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抬头》程璟陌

2、弑母之夜

　　弑母之夜
　　文/程璟陌
　　人的心情很奇怪，会因为一句话或者几句话就变得更坏，坏到会让一个女儿拿起无形的刀，割断自己和母亲之间无形的脐带。
　　我其实不怎么相信宿命这种东西，直到我认识了两对母女，这两对母女有些特别，她们只有三个人，是的，她们是一脉相承的母女们。
　　妈妈的妈妈是个有野心的女人，她的肚皮也很争气，孕育了五个生命，一条条晕开在她宽大的肚皮上的妊娠纹是这个拥有四个儿子的女人的骄傲，年纪渐长的她已经失去了打扮自己的心情，其实直白点来讲，一个母亲的责任让她失去了年少时的那份愿意，哪一个小姑娘会不愿意将一天中的24个小时用来捯饬自己呢？
　　而这位母亲跟其他的母亲一样，牺牲了自己，哺育了五个优秀的子女，他们牙牙学语的稚嫩、年少轻狂的傲气、三十而立的沉稳一直是她的腰杆子，但是岁月无情，她的腰杆随着年月的轮回渐渐的弯曲了，等她反应过来之时，耗尽千辛万苦也没把腰杆扭直，在常人看来反而更弯了些，她也知道这个事实，但是她也知道别人不会说出这个事实。
　　成年人的世界也许就是有这种门道，心知肚明的事就是不能说的禁忌。
　　所以，一个女人最大的成功在她看来，已然完成。
　　妈妈是个在美貌和奉献上丝毫不吝啬于她的妈妈的人，她像极了雷厉风行的她，又过于不像思维灵巧的她。
　　妈妈的缺点一直是妈妈的妈妈难以启齿的污迹，妈妈的妈妈无法忍受妈妈一直不会表现自己，在她眼里，这个女儿总是奇怪的固执、莫名的软弱，而妈妈也如同妈妈的妈妈所不期待的那样，固执地保持了固执的习惯，就这样她度过了青春期、壮年期，甚至这个习惯还要跟着她一起度过已经被安排上日程的更年期，至于软弱，妈妈很少再向自己的妈妈展示了。
　　妈妈的固执一如既往，而她的母亲对她这个脾气的厌恶程度与日俱增，她们之间无形的壁垒，早在青春期时的不公正待遇、壮年期时的彼此仇视中越垒越高，妈妈变成了个自己妈妈所期待的那样的，不软弱的人，可是妈妈的妈妈早就忘记了如何表达爱，甚至也忘记了如何发现爱。
　　所以矛盾来的理所当然，水到渠成。
　　等她们彼此隐约察觉出分毫不对之时，壁垒早就遮蔽了她们彼此的身形，只有一根可怜的脐带在联系着她们那摇摇欲坠的感情。但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赤红的眼会忽略那根血红的脐带。
　　也许是妈妈的女儿先发现了那根脐带，女儿回忆了一下，才发现其实脐带这个东西是在小学的时候，从舅舅们和姥姥之间的高大壁垒里被她找到的，那几条脐带都已经被两头越走越远的身影拉扯的快失去了韧性，后来的后来，女儿再也没有看见那些细细的红线，她早就失去了发现的本领，因为她在和自己母亲的斗争中也差点忽略了那根红脐带。
　　女儿身上有一个她曾经引以为傲的习惯，刨根问底。她可从来不在乎的自己妈妈的喜恶，从小就被受够了的管束在出门求学的促进下被不断激化，就这样，女儿的人生轨迹脱离了自己妈妈的管束，所幸她成长的还不错，所以她的妈妈也乐得清闲，也就不再多加管教。
　　女儿和妈妈达成了共识，背道而驰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直到构成这个家庭的另一名成员的离去让女儿回了头。
　　女儿跟妈妈之间较为庆幸的是还没达到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地步，白底黑点的瞳孔敏锐地看见了那根脐带，她才想起自己小的时候写下的一篇文章，那篇文章早就消失在了年幼的她还不太会操作的电脑中，但是刻骨铭心的记忆还印刻在她的脑海中。
　　脐带，撇开生理知识不谈，女儿更愿意将它比做是一个母亲在孕期中与她的孩子相互沟通的桥梁，没了它，孩子会因为失去氧气和无法排出二氧化碳窒息而亡。母亲则会失去一个终身羁绊。
　　可能是因为人们习惯性的摒弃了有形的脐带，所以无形的脐带鲜有人知。
　　但是天生的母性让每一个母亲凭着直觉，挥舞着脐带，教导着儿女，这种羁绊让母亲这个词变得不一样了起来。
　　可总有些母亲定要把那羁绊当成了管教束缚，其实神是想人不再孤单，但是人总是背叛神的启示，参不透的启示就像是亚当和夏娃的果实，结局总是差强人意。
　　妈妈的妈妈永远无法理解自己的女儿为什么理解不了她，她认为神抛弃了她，其实她只是会错了意，但是多年的性格让她难以低下她高贵的头颅，在她的心里腰杆子是不能说的秘密，所以可以不甚在意，但是头颅一旦低下就是永远的认输和投降。
　　可是她错了，倘若心中有爱，何惧旁枝末节？当你真正爱一个人的时候，你会不自觉的磨平身上可能会刺伤彼此的棱棱角角，如果你们之间仍有蹉跎，只能说你们彼此爱的不如你们说的那么深沉。
　　人这一辈子，谁都不能不犯个错，所以那些无关乎生死的小错又何来这么多的蹉跎呢？
　　妈妈的妈妈不理解，那么她的女儿就更难理解了，而妈妈的女儿就更加难以理解了，所以妈妈越想越气，你让我不成为软弱之人，那么今天我就听你的话，手持大刀，斩断情丝，无关情爱，从此你我是路人。女儿则在一旁叹息，叹妈妈的妈妈不知分寸，叹自己的妈妈不计后果。
　　刀起刀落，脐带在女儿见证下断成了两节，想要缝合却无能为力。生活中的矛盾千千万万，却难以像戏本子里写的那样一蹴而就，大多数的矛盾仍旧悬而未决。而那些悬而未决的矛盾就像是一颗颗定时炸弹，终有一天会炸伤矛盾双方，可是人性本贱，你不炸我就偏要你炸，血肉模糊才显得爱之深，恨之切。
　　所以干杯吧，朋友，愿弑母之夜过后的每个夜晚我们不会再像现在这样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