑过喉咙，湿润了一片心。
许久的沉默，各怀心思的两人。时间长的令双方都以为对方已不在，事实上他们各拿着电话惆怅。
而他接下来的话却令她的惆怅绵延。
他说：“对不起。”
他说：“‘他’的事我一直很抱歉。”
手中高脚杯里原本平静的葡萄酒在听到某些字眼时突然荡漾。
他说：“所以我想补偿你，补偿‘你们’。”
逝去的时间和生命都不再归来，一切都逝去了，你用什么补偿？
用…你的命？
“用我的命补偿。”
高脚杯从美丽的手指间滑出，坠落至地上，分裂成无数碎片。清脆的响声在房内回荡，冲击着她的耳膜。
“发生了什么事？你还好吗？喂喂…”水城火澄听到声响开始焦急起来。
洒落的暗红色葡萄酒在地板上无声地蔓延，在玻璃碎片下流淌。
然后，一声非常轻非常轻地叹息声传进电话里，越过不知多远的距离，清晰地传进水城火澄的心里。
于是他笑了，好像听到什么笑话似的大笑。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笑意，让笑声传回去，让自己的声音也能传进她的心里。
“我要去当活体实验了。我和阿步一样，所以研究我就可以研究阿步，这样就能让他的存活率提高一些。他活着就好了。”水城火澄如此轻松地把一件无比沉重的事说出，好像他的死亡是无关紧要。他不知道，她知道，生命是多么沉重，沉重地令人透不过气来。
她深呼吸，肺里却吸进香醇的葡萄酒气，熏的她一片模糊。于是她莫名开口，问：“…这又是何苦…”
“…”她的忽然开口却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他突然觉得活下去是一件好事，只是…“我啊，是非常喜欢阿步的…”
她双眸微阖，睫毛轻轻颤抖。所以，你就要用自己的命去换他不知道是否能成功的存活率？这样的喜欢真的好沉重…
“但是，我更加喜欢你。所以我决定自愿去当实验品。”
“我死后会去哪呢？会下地狱吧，可是我一定要去天堂转转，我可不愿意让‘他’一个人享受那么好的生活。我还会告诉他，你很爱他，一直一直。”
水城火澄的一句句轻松话语，解开了他们之间缠绕不绝的关系，原来，他一切都知晓。那个看似一无所知的开朗少年其实一切都明了。
她仿佛此刻就可以看见他们的面容。他的坚定与信任；他明媚如春光的笑靥；他隐藏在冰冷下的温柔，以及，他满是温柔却琢磨不清的微笑…一切都深深地插在心口，再也拔不出来。
对话终于到了尾声，他却不知道要说什么了。最后想起方才的叹息声，他竟满满都是笑意。他笑着问：“你刚才为什么叹气？”然后又自信满满地回答自己的问题，“你是心里有我吧，即使少得可怜。但你心里有我，我就满足了。那么…再见了。”
再见，下次再见时便又是天人相隔了吧。
电话那头传来忙音，她滑跪在地板上。终究，终究她什么也抓不住。
楼下传来汽车鸣笛的声音，一边又一边，催促她赶快下楼。
她踉跄起身，手机从她无力的手中落下，砸在地板上，浸在暗红色的葡萄酒中。她拉起小行李箱的拉杆，拖着行李开门离去。在她开门的那一瞬间，门外的热气流涌进，与室内的冷空气相撞，使她离去的背影变得模糊，好似海市蜃楼。
她将行李箱递给等候她多时的新拍档，无视拍档的抱怨，最后深深地望了一眼破旧的旅社，然后钻进车内享受空调带来的凉爽。
汽车发动引擎，绝尘而去。
旅社的某间房内老式空调机还在叫个不停，Chateau d’Yquem的葡萄酒香气飘香四溢，地板上的玻璃碎片反射着暗红色的液体，微微发亮。一旁的手机提示了几次“电量低”，然后，手机屏幕就暗了下去，再也亮不起来。
THE END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至末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