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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卷一:启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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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南朝初期,常文帝爱妾尧妃怀藏一玉,其质似玉非玉,形如泪脂,色犹朱石,胚花勾勒,凉幽寒温,美中不足,其内含珠。
祀堂扫炉焚香,香火缭绕,桌子中间正摆着一灵位—祖父秋南方之位,秋霖捧香举过头顶,虔诚三拜,将香支竖插进炉间,一脚踏出门槛,提起门前的行李,走了出去。
门外的轿车旁站着一白裙少女,面容清秀,一身淡墨书香气,她眉目浅浅望过来,甚惹人怜。
“霖霖,真的决定要走了?”
秋霖点了点头提起行李坐上轿车,算是默认了,少女悠悠一叹,目光不舍,劝慰的话到了嘴边,欲言又止。
“兰子,照顾好伯父他们,有时间我会回来看看的。”
“那你一定要回来啊。”兰子挥手嘱咐道,“路上小心。”
引擎发动,轿车扬尘而去,秋兰的身影隔着车窗在后面甩得老远,渐渐缩小。秋霖回过头,双手枕在椅背上,看着前面一闪而过的楼房建筑,隐下眼底复杂的情绪,叹出一口长气。
“先生,您打哪儿去?”司机手扶方向盘,凝着后视镜问到。
“南京火车站。”
双亲早亡,如今唯一的祖父也走了,南京他也没意思再待下去了,秋霖拿出手机,给好友孟齐发短信道:晚上八点我就到江苏了,到时候你可要收留我这流浪汉啊。
不一会儿手机响了,秋霖打开屏幕一看,嘴角轻扬。上面回到,“成,我就勉为其难当回收留所。”
下了轿车,秋霖付了钱,朝火车站走去,站内每天都拥挤着人群,此时,等车的人挎着大包小包熙攘的挤在候车区里。
秋霖拖着行李箱挤进售票口买了车票出来,找到开往江苏火车站的候车区里,寻了个位置坐下来,距离发车时间还有两个钟,他拿出手机玩了会儿俄罗斯方块,这时一个小女孩跑了过来,七八岁的模样,扎着两只羊角辫,甚是可爱。两只大眼睛盯着屏幕,小脑瓜儿凑到秋霖肩膀上。
“乖孩子,去找你父母去吧。”秋霖捏了捏她肉乎乎的脸颊,从衣兜里掏出两颗糖给她。笑道:“别到处乱跑了,等下你母亲该担心了。”
小女孩咧牙一笑,跑开了,那两只羊辫在空中一飞一跳,甚是可爱,秋霖浅笑着朝对面长椅上那对夫妇颔首,抬手看了看表,才起身朝绿皮火车走去,上了车,寻了位置,将行李放在坐下,位置旁边是一个衣冠楚楚的男人手里正握着一份报纸看得津津有味,对面是一对中年夫妇带着一个孩子,那孩纸五六岁大的模样,坐在父母中间,咿咿呀呀个不停,嚷着要这要那,吵闹的很。
火车上的人不算多,却夹杂着各种汗臭味儿,脚气熏天,车窗又被封死,空气不通,里面闷热得很,秋霖心下烦躁,从口袋掏出一颗糖,撕了糖纸扔进口里,入口味道甘甜,对面那男孩见状,立马大哭起来,指着他,在妇人怀里撒泼打滚,妇女皱眉,面色有些不善,秋霖无奈,放了一颗糖在桌上,那男孩一下子抓过来,噻进嘴里,妇女眼疾手快拍开他的手,将糖捞出来,撕了糖纸才扔进欲要嚎啕大哭的嘴里,闭了声。妇女淡声道了声谢谢,疲乏的靠在椅背上,不做声。
秋霖负手支着下巴看着窗外,春意袭来,绿意深幽,火车行驶在弯弯曲曲的轨道上,一闪而过,别有一番滋味。
直到额头传来剧痛,秋霖才发现自己靠在车窗上睡了过去,火车一阵山摇地动,车上的人恍悠悠的倒了一片。
身旁那男人倒在自己肩上,报纸滑出老远,他起身捡起报纸,回头对秋霖文绉绉的道了句抱歉,面容透着病态,俨然一副水土不服的海归模样。
秋霖揉着发疼的额角,摆了摆手,他已经懒得计较了。
海归提前下了车,临走时仍不忘朝秋霖说着歉意的话,才挤下了火车。秋霖看了下时间,还有半个钟才到站,他提前将行李箱取出来,再次坐下时,感觉什么东西硌得屁股生疼,从座位上摸出一个珠子大小的玉石,模样似极了眼泪,质感光滑冰冷仿佛滋着寒气,朱红裹面,勾勒着走花纹路,珠子中间有个凹槽,卡着一只白玉珠,玉珠颜色暗泽,失了光彩灰白一片,倒成了玉脂的瑕疵。
看不出是个什么玩意儿,秋霖心道许是那海龟不甚落下的,下次若有缘遇见就还给他,一甩手放进衣兜里,面色霎时一白,钱包掉了,这下是彻底完了。
一声呜呜长鸣,火车到站,秋霖挤下车,快步走出站口,外面停满了载客的小轿车,略次的黄包车,走到一处僻静的位置,秋霖按下一连串拨号键,对面回复的是一阵嘟嘟的繁忙音,几次过去,无人接听,秋霖心底恨不得把那海归十八代祖宗问候个遍。
在便利店坐了一会儿,手机响了,打开屏幕一看,“我在局子里处理点事,不方便接电话,晚点回来。”后面是孟齐家一连串地址,短短几个字,秋霖唯一幸存的希望瞬间破灭,他咽下怒火,认命的拉着行李杆逮人问了路,朝郊区走去。
夜晚十一点左右,筒子楼一单元小区二楼三号的房门被敲响,孟齐戴着耳机,摸了把乱糟糟的头发,将门打开。
“你怎么这个点才来?”孟齐讶道,“这么晚,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秋霖:“……”他有得选吗?
