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终南醉长安》浮夏微凉

3、第一最好不相伴，如此便不可相欠

　　来临安五天，苏砚安每天和姜千屹一人一魂到处溜达大吃大喝，把特产都吃了一遍。每日天黑了就回到旅馆休息修炼。
　　作为天生的神仙，虽然修为降的只剩一丢丢，但草木的特性就是吸收天地精华，苏砚安作为一棵菩提树自然也不例外。加上神仙本质上其实不需要睡觉，他就每天晚上修炼，努力想早日长成一棵参天大树。
　　但他唯一苦恼的就是他这几天怎么用灵识找，都不见谢南宸的踪迹。明明在刚出深山的时候，他的引魂灯就告诉他谢南宸就转生在临安城。
　　苏砚安：“难不成是引魂灯坏了？”
　　姜千屹：“不可能，灵物怎么可能会出问题。那小子肯定在这都城。”
　　苏砚安：“可我都找遍了，连那怡红楼我都看过了，引魂灯就是没有消息。”
　　一双筷子戳住碗里的红烧猪蹄，苏砚安咬了一大口肉，酱香味的，热乎乎软糯糯。他想再找不着谢南宸，他都要变小胖子了，到时候他都认不出自己了。
　　隔壁桌的人在讲悄悄话。一个人探着脑袋跟另一个人说：“最近皇宫出事了你晓得不？”
　　“啥事？你那在宫里当总管的爹又跟你说了？”
　　那人回答：“还不是当年懿妃生的那孩子，这可真是灾星。祸害死了他娘，这次又把二皇子给克着了。二皇子高热不退，还说浑话，一派中邪了的样子。宫里的太医没一个能治好的。听说就在他发病前一天，就是在御花园跟那灾星碰上了。啧啧，现在二皇子的生母丽妃气的日日哭闹，皇上最宠二皇子，是既忙着哄，又急着找人治病。”
　　苏砚安本来没想听别人八卦的。但他那双耳朵不由自主的听了进去。索性他就一边吃一边听那两人自以为“没人听到”的讲着宫里的秘辛。
　　另一人听了叹道：“唉，那灾星也算是个六皇子，却是这般不好命。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弄死了。”
　　“啧啧，可不是。他生下来就没名字，甚至都没随着皇帝姓君，倒是跟着他的娘姓了谢，你说这哪是一个皇子的模样。”
　　“唉，就是……我估计这次难保喽”
　　苏砚安听到“谢”字一激灵，不会这么巧吧！但随即他想到这偌大临安城他确实全都查过了。唯独皇宫没有用灵识排查，因为皇宫里难保有占测的巫师会察觉。这么一想，难道，谢南宸真的在皇宫？
　　他放下筷子，猪蹄也不吃了。赶着从百宴楼出去，御了个诀，直奔皇宫。
　　姜千屹还没啃完猪蹄，就被拉着飞在了天上。“诶诶诶，你急什么！”

　　昭阳殿外跪着一群太监宫女。个个都低着头，瑟瑟发抖。二皇子生疾，丽妃大动肝火。这些照料侍奉的便是遭罪的头一批人。他们生怕皇帝的怒火迁到自身，这命就丢在这了。
　　昭阳殿内也是悄无声息，只有丽妃不断的抽噎声。皇帝坐在丽妃旁边的高椅上，面色阴沉。一旁太医院的人大气也不敢出，都紧张的看着榻边给二皇子看病的老太医。
　　给二皇子正在看病的是太医院里最有本事的老人了。此刻他把着二皇子伸出的手，凝重的紧锁着眉。
　　良久，他战战兢兢的起身，跪在皇帝面前，说：“陛下，这，臣实在是找不出殿下病症所在啊。殿下的脉相平稳无异啊。”
　　床上的小孩突然挥舞着手臂，浑身抽搐，嘴里发出哭声，讲着一些稀奇古怪的话，他的面色已经惨白，毫无血色，看上去就是病入膏肓。见状，丽妃冲到床边，握住那双手，颤抖着抚摸着儿子的额头“不哭不哭，阿泽我们乖，父皇来看你了，你睁眼看看？”
　　丽妃又回头哭着喊到：“这叫没事？阿泽都这样多久了！你们没一个人治得好吗，要你们有何用！陛下，你看阿泽这样可怎么办呀呜呜。”
　　皇帝揉着眉心，对这样的场景十分烦躁。说道：“二皇子要是再治不好，我看你们也别活了，都是没用的废物。”
　　一时间所有太医都内心绝望。他们轮番诊脉开药，都确认二皇子没有任何异常，但就是说不清怎么就会昏睡不醒，浑身抽搐。
