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想》玉吹锋

72、第 72 章

　　“也不能说是谁的错，其实后来想想我也是能理解老陆的。你这人吧，也实在是太心无旁骛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调侃语气中，不免也夹杂着些许遗憾。

　　她皱皱眉：“这是什么评价，是在拐弯抹角地用新方式骂我吗？”

　　“我哪是那种人？”樊时欢替自己叫冤，“既然你都知道了，干脆自己去问他吧。我这儿忙着呢，还要把你发给我的东西整理一下。”

　　聊完这个话题，他就毫不拖沓地挂断了通话，一副不想给陆尹珩当代言人的样子，否则还不知道又要被挑剔的陆总嫌弃到哪里去。

　　不管怎么说，傅青颂的任务总算是完成了。

　　吃过午饭后，陆尹珩继续休息。傅青颂收拾过两人的餐具，重新趴在沙发上，就这样慢慢翻看起那些老旧的照片。

　　那时虽然大家也开始用智能手机了，但是像素普遍感人。虽然拍照的时候自我感觉良好，但以现在的眼光来看，那些照片都显得雾蒙蒙的，像一层自带的特效滤镜似的。

　　在几张合照中，陆尹珩把学士帽拿在手里，以一种静默的姿态看着镜头，远不像其他人那样开心。

　　其中一张照片的C位是井怡，傅青颂还记得拍完这张照片后，井怡就跑过来看照片拍得怎么样，顺嘴毫不留情地吐槽道：“你别看陆尹珩这样，他可害怕戴上帽子压坏自己的发型了。”

　　傅青颂看了下前后几张照片，果然发现他在所有的照片里都没戴过帽子。

　　她很感慨地说：“居然是这样吗？联想到他平时不苟言笑的常态，虽然也说不上反差，但还真有点让人意外。”

　　说着，还用余光注意了下陆尹珩的位置，确保她和井怡放轻音量后，加上周围环境嘈杂的声音，他应该听不到她们在讨论什么。

　　井怡很老道地说：“帅哥也是要打理形象的嘛，还要保持运动维持身材，不然也是可能一发不可收拾的啊。”

　　傅青颂又展开了一下联想，感觉以陆尹珩那种自律的性格，很难想象他在形象管理方面“一发不可收拾”的样子。

　　“你先别走，我们也要一块拍几张，还有可梦。你等着，我去找人来拍照。”井怡说着，把他们这拨人留在一处，就去一旁扒拉其他同学了。

　　毕业季所有人都在草坪上活动，他们已经拍完班级集体照了，现在行动完全自由，有时候被人随手拉过去一凑，照片里就是一堆半生不熟的人。

　　傅青颂和陆尹珩虽然也不能说半生不熟，但显然也不算常规意义上的熟人。他们两人站得不远不近，还维持着刚才傅青颂给他们拍合照的距离。井怡这个活跃气氛的人一走，现场的氛围就有些冷却。

　　好在林可梦刚跟其他人拍完照，也过来找傅青颂了。她举着手机，拉着傅青颂一起自拍了好几张。陆尹珩见状，就往后退了几步，把学校安排的毕业背景板让出来。

　　拍完照，等待井怡回来的间隙，林可梦一边滑动手机看照片一边有些难过地说：“你毕业就打算先回丹州了吗？之后你真的打算去外省读书吗？”

　　傅青颂已经计划好了：“不出意外的话是这样，不过我有空肯定会回来找你，你放假也可以去找我玩啊。”

　　林可梦很难高兴起来：“这哪能一样呢……在一个城市想见就能见到，距离一远怕是一个月见一次都难吧？市外都是如此，何况是省外呢……”

　　傅青颂也很无奈：“那我们还可以打视频啊。而且我要重新考研，我们不是还有一年时间吗？这一年我们离得还是很近的，我也可以时不时回来住在姑姑家。”

　　林可梦的心情这才好了一点，但不太多：“那等你博士毕业了，也看看平省的工作好不好？”

　　傅青颂哭笑不得：“想找哪的工作就能找到哦？我还有这个本事？”

　　“我不管，不管！”林可梦开启撒娇攻势，往她身上靠去，“到时候你要是回不来，我就把工作辞了，然后去你那边找你！”

　　“真的？可是读完硕博下来，都那么多年过去了——”傅青颂掰着手指头数道，“你到时候要是结婚了，难道要拖家带口过来？”

　　林可梦想了想，一秒站直：“哦，那倒也是。”

　　“……你看看你一点都不真诚！”

　　正打闹着，井怡就抓着人回来了。

　　“用我的手机拍照吧。”傅青颂说，“这样回去我整理好，可以一起打包发给你们。”

　　她跟林可梦和井怡是同班同学，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陆尹珩也在这张合照里，但他人来都来了，往那一站也挺养眼，这张照片就这样留了下来。