孟齐一手接过行李箱,将他让进门里,倒了杯热水放桌上,问他吃饭了没有,秋霖实诚的摇头,孟齐转身就钻进了厨房里,须臾之后,他端了碗面出来,面条上洒了一层薄薄的葱花,铺着一张略焦的煎蛋,香气扑鼻。
秋霖坐在沙发上,胃里打鼓,天知道他现在有多饿,毫不客气的接过汤碗唆起面来。
“你慢点,锅里还有。”孟齐咽了咽口水咂舌道。
秋霖:“……”
一阵沉默,客厅只剩轻轻地吸面声,一口汤喝完,打了个满意的响嗝。秋霖瘫在沙发上,道出一句,“太咸了。”
咸?咸你把汤都滋完了?孟齐冷汗,起身收了碗泡进锅里,复又坐回对面沙发上。
“你们秋家还不至于穷到揭不开锅吧?”孟齐翘着二郎腿,手里摆弄着游戏机,调侃道。
秋霖不予计较,简单的叙述了下午在火车上的事,悠悠叹了口气。
“有的人外表光鲜亮丽,其实背地里龌龊得很。”孟齐评价道,盯着秋霖,大有一副孺子不可教,朽木不可雕,烂泥扶不上墙也之状,痛心疾首,“你还是太单纯了,要是我,钱包肯定得里三层外三层裹的严严实实。”
秋霖:“……”单纯?怎么听怎么别扭,他只是觉得放外衣口袋掏钱方便。
“成,那你今后打算怎么办?”孟齐玩着俄罗斯方块,他每次分数都比不过秋霖,却依旧一副死不罢休之势。
“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秋霖道,其实他也迷茫,现在孤苦伶仃,无牵无挂,好像真没什么事能提起兴趣,值得追求。
“行,江苏风景不错,你可以出去散散心,划划船,听听小曲儿,过段时间,心情就自然而然平复了。”孟齐说,“你住我隔壁那间,之前书房一直空着,现在腾出来了。”
秋霖:“好,谢谢。”
“朋友都好几年了,还跟我客气。”孟齐不满的撇撇嘴,收了游戏机,挥挥手,进了卧室,准备睡觉。
秋霖洗漱完之后,拖过行李箱,进了旁边的卧室,的确是书房大小的空间,书架上面零散的放着几本书,一些小件家具,一张单床,被子铺的齐齐整整,秋霖躺在床上,玩了会儿手机,才关了手机睡觉。
第二天早上醒来已经是中午十一点了,客厅桌上放着一杯牛奶,几片面包,一个卤蛋。杯子底下压着一叠厚厚的零钱,显然孟齐已经上班去了,秋霖草草吃过早餐,外面正是阴天,有些惨淡无光,在家闲着也没事,不如去局子把身份证补了,这样想着,就换了衣服下了楼,昨晚天色暗,没仔细看,现在想来,小区倒是修建的景逸过人,环境清幽,每一层楼都有独立的卫生间,水电气,设施齐全,怕是房租也不绯。
江苏这个地段风景如画,养出来的人却别有一番美韵,青砖白墙红瓦,青石小巷,画舫流水,颇有一副清幽出尘之意。
一路寻到当地的局子,门外排满了人,秋霖捏号站在人群中,低头玩着手机上的俄罗斯方块打发时间,队伍行走的很缓慢,有些人百般不耐的走来走去,后面等不及直接走人,过了许久那长龙才进行到龙尾。
轮到秋霖时天色已见暗沉了,空中飘着冰凉的雨丝,排在后面的人群已经走了大半,录完指纹拍照出来时,雨如长针,秋霖看着昏暗的天色,疾步出去,抄了一条青石巷小路,那巷子很长,连绵几个弯,两边的石壁上长满了青苔,指天处攀附着黛青色的爬山虎,踩着脚底的湿滑的青石板,啪嗒作响,豆大雨点淋湿了外衣,秋霖一手挡眼越跑越快。
“对不住,对不住。”与来人撞了个满怀,秋霖连忙跳开几步,那豆大的雨点滑过他苍白的脸,长睫凝起一层水雾。
“没事……,我叫枫华,枫华如霜的枫华。”红色的油纸伞挡在他头上,洒下一片阴影,一身红衣,袍上绣着翻涌的金丝海棠,衣袍烈烈,三千墨发束于身后,眉目如画,面容俊美如画中仙,红唇浅笑,气质清冷出尘,一双好看的眼眸却是死气沉沉,暗淡无光,修长如玉的五指捏着那伞骨,靠在两人中间,洒下一层阴影。
“谢谢,我叫秋霖。”秋霖下意识的摸了下兜里的玉脂,这美中不足未免太过……,手指摸到那玉珠时,男子不禁意的眨了眨好看的眸子,划过一道流光。
两人贴肩同行,相顾无言,空中飘着雨丝,落在油纸伞上,伞下沉寂无声,气氛冷到极致,秋霖试图找到话题来打破这份沉寂,想了半天,开口道:“你长这么好看,追你的姑娘应该不少吧?”