　　突然有个太医想起坊间传闻，想着横竖是死不如博一把，一咬牙，冲到跟前，说道：“陛下，这并不是寻常病症，这分明是邪术。应当排查二皇子殿下近日来接触过的可疑之人。”
　　听言，虽没有明说，但所有人心里都知道这可疑之人说的就是那六皇子。在场的人默默的不说话以表同意。
　　皇帝沉默半晌，唤来贴身太监
　　“来人，把六皇子带过来，朕有事问他。”
　　不一会儿，那个蓬头散发身形瘦弱的六皇子便被带了过来。他照旧低着头看那金丝绣的地毯。小孩穿的鞋还是单着的，秋风吹的九月里，鞋子没有一丝棉絮，露出脚踝，脏兮兮的踩在那干净柔软的地毯上。
　　皇帝嫌恶的皱了皱眉，开口：“怎么回事，每月拨给冷宫的银两就穿了这么身东西，成何体统。”
　　表面上皇帝即使不喜这灾星儿子，从不待见他，却每月还是会拨些银两到冷宫给他吃穿。但这些银两真正到了冷宫还剩多少是个问题。冷宫里的宫女见这六皇子不受宠，如何处置这些钱又是个问题了。
　　六皇子见着皇帝却是不吭声也不告状，在外人看来就像个天生的哑巴。
　　皇帝不喜欢这孩子，出生后便没再看过，更是连名字也没取。直到今天出了这档事，他和这儿子才算是难得见了一面。他问道：“老六，我问你，阿泽生病和你有关系吗？”
　　六皇子抬头看他，漆黑的眼眸看的皇帝心里一紧。他很久没开口，声音嘶哑：“不关我的事……”
　　此刻苏砚安脚下一稳，停在昭阳殿外的院墙上。他隐了身形，没人看得见他，他看着手中一盏小小的灯，莹蓝色的灯芯一闪一闪。
　　“就是这，引魂灯在这亮了，谢南宸就在这里。”
　　姜千屹：“这这么多人，哪个是他你知道？”
　　苏砚安：“知道，我看到他就一定认得出。”
　　他走过还跪在地上的一众人，走到殿前。还没遁入，便听到茶盏破碎猛烈的一声响，接着就是谩骂。
　　“还说不是你？这是什么？从你身上掉下来的东西你说不是你干的！”
　　苏砚安入眼便看见穿着明黄色龙袍的皇帝正要伸手把另一只茶盏扔到面前一孩子身上。待他看清那孩子的模样，瞳孔登时一缩。
　　大喊： “住手”
　　苏砚安撤了隐身，快步走上，挡在了小孩前面。
　　众人见一人凭空出现，慌乱的挡在皇帝面前。丽妃花容失色，叫喊“来人，有刺客，护驾！”
　　皇帝眼睛一眯，审视着来人。说道：“你是修士？”
　　苏砚安答： “是。”
　　皇帝测测的问：“修士跨越地界跑到国土来干什么？”
　　苏砚安面不改色，“我是来救二皇子性命的，还请陛下恕在下失礼之罪。”
　　“呵，你身为修士，私跨两界。又不经通报，擅闯皇宫。我能信你只是来替一个皇子治病？”
　　苏砚安道：“陛下不知，近日我算得永安国的皇子殿下们于我有修仙之缘，特此前来查看详情，了了这桩仙缘。”
　　姜千屹诧奇“你这说谎话的本事可真是有模有样的！”
　　皇帝仍一脸阴沉的盯着他，苏砚安也直视对方。说：“若是陛下不信，请先容我看过二皇子的病情再治罪。若是再晚，二皇子恐怕就支撑不住了。”
　　一直守在儿子床边的丽妃，朝皇帝哭诉：“陛下，先让此人看看阿泽吧，臣妾真的不能没有阿泽啊呜呜”
　　皇帝推开挡在身前的人，负手站在榻边。“那仙师便请吧。只是若仙师治不好，那即使是修仙者，我也会为了本国安危质问仙师了。”
　　苏砚安见对方让步，呼出一口气。回头看那小孩。摸摸他脑袋，弯下身小声的告诉他：“没事的，我会保护你的。”
　　六皇子抬头看他，从杂乱的头发后一双眼睛复杂的看着他，没有说任何话。
　　苏砚安上前看榻上的二皇子，只看了一眼，便说：“二皇子并非寻常疾病，是中了一种幻术。孩童身心尚未安稳，深陷幻术会难以离开。这三日，二皇子不进饭食，在幻境中精神也是毫无休息，很快就会坚持不住。但只需解除幻术便可恢复。”
　　皇帝幽幽开口：“你只看了一眼便知缘由，朕可否怀疑是你自己施计，再从朕这有所图谋？”
　　苏砚安风轻云淡，不急不缓的开口：“陛下何必如此多加揣测。恕在下直言，若是有所图谋我大不至于从二皇子殿下下手。殿下乃一国之君，我若是想要，不是更容易得手？在下所言句句属实，二皇子殿下确是中了幻术。至于这施法之人，陛下应从宫中之人查起，定有修仙者藏匿其中，包藏祸心。”