　　林可梦和傅青颂站在前面，井怡个子高，站在林可梦后面，一只胳膊缠在林可梦脖子上，一只手比了个“耶”，活泼都溢出屏幕了。

　　陆尹珩站在傅青颂身后，她当时怕挡住他的脸，还稍微偏了下头，倒显得像在歪着脑袋卖萌似的。看到照片后才发现以陆尹珩的身高，她属实没必要这么做。

　　她歪头的时候，陆尹珩的视线正好落在她身上，后面几张他看向镜头，还微微笑了一下，就是着实笑得很矜持。

　　帮忙拍照的同学连拍了好几张，照片被连起来翻看的时候就好像形成了一张动图。现在，傅青颂闭上眼睛，仿佛都能听见耳边响起那位同学的声音：“大家看镜头哦，笑一笑，我要拍啦——”

　　一同笼罩过来的，还有盛夏热烈的阳光和草场上此起彼伏富有生气的校歌合唱与欢声笑语。

　　四人一起拍过照片后，井怡把林可梦拉到一边，眼疾手快地抢过傅青颂的手机，不等她反应过来就飞快地说：“大家都分别拍过照了，我给你和陆尹珩拍几张！”

　　她以不容拒绝的速度跑到前面找好了角度，一边举起手机一边抬手指挥，：“青颂往右靠靠！快快快现在后面没人，抓紧时间！陆尹珩你干什么呢，往左靠一点行不行！”

　　一切都混乱无比而又生机勃勃，傅青颂没忍住笑了出来，这唯一一个最灿烂的笑容就这样出现在和陆尹珩的合照上面。

　　他们身后，是毕业季专属的背景，上面写着一句话：“__同学：愿你_______，前程似锦。”

　　拍完照，从井怡那里拿回手机后，傅青颂盯着背景板看了一会，打算也在这里留影纪念一下。

　　填姓氏的位置可以用马克笔板写，拍完照再擦掉就好了，后面那句较长的话则做了可以别字卡的设计。

　　板子旁边放着几个小盒子，里面装有很多写着不同字句的卡片，这样就能做专属个人的设计。只是很多卡片都已经被人拿走拍过照了，傅青颂在剩余的库存中挑挑选选，连看了几个都不太喜欢。

　　她弯着腰在那里翻翻找找，过了好几分钟，终于从最底下翻到一个还算满意的，正准备起身把那张卡片放到背景板上，忽然起了一阵风，她又被几个簇拥着拍照的学生撞了一下，轻薄的卡片就这么飞了出去，不知道掉到哪去了。

　　她在茂密的草场上扫了一眼，感到无从下手的时候，有人从背后拍了下她的肩膀。

　　傅青颂回头，和陆尹珩对上视线。

　　他把那张卡片递回来：“这是你刚才掉的。”

　　“谢谢。”她刚要伸手去接，旁边的学生拍完照，又簇拥在一起准备换下个地点。

　　陆尹珩瞄了一下卡片的位置高度，对她说：“我帮你放吧。”

　　“好啊，那麻烦你了。”

　　她要垫下脚才够到的位置，陆尹珩抬了下胳膊就卡了上去。

　　傅青颂扶了扶刚才被撞歪的学士帽，拿起马克笔在背景板上写了个“傅”字，然后把手机递给他：“那再麻烦替我拍张单人照吧。”

　　林可梦和井怡正在一边自拍，要是等她们完事，中间又会有其他人来这里打卡，到时候她还要重新排队。

　　陆尹珩接过手机，显得有些生疏。

　　傅青颂看见他的神色，忍不住笑道：“你该不会拍得很灾难吧？”

　　陆尹珩有些难为情，也跟着笑了一下：“这样，我多调几个焦距，然后从各种角度都拍几张，你挑你喜欢的。”

　　她点点头：“麻烦你了。”

　　事实证明，傅青颂看到照片后，就知道他是真的没什么拍人像的经验。不过好在他的提议还算明智，一堆照片里总算还有几张能看的。

　　时至今日，她还记得陆尹珩帮她拍照时的神情。

　　他的视线先是在镜头外游移，就像想寻找一种方法把人眼看到的景象原原本本框进小小的摄像头里。

　　然而这固然是不可能做到的。都说人眼是像素最高的摄像头，手机和相机无论怎样拍摄，都不可能原封不动地还原他眼中的场景，更不可能记录这一刻的心情和气氛。

　　不过，仅仅是如此，似乎也已足够了。

　　最后，他在给她拍照时反而露出了一种十分释然的笑意，那种轻松感传染给了傅青颂，让她面对镜头时原本还有点僵硬的笑容一瞬间自然起来。

　　镜头里的傅青颂很放松地笑着，说不上意气风发，但流露着一种不再茫然的、平和的坚定感。

　　日头的强光扫在她的帽檐和发梢上，穿透发丝的间隙，给她整个人镀上一层耀眼的辉光，也照耀着她头顶那行精挑细选、同样坚定的字句。

　　“傅同学：愿你自由如风，前程似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