枫华一愣,回眸看他,瞳孔黯然无光,声线冷醇带着笑意。“没有,他们看不到我。”
“哦,这样啊,”秋霖道,觉得这人偏生一双死鱼眼,白瞎了一张好看的脸,倒是可惜了,突然回想起刚才的问题,看不到莫非是鬼,震惊的看过来,似是知他心中所想。“为什么不能是鬼?”枫华似答非答。
他嘴角一直带着浅笑,笑的浅淡冷然,如他人一样看不清透,秋霖也难得多想,快步到了巷口,雨势只见大不见小。
“抱歉,我只能陪你走这一段。”他停在巷口,将油纸伞递过来,一张脸苍白如纸却也清俊如斯。
“谢谢,不必了。”秋霖道,“我家不远,就在前面,再见。”
街道灯火通明,汽车来往,秋霖转身冲进雨里,身后那声音从巷口深处悠悠传来,“秋霖……不要把玉脂扔了,我怕……回不去了……”
秋霖蓦地回首一看,背后的身影渐渐隐没在幽深的巷口里,拉出一道斜长的影子。秋霖摇头,怎么会是鬼?随即又把自己奇怪的胡思乱想打断,一口气跑回家里。
孟齐咬着一支冰棍,一手拉开门,递过一个干毛巾,看了他一眼,难得没有说什么。秋霖道了声谢,接过毛巾擦了擦头发,冲进浴室里。
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出来,孟齐正趴在沙发上打游戏,桌上散着一堆剥了壳的瓜子。
秋霖摇头叹了口气,转身进了厨房,柜子上摆满了各种挂面,难得冰箱里还有肉菜,炒了两荤一个素菜,孟齐闻着香从沙发上跳起来,手机扔到一边,跳到桌前,拿起筷子尝了一口,竖了个大拇指,埋头欢快的扒着饭。
秋霖:“……”你是有多久没吃饭了。
“你没来的时候,我天天吃挂面,人都差点挂了,幸好你来了。”孟齐说到,“不然,再次见我你就是来给我收尸了。”
秋霖:“……”恐怕尸体都硬了,躺在床上弹都不弹一下。
“哦,对了,你知不知道,你们秋家祖坟□□了。”孟齐给自己添了一碗饭,筷子席卷完那盘红烧肉,意犹未尽。
“孟齐,你在说什么?”秋霖停下动作,目光凝过来,带着一丝警告。
“不好意思,确切说是秋家祖坟之下的南朝常文帝墓穴。”孟齐咽了口饭,讪讪笑道。
秋霖:“……”这他妈不都一个意思吗。
“谁干的?”秋霖道,“什么时候的事?”
“就前天晚上,我老子说盗洞是从北街口一直打到你们秋家后院里,目前不知道是谁干的,还在调查中。”孟齐放下碗筷,打了个响亮的饱嗝,瘫在沙发上,担忧道:“你要不要回去看看?”
秋霖:“……看看吧。”收了碗筷,在厨房洗了碗出来,孟齐仰在沙发上,游戏机扔到一边,脸上盖着一本书,秋霖走过去揭下来一看,《南朝密史·上》。
故事讲的是南朝初期的开国皇帝,常文帝元文玥有一爱妾尧妃南思,冠宠六宫,美貌之姿,无人能比,长相惊艳,媚骨天成,各种吹,后面却赐死于长安,大火焚烧七日不死,后被元文帝一斩头颅而死,死后不僵,葬于金陵。秋霖翻完剩下几页,自古帝王无情,生前风光无限,死后却成一柸黄土。
不过她生前当真风光,风头盖过东宫,怀有一子却是死胎,后有高人赠其美玉,其质似玉非玉,形如泪脂,色犹朱石,凉幽寒温,美中不足,其内含珠。
秋霖当即下意识摸了下口袋,这边孟齐悠悠醒过来,望向他手中那本书。
“看完了?”孟齐说到,“这故事写得太玄乎了,现在是民国,秋霖同学,我们要坚信马克思列宁主义,打倒怪神论。”
秋霖:“大概看了下,后面的几页字体看不懂。这都是千年前的事,故事真真假假,谁知道呢!下呢,下册给我看看。”
“没有下,我前天去局子找我爸了,他给的,我也问过,没下文看着死吊胃口,他说南京图书馆里只找到了这一本,你就珍惜古典吧。”孟齐道:“诶,不如明天我同你回去看看那古墓吧。”
“你不上班了?”秋霖将书收起拿回屋里,欲作一番研究。
“我不缺那点钱,请几天假,去南京玩玩。”孟齐道。
“行,你是官二代,我可比不起。”秋霖打趣道,“那你收拾收拾东西,我们明早八点就走。”
“我有什么好收拾的,就那点东西,不够在过去买呗。”孟齐打了个呵欠,趴在沙发上。
秋霖:“……”
不在继续谈论,两人收拾完行李,熄灯睡觉。
前往南京的火车,中午十二点准时到站,孟齐一下车就各种抱怨,说自己差点没被臭气给熏死,难为秋霖坐了两回。
秋霖:“……”也难为你能来。
两人上了轿车,直奔秋家,秋家祖辈家大业大,其中出过两个中尉,五个少校,后来到了秋南方那一辈,军阀之役过后,已见衰败之迹,到了现在,秋家田地、租铺变卖光,只剩世辈相传留下来的空壳子。
敲门声响起,秋兰掩门半开,待看到来人,一门敞开,欢喜道:“霖霖,你回来啦!”