　　皇帝闻言却是勾起一笑，倒是放心不少：“仙师言之有理，遇事不惊，朕钦佩。那么，便请仙师帮朕治好这孩子了，如若当真如仙师所言，朕必有重谢。”
　　苏砚安：“陛下客气。”
　　据他观测，这二皇子中的幻术等级不太高，说明施法者即使修仙也是刚好踏入金丹。解除幻术自是小事一桩。眼下唯一需要思索的是这修士私跨两界，并对凡人施以法术，如果抓住了他，那么双方定会派人前来认领。那时他这个表面上的修仙者肯定也会被发现或者检举。这就有点麻烦了，他的身份又不是真的修士。眼下，却只有走一步算一步。先解了法，再根据施法者再行定夺。
　　苏砚安找准幻术的定位，挥袖施灵力将其散去。
　　在所有人目不转睛的注视下，一直哭闹抽搐的二皇子渐渐平息下来，呼吸平稳，缓缓睁开了眼。朝面前震惊的丽妃伸出双手。
　　“母妃，我好饿……”
　　丽妃喜极而泣，应声道：“诶，好。母妃这就让人送吃的来。”
　　皇帝见他稍一出手就治好了所有太医都看不好的二皇子。眉头也舒展开。朝苏砚安微一致礼：“多谢仙师，之前多有失礼，勿怪。”
　　他又朝殿里的人厉声呵到：“今天的事，谁也不准说出去一个字，谁多嘴，那脑袋也别想要了。”
　　众人低首诺诺称是。
　　他道：“仙师，可否移步到御书房商讨议事。”
　　苏砚安点头同意。这时他见那孩子还站在原来的地方未曾离开一步，便小声唤道：“你也来啊”
　　但那六皇子仍站在原地，只是看着他们。
　　皇帝诧异的看着，忙着说道：“仙师有所不知，那是朕一个不争气，自带灾祸的儿子，天生邪乎的很，你不必理会。”
　　苏砚安却是近步上前，牵起他身侧的小手，站在他的身边。说：“没关系，我也有关于六皇子的事想与陛下相商。”
　　这时，六皇子才吃了惊般的向他望去，他不明白他闷声不响怎么也能扯上事。他想，如果这人也说自己是灾星，那凭皇帝的性格，怕是真的容不下他了。他暗自握紧了拳，终究还是不甘心。
　　苏砚安路上感受到手里那只小手的紧张，心里暗笑着捏了捏他，换来对方更僵硬的回应，他侧低着头说：“你别怕，我是好人。”
　　御书房里，皇帝惊讶的看着苏砚安，他不由自主提高了声：“仙师的意思是你要收他为徒？”
　　苏砚安握着同样震惊的孩子的手，说道：“是的。六皇子殿下与我有缘，更有天赋于仙道，望陛下能恩准。”
　　趁皇帝还想说什么，他又说：“六皇子殿下乃是绝世善心，天赋异禀，所以前期会有所劫难，正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作为对陛下的报答，如若不嫌，我会教另外几位皇子殿下一些立身之道以备将来所需。更是会抓住那背后给二殿下施法之人。”
　　他已把话说满，答应了先前提的所有要求。皇帝嘴边嗫嚅，却找不着理由。
　　“那就，麻烦仙师了……”
　　苏砚安：“谢陛下成全。”
　　而此时在一旁听完了全部的六皇子却是心里惊涛拍岸，惊的忘了动作。为什么，为什么这人要收他为徒，还答应了那么多可以拒绝的事情。就因为他口中说的自己与仙道有缘？出生起所有人都说他是灾星转世，命带邪气。他自己也信自己是被世间抛弃的恶人，却有一人突然告诉他他是绝世好人，这他真的不信。可他身上并无所图之处，他想不明白这人究竟想做什么。
　　一时间御书房里三人皆心思各异。但皇帝的态度表明了一个事实，永安国的六皇子，在今日起成为了苏砚安的第一个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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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苏砚安见父母get成功。可以正大光明把孩子拐回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