秋霖点头,将孟齐带进屋,介绍道:“这是我大伯父的女儿,秋兰。”
秋兰扬起脸,礼貌的点了点头。“秋家只剩我还有我爹和我哥了。”秋兰笑道:“既然是霖霖的朋友,就把这里当作自己家就好了,不要客气。”
孟齐:“好,我是孟齐,孟婆的孟,齐国的齐。”
秋兰莞尔一笑,在前面引路,孟齐四处张望了一会儿,凑到秋霖身边,道:“你们秋家还挺大的,跟个古宅似的,不过……这么大的宅子就住你们四个人,半晚睡觉不渗得慌吗?”
秋霖:“习惯了就好,而且,我从小到大也没见到过鬼,只听我祖父讲过,所以你晚上还是不要到处乱跑。”
孟齐:“不敢不敢,我胆子小,一吓就没魂儿。”
秋明尚从祀堂上香回来,打了个撞面,四十有三,面容已遭岁月磨打,一张脸生得温润平易近人,气质文雅。
几人目光交错,秋明尚和蔼道:“霖霖回来啦,这位是?”
秋霖:“朋友,孟齐。”
孟齐:“伯父好,晚辈要在府上叨扰您几日了,还请见谅。”
“哈哈哈,既然是霖霖朋友,就把这里当作自己家,莫要拘束。”秋明尚道,“晚些一起过来吃饭吧,人多热闹。”
秋霖点头,领着孟齐朝自己院子走去。孟齐跟在身后嘀咕道:“你伯父挺和蔼的,为人应该不错吧。”
秋霖:“还好吧。”
孟齐:“看你这样子,倒是对秋家有些不喜。”
秋霖:“有吗?不过是不喜待在宅子里。”秋霖将屋子扫了一遍,所幸秋兰经常打扫这屋,倒也不脏。
收拾完毕,孟齐已经倒在床上呼呼大睡了,给他拉上被毯,秋霖转身去了前院。
秋兰正站在墙角围的篱笆前,撒着一把鸡饲料扔进笼子里,隔的老远,也能闻见一股鸡屎味儿,看到秋霖过来连忙放下篮子,跑了过来。
“祖坟是哪块?”秋霖猜道:“后院南墙那边?”
秋兰:“霖霖你都知道啦?”
她没回答,秋霖知道自己猜对了,转身朝后院走去,南墙那块地以前被人开掘出来,后来又被封了,因为多出来那块地占了风水灵眼,导致秋宅风向四散,看风水的说是漏财之兆,起初不信,后来不得不封了那块,散了人气。
后院不大,以前有件厢房,不过后来被人拆了,就只剩下一个空坝,土墙被局子的人推了一半,出去就是南京北大街,所以家里的人在后院大门上设了一扇铁门,防止外人进宅。
墙角周围长满了半人高的荒草,秃地中间一尺宽的盗洞打的齐齐整整,土在旁边垒成一个小山包,极为显眼。蹲在洞口,往下面看去,里面漆黑一片,见不到底,秋霖捡了个石子扔下去,久久听不到回音。
秋兰跟过来,后怕的看了眼那土洞子,将秋霖扯后几步,道:“霖霖,不用看了,明天上午线上会专门派人下来调查的,我们回去吧。”
秋霖:“你说明天?”
秋兰不置可否点头。
秋霖:“好,我们回去。”
到了厢房门前,秋霖躬身靠在门框上,作势称自己身体不舒服,想休息,晚上就不过去吃团圆饭了,秋兰要请大夫过来看看,被婉拒了,磨了许久,秋兰才不情不愿的离开了。
孟齐被叫醒,秋霖简单对他吩咐几句,收拾点东西,两人挎着小包踩着夜色朝后院跑去。
夜晚的宅子漆黑空旷,显得阴森寂寥,树影婆娑拖着长影子,只有厢房亮了几盏昏黄的油灯,四面吹着凉风,孟齐搓了搓手上的鸡皮疙瘩,打了个冷颤。
“孟齐,你守在上面,我摇绳子的时候你就拉我上去。”秋霖道。
“不行,要下去也是一起下去。你出了事怎么办?”孟齐横眉一撇,态度坚决,“再说了我也想下去看看常文帝的墓。”
秋霖:“我们两个下去怎么上来,墓室机关重重,皇帝的脸岂是那般容易看,就算看到,说不定早成灰了,你在上面接应我,一有危险,我马上撤退。”
孟齐百般不情愿,磨了半天,终是点头,两人交接好暗号,绳子缠在一颗粗树桩上,秋霖攀着绳索,牙口里咬住手电光,探了下去,绳索越放越长,黑洞将电光吞没尽,底下隐隐插着一块石碑,爬下去一看,才是秋宅的祖坟,石碑刻着几字,南朝开国宰相秋云月之墓,碑后的一切尽掩黄土里。
秋云月许是常文帝的臣子,秋家一族莫非是从他那代延传至今,秋霖隐下心中疑惑,一直往竖洞下钻,不知过了多久,双臂脱力发麻,脚下才踏着硬实的玉石砖。
电光环顾四周,漆黑一片,玉石砌墙,石壁上凿满了壁画,字迹潦草晦涩难懂,壁画内容倒是南朝常文帝打下江山的历程,画中还没有美艳天下的尧妃,全是南征北战之役,最后收复城池胜利之举。
青铜镂花灯灶台上摆满了一排排长明灯,走进一步,长明灯便一盏接一盏的亮了起来,室内空空如也,秋霖出了小室,继续往前走,两边的长明灯仿佛有感应般陆续亮起来。灯火通明宛若长龙,房室修建居多,进去一看都是空荡一片,倒是耳室两边摆满了各种瓷器、玉玩、青铜雕塑等陪葬品,两室之中各停一棺,想来是陪葬之人。
主室门内各放一列黑衣陶瓷娃,面白唇红,两腮绯色,瞪着圆鼓鼓的黑眼睛,灯光辉映,恍若活物,秋霖一进来,那排眼珠子就齐刷刷的盯着他,秋霖退开几步,走到哪,那目光就寻到哪,诡异之极。
四周依旧是雕花镶玉珠,正中九步云梯上停放一雕龙棺椁,池中的水已经乌黑一片。
秋霖心下猜疑,这若是常文帝的棺,那这墓室修的未免太过简易,总感觉哪里不对。欲上前仔细看一番那黑棺,那面棺门却是自己弹开老远,“噗通”一声震在地上。
秋霖心道不好,几步跳下石梯,转身藏在暗角处,一阵抓耳挠腮的声音响过,从棺材里伸出两只手,黑色的指甲已经长过手指头,手臂上长满了白毛,整个跳出来时,就像一只雄狒狒。
那走尸一顿一顿的跳出来,在空中嗅了嗅,径直朝秋霖这边跳过来,削尖的指甲猛的划过头顶,带起一层白石灰,秋霖心脏剧缩,凝气捂鼻矮身爬出几步,啪嗒一声,一个黑衣瓷娃倒在他面前,红嘟嘟的嘴巴勾起邪笑,那白毛走尸听见声响,忽的转过身,扑了过来,秋霖就地一滚,走尸扑了个空,继续朝他扑来,双手如钢筋般结实,划过之处,带起一道白裂痕,啪嗒几声,黑衣瓷娃滚了一地,将他团团围住,两腮绯红,皆弯着邪笑,秋霖准备蓄力跳出去,那白毛怪一招将他掐在墙上,手如铁箍。秋霖忍不住闭眼,心道自己完了,命要交在这里了,前一秒还和孟齐发誓要坚信马克思列宁主义,下一秒……
等了半天,脖子一松,没了动静,秋霖睁眼一看,一张俊脸覆在面前,一身红袍艳艳,墨发如歌,素手一勾将自己揽在身后,目光看着弹开老远的白毛怪,性感的红唇轻启:“等下一直往出口走,切记发生任何事你都不要回来。”
秋霖:“那你怎么办?”
枫华:“我本来就不是人,死不了。”
“不,我要留下来”秋霖坚决道,语气不容拒绝。
枫华轻叹,狭长的眸子闪过一丝无奈。
枫华:“那你到我身后来。”
秋霖听话的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将食指上凝起的一滴血珠子,弹向白毛怪,那白毛怪全身抽搐了一下,硬是从地上蹦起来,跳过来,枫华借机在白毛怪眉心一点,手指快速的在空中画了几下,白毛怪就不动了。
秋霖:“死了?”
“没有,只是暂时封住了。”枫华从怀中取出一方锦帕擦了下手,随意的扔在地上。
秋霖想起明天局子的人要过来,连忙问道:“能封多久”
枫华:“两三日。”
秋霖看了眼白毛怪,心道不可能在这一直站着吧,那要是明天被人撞见……,想了想,道:“枫华,能不能把它抬进棺材里?”
枫华抬眸怪异的看了他一眼,还是点头道:“好。”
两人一人抬头一人抱脚,废力的往棺材里一扔,棺门封死。枫华抬手又在棺上画了几笔,才掏出一方白锦帕擦了擦手,秋霖瞥了眼地上的锦帕,心想这人还真是精致。两人才并肩走出墓穴。
秋霖:“这东西是走尸吗?”
枫华:“不是,是魃。”
“难道要用民间的方法才能除掉?”秋霖说,“不过也麻烦,这底下太深了,太阳照不到。”
“嗯,所以封着吧。”枫华淡然道。
秋霖:“……。”封着也不是长久之计,只要墓还在,就总有人喜欢操秋家祖坟。不禁意间,后面几个字就吐了出来。
“你说喜欢操什么?”枫华一手支着下巴,凝眉看过来,嘴角一勾,略有所思。
“没什么……”不可能说操自家祖坟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吧,他连忙跳开话题,道:“你上回在巷口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掏出玉脂在手心看了看,“这东西还你,也算是物归原主。”
却见枫华眉头一皱,薄唇紧抿,有些气愤的推开秋霖的手,大步朝前走去,秋霖有些摸不着头脑,几步跟上去。
“行,就当我替你保管着。”秋霖道,“不过,上次在巷口你不是说没了它,回不去吗?”
“我不想回去了。”他抿唇浅笑,无神的双眼居然绽开一丝光彩来,本就清俊精致的脸,如此一笑倒是美得有些过分。
秋霖看得愣神,枫华凑过脸快速的在他唇角一啄,得逞似的嘴角扬起一抹弧度,秋霖惊得跳开几步,羞得耳根子通红。
秋霖不自在道:“你别这样。”
“我哪样?”枫华浅笑,美目流转,一张俊脸闪到秋霖面前,“这样吗?”秋霖嘴唇一痛,连忙一手捂唇,跳开老远。
秋霖决计不在纠缠这个问题,跟这人说也说不通,走到洞口,一手抓住绳索,枫华在他身后轻扶了一把,秋霖闷声道了声谢,一手攀绳而上。
“别来这了,这墓本身设计就是假的。”枫华在下面喊到。
秋霖想起这人又要何去何从,本欲开口又吞了下去,觉得自己不该问,本来他就神出鬼没,身份成谜,不做多想,爬了上去。
绳索在上面越收越快,爬到顶的时候,天边已经淡开光来,已见亮之色,孟齐扔开绳索跑前几步,将他拽出洞口。
孟齐:“看到老皇帝没有?”
“没有,只看到一直炸了毛的僵尸。”秋霖揉了揉发酸的手臂。
孟齐听后,来了兴趣,一边比划的追问到:“真的假的?僵尸是不是电视里面演的那种,青面獠牙,穿着吓人的官服,头戴红缕帽,一蹦就七米,指甲比他娘的手掌还长”
“你说的,我还没见过,你要不要去下面看看,青天白日也不是很慌。”秋霖说着,真将绳子扔给他,孟齐一下跳开老远,指着秋霖大骂他不是人,明知道自己胆子小,还指望自己被吓出心脏病,企图他英年早逝。
秋霖:“……”拍了拍身上的土,收了东西,回自己院子补眠。
果然,上午九点多的时候,秋兰来把两人叫醒,吃了早饭,上面来了十几个人,六个自称是考古的,三个县上领导,七个打杂背工具的,其中有一个县书记,孟齐认识,是他父亲的好友,叫白铮,戴着一副金框眼镜,文绉绉的模样,像个知识分子。
两人打了招呼,一群人谈笑了一会儿,就准备正式开工。
孟齐走过来,站到秋霖身旁说到:“他们说里面有个大墓,上次有人下来考查,说十有八九是个回字墓,双字合并,一个真一个假,里面肯定有不少东西。
秋霖找了个位置坐下,一边嗑瓜子,看着两个人在上面放绳,其他人全部钻了下去,猜测到自己昨晚应该进的就是假墓,难怪怪异之极,护城河、祭祀祠、寝宫、飞天桥……都没有,疑点重重。
过了许久,有人背了一包东西上来,秋霖认得那人,是个打杂的,他将背包轻放在地上,漏出的一角赫然是耳室的陪葬品,勾花玉瓷器。
“小哥,你们真厉害,一下子就捞了这么多好东西,早说把我也带上啊。”孟齐上前递了根烟给他,熟络的打趣道。
那打杂的接过,顺势借火点燃,吸了一口,道:“真墓他们还没找到,外面的都是赝品,不值钱,这常文帝也忒精。”
孟齐:“赝品!嗯……不急,慢慢来,好歹是个皇帝,人家死了也是要面子的。”
两人打了阵哈哈,那人抽完一支烟,又钻了进去。
“他们说陪葬的东西都是赝品,这老皇帝未免也太过小气,搞个假墓还摆一堆赝品。”孟齐走过来,抓了一把瓜子,坐到一旁,一边磕到。
秋霖:“……”低头不语。
孟齐道:“诶,秋霖,你觉得那真墓好找吗?”
秋霖:“没找过,房间太多了,都长一个样,就算有暗格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秋霖说了里面的事,忽略了枫华的出现。
“唉~,听你这么一说,我越来越觉得老皇帝是个人精。”孟齐说,“就算找到了,说不定各种机关暗器,鬼怪妖魔,人还没进门,就死了。”
孟齐说的不无道理,人死了都想成仙升天,何况是皇帝,生前练就长生丹,死后造就长生殿,更是将仙桥高建,企图死后升天。就算不能得道,也要将墓室修的与生前宫殿一般模样,陪葬奴仆数人,地下也要做个鬼皇帝。
吃了午饭,秋霖补了个午觉,醒来的时候,推开折页窗,灌进来的凉风让整个人顿然清醒过来,阳光洒在斑驳陆离的树叶上,暖洋洋的打在身上。秋兰正站在院子里,晒着簸箕里的萝卜干,孟齐在她旁边说着什么,突然伸手掐了把她的脸,秋兰娇羞的拿竹篾片追着打他,两人有说有笑。
“霖霖你醒啦。”秋兰放下竹篾,回头抱怨道:“你朋友老是欺负我,你管管他。”
秋霖笑道:“他就那样,教不转。”
孟齐一听,不乐意了,立马从石凳上跳下来,喊到:“秋霖,你几个意思,你就是想说我是牛,只有牛才教不转。”
秋霖:“我没那么说,是你自己说的。”
孟齐:“你只是没挑明而已。”
秋霖走过来用竹篾打了他一下,“你看,癞蛤蟆打一下还跳一下,你跳都不跳。”
秋兰在一旁掩唇娇笑。孟齐红着脸,咆哮道:“我长这么帅,能跟癞蛤蟆比,秋霖,你过分了啊,看我今天不打死你,算我输。”
两人朝后院跑去,秋兰蹲在地上大笑。
孟齐挥着竹篾,在身后怒嚎,秋霖有种你别跑。
秋霖:“……”不跑等着挨打?
后院那两个人看到他们来了,一脸焦急的跑上来。
许是上午见孟齐跟白铮熟,连忙对他道:“那个孟小少爷,白书记他们到现在都还没上来。”
孟齐被拦住,双手一摊,道:“可能是他们找到墓室了,说不定现在正在淘宝贝呢。”
他不说还好,一说完,那个灰布帽小伙子道:“不会的,张先生之前交代过,找没找到墓室,下午两点左右都会出来,之前两点多有人摇过绳,但是拉上来什么都没有。”他看了看表,“现在都三点半了,而且他们只带了考古的工具,几只手电,干粮都在上面。”
秋霖想起昨晚假墓的诡异,心道,糟了,莫不是出事了。
“你们还是在上面守着,我下去看看。”秋霖与他们打着交接方式。
孟齐在一旁惊叫,“还去?那里面什么精怪暗器都有,你死了怎么办?”
秋霖:“死了,你就替我照顾好秋兰,我只有她一个妹妹。”
孟齐俊脸一阵红一阵白,道:“不成,要照顾你自己照顾,我去局子里找人过来。”
“晚点他们就真的出事了,你就在上面,一有情况,就拉我上去。”秋霖捡过一个背包,里面有两只手电,一根收缩铁撬,一双白手套,一瓶水,一些压缩牛肉和饼干。秋霖又拿了一个装食物的背包,两只背包在身上绑了一圈,抓绳滑了下去。
洞口传来一阵孟齐的怒骂,传入底下。秋霖不作理会,一路往下,后面那声音就彻底消失了。绳端上沾着血迹,再次证实他们出事了。
地上每隔一段路就有几滴血迹,秋霖顺着血迹往前走,跑了一段路,记号停在了离主室不远的一间石室里。石室摆设与其他屋子无异,甚至可以说是其中一间复制过来的,秋霖走进去,电光扫了一圈,墙角处还留着一滩血迹,有些触目惊心。
血迹未干,想来是不久之前,这里发生了什么,电光在屋里扫了半天无任何异样,秋霖拿着手电,走出去,突然想起什么,手电光往头顶一指,瞬间令他头皮发麻,天花板上密密麻麻的爬满了手指长的黑色肉虫,腹部有三个吸盘,一群蠕动的爬到电光里,簌簌的挤下几只,看得人密集恐惧症都犯了。
秋霖跑出屋子,电光照到地板上,主室门前散着几滴血迹,不在犹豫,冲了进去,电光往后一扫,那些黑虫已经密集的如潮水般朝主室泄来,秋霖几步跳上石梯,才发现棺下的水池前爬着一个人,一动也不动。秋霖微惊,凝气轻轻走近几步,将那人脸翻过来,电光指着,正是上午那个背瓷器上来的杂工,两眼圆瞪,露出一副惊恐之状,一张脸已被啃得只剩半截,已经没气了。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那黑虫一个劲儿的往石梯上爬,速度之快,恐是嗅到了上面的血腥气,秋霖关了手电,石室漆黑一片,然而窸窣声不减,他几步绕到棺材另一边,想着自己等下如何从另一边跳下去,那棺门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被打开,秋霖只觉一整天翻地覆,自己猛的被拽进棺里,啪嗒一声棺门封死。
一只手捂住自己嘴,出不过气来。
秋霖心道不好,这棺材关的是白毛怪,自己怕是被这东西盯上了,两边都是被咬死,还不如自己先被憋死,至少还能走的体面一点,这样想着,秋霖当真停止了吸气。
“别出声。”枫华放开手,将他拉入怀中,闭着眼睛。
秋霖:“……”呼着气,鼻尖绕过一阵冷香,耳尖传来一阵有节奏的心跳,心突然就沉寂下来,心下疑惑怎么每次要死都他被反救,还莫名其妙有种该死的安全感。
两人紧贴在一起,棺外传来一阵嘶磨的唧唧声,听得让人头皮发麻,止住遐想。时间过了很久,久到秋霖睡了一觉醒来,那窸窣声才渐渐远去。
待室内恢复平静,枫华一手扣棺,将门打开,搂着秋霖翻了出去。
秋霖:“白毛怪去哪了?”
“有人把它放出去了,暂时还没找到。”枫华理了理微乱的衣衫,“你来找那些人?”
“嗯,外面的人都还在等着。”秋霖道。
枫华:“他们应该在下面,不过,……算了,我陪你去吧。”
“谢谢,”秋霖道,“不过我想问为什么还有下面,难道不是里面,或者是外面?”
枫华道:“谁说是回字墓,为什么不是吕字?”
秋霖顿足,猛然惊醒,对啊,常文帝既然可以葬在秋宅之下,理应墓穴亦可修在假墓之下。
枫华蹲在棺椁下,在棺板底下摸索了一会儿,只听啪嗒一声,棺下方池里乌黑的水哗啦啦的被抽干露出几方石砖,屈指敲了敲,听声音都是空心的,选了边角一块,一次打开,露出一个一人进出的洞,他率先跳了下去,秋霖紧跟其后。
落脚的地方是块厚石板,往下延伸出一段长梯,再前面漆黑一片,电光也照不到尽头。
两人往下面走了一会儿,才发现这长梯是螺旋式的,左右两边皆是堵墙,没有分叉口,只能一直往下面走。
“这路有问题,跟着我走,不要走散了。”枫华放慢脚步,走在前面。
两人走在一起,借着微弱的手电光,缓步朝梯下走去,这石梯修得有些高,走起来很废脚力。
秋霖一个踉跄冲出几步,枫华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拉住,手指握紧,“小心。”
秋霖抬手茫然的摸了摸凉嗖嗖的背后,朝身后一望,后面漆黑一片。
枫华察觉不对,“怎么了?”
秋霖:“刚才好像有人在背后推了我一下。”
枫华凝眉,朝他背后看去,衣服上赫然印着一个乌黑的手掌印。不待他反应,枫华牵住他的手。“别松手,我怕你又掉下去,我就握不住了。”
秋霖这才卸下挣扎的力气,目光不自在的转向一边,走下台阶。
石阶尽头是一面两人高的拱形石门,普通无奇,雕花也懒得刻,使劲一推门就开了。
走进去,里面是半个球场大的石坑,里面堆满了白骨,人的,畜牲的骨头都有,挤了满满一坑,想来都是墓主人的陪葬,两人从旁边绕过去,往前,光束照过,半空架着一九转仙鹤桥,仙娥负手盛玉盘,乘云而去,缎带飘飘,雕刻细腻,表情惟妙惟肖。桥下是一条蜿蜒绵亘的护城河,两头钻进墓穴里,河里的水早已干涸了。
秋霖踏上石桥,那桥头忽然一道白影闪过,电光会聚过去,仔细一看,什么都没有,秋霖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直到衣服被人扯了下,才回过头。
“别过去了。”枫华将他拉下石桥,转身朝护城河走去。“那是死人的桥。”
秋霖:“……”死人的墓还不是进来了,且由他领着自己往护城河砌的石墙爬下去。所幸过了千年,护城河早就干透了。
秋霖站在墙下,看着他熟络的将绳子打了个活结,扔了上去,拽了几下,动作一气呵成,不得不怀疑这种爬墙钻墓的事他是不是经常干。
“秋霖,抓紧我”枫华说,他走过来将秋霖勾手一揽,两人几步便蹭了上去。
果然,面前是条三人宽的墓道,尽头隐隐闪着白光,秋霖心想大概就是他们了,一直紧绷的心情不由一松,沉下心来。
“秋霖……”
身后传来一声悠远的声音,秋霖回头一望,对面的护城河上站着一白衣女鬼,准确来讲是飘,黑发如藻垂到脚踝,面色青紫透着冷光,目光阴冷的盯着他,红唇勾起一丝邪笑,那薄唇又是轻启“秋霖……”
秋霖心底明明很怕,脚步却还是不受控制的往前踏了出去。他看到枫华半蹲在墓道前看什么,似是发现不对,突然转过头来,美目一睁,焦急的几步上前,伸手抓住他,秋霖却是脚下一空,捏着他的衣角,滑过手心,在半空虚抓了几把,摸了个空,咚的一声自己砸在石砖上,头下淌了一地的血流到眼前,他感觉自己还活着,还有知觉。
枫华站在城墙上面容清冷的俯视着他,唇角勾起一抹冷笑。那笑越来越冷,俊美的脸上透着疏离。秋霖使劲儿擦了把眼上的血,眼里红光一片,再望去,那张脸赫然就是白衣女鬼,正阴森森的瞪着他,邪笑愈发张扬。
秋霖突然想起,枫华还在上面,不知道他有没有事,他那么厉害应该会没事,但是他要是也被鬼祟迷了心智怎么办……秋霖后面已经无力在想,昏沉沉的陷进漩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