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第一婚事》樵牧

37、第 37 章

　　门口的护卫得令，拎着棍子一拥而上，一个个闷头闷脑便朝周山打去。

　　定国公家护卫拿的都是特制的铁力木棍，材质坚硬无比，两头包扁铁，抡到身上便是“咚”的一声闷响，赵嬛澈站在一边龇牙咧嘴地瞧着，隐隐错觉自己浑身骨头也跟着疼了。

　　可那周山确是个一根筋的，即便这样了还不退缩，一边缩头抱脑地躲避着雨点般砸下来的棍棒，一边还试图往赵清玥的方向追去，嘴里犹自焦急地解释：“赵，姑娘，姑娘，你别生气，我不是有意冒犯你的，你可别生气，真的对不起，你听我把话说完，我是真的……”

　　一句话还没说完，周山顿觉眼前一黑，一根漆黑油亮的棍子重重地砸到了他的眉骨上。

　　他捂着脸“嗷”的一声哀嚎，然后一跳三丈高。

　　便如此，透过被鲜血模糊的指缝瞧见赵清玥已经转身进去了国公府大门内，这厮更急了，顾不得一脸的鲜血模糊，只随便抬袖抹了一把脸，然后抱着头再接再厉地往里追去。

　　赵嬛澈和赵清璇二人站在一边看着这场景已经呆成两头鹅。

　　半晌，赵嬛澈嘶了一声，忍不住扑过去拉架：她可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些人在国公府门前闹出人命来。

　　“别打了，都别打了！”眼看着国公府门口乱成一锅粥，怎么都喝止不住，赵嬛澈从背后一把拉住周山的胳膊就死命往后拖，大声地劝道，“哎，兄弟成了，成了啊！看你也是个老实巴交的，把命交代在这里就不值得了。留的青山在，还怕下回见不到她赵清玥吗？”

　　那周山跟着小牛犊子似的，拉都拉不动，还是蒙着头往前追。

　　赵嬛澈却被他拖得脚下打滑，生生被他往前头拽了两步。

　　那些个家丁护卫们正一窝蜂似的乱打一气，哪里还顾得上谁是谁，也没个在意，当下便落了几个闷棍，没头没脑地砸到了赵嬛澈的身上。

　　就赵姑娘那半残的身子哪里还经得起这个。

　　赵嬛澈立刻疼得额头冒汗，她抱着胳膊一边往后退一边唤道：“小娇，小娇拉架。”

　　小娇没等她唤呢，早便冲过去了，一把夺了根棍子，使得虎虎生风，一棍掀翻一个，不一时便将扎堆的十几个护卫全部撂倒在地。

　　周山趁机往门内去追赵清玥，却在即将跨入门槛的时候终于找回了神志来，那只即将迈进门槛的脚最终还是生生顿住了，犹豫了半晌，他缓缓将脚收回去。

　　——如果他真的跨进了这个门槛，就真的成了登徒子了。

　　周山失魂落魄地回首，冲着赵嬛澈和小娇抱拳道谢：“谢谢两位姑娘相帮。”

　　赵嬛澈正想上前再劝两句，却忽见这五大三粗的汉子捂着鲜血狼藉的大脸，蹲在门口便嚎啕大哭了起来。

　　赵嬛澈惊得刹住脚步，目瞪口呆地望着那个哭得如丧考妣的男子，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这都算些什么事？赵姑娘满脸呆滞，怎么她回京之后见到的人都这么奇葩呢？

　　沉默一时，赵嬛澈忍不住环顾四周，发现这边的动静果然已经引得许多人来围观，一个个探头探脑指指点点的。

　　赵嬛澈不由便觉脑仁发疼。

　　她拉了拉犹自呆成木头桩子的赵清璇：“你还愣着干嘛？赶紧叫人来将周山弄走，再将人群驱散了啊，你还觉得最近看你们府上笑话的人不够多吗？”

　　赵清璇被她一语提醒，这才勉强回神：方才见那些护卫打成一团，下手又没轻没重，她正担心闹出人命来。此刻又见那周山满脸鲜血淋漓的模样，吓得她心脏都快要跳出嗓子眼来了。她一个娇养在深闺的小姐哪里见过这个阵仗，不由惨白了一张脸，又伸手扶了一下赵嬛澈的胳膊，这才抖着双腿往里头去唤人了。

　　见赵清璇的背影消失在门内，赵嬛澈赶紧脚底抹油便要溜：

　　她可不敢再留在这里，门口的动静这么大，只怕要惊动赵权和赵老太，要是叫她们知道她将国公府的护卫打了，少不得又是一顿纠扯。

　　于是这姑娘一边用袖子遮着脸偷偷摸摸往人群外退去，一边冲小娇偷偷招手，“小娇，小娇，赶紧走！麻溜的，快！”

　　眼看着赵姑娘已经蒙着脸偷偷摸摸退到人群最外层去。

　　就在这时，忽然在背后响起一个低沉舒缓的声音来：

　　“姑娘，你当心点，踩上我的鞋子了！”

　　虽然只是低低的一声，混杂在喧闹的人群中几乎叫人听不清。但是赵嬛澈却觉得仿若一道惊雷炸在耳边！

　　那一刹那，连她的心脏似乎都漏跳了一拍。一瞬的静止之后，全身的血液又迫不及待地奔上心头，叫她觉得四肢开始发麻，心头发疼。

　　赵嬛澈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然后猛地回头。

　　身后，是一个身姿高大的年轻男子，几乎算是贴着她的身子站着。

　　男子着一身大红色的锦缎华服，以金线暗绣繁复纹理，从赵嬛澈的位置正好能瞧见他弧线精致的下颚，和半垂的似笑非笑的绝丽眉眼。

　　赵嬛澈有一瞬间的愣神，错以为是池垣站在身后。

　　——如果说裴胤与池垣有六七分相像的话，眼前的男子与池垣几乎像了十分！若不是他眸中神色不对，她几乎真的要将他认成池垣了！

　　赵嬛澈暗暗地咽了咽口水，压住满心的惊骇，她眯着眼睛将他瞧着，警惕道：“你是什么人？”

　　凌骜牵唇一笑，笑容里全是掩饰不住的邪气，他拱手作揖：“在下凌骜。”

　　“姓凌？北国皇姓？”赵嬛澈将他又打量了一下，心中恍然，她点头似笑非笑，“我好像听过你的名字。三四年前，你们北承国与我舅舅打过一场仗，打输了，就送了个皇子来做人质……”

　　她斜睨着眼睛将他瞧着：“那个质子就是你吧？”

　　凌骜微眯眼睛，唇角的笑差点挂不住：他没想到这姑娘一开口就这么不客气。

　　半晌，他松了松有些僵硬的面皮，无所谓地笑道：“姑娘说的正是在下。”

　　赵嬛澈将他那一张容色惑人的脸又瞧了许久，然后在心中叹气：

　　可惜当初这质子是直接一辆马车押去京城的，她与舅舅他们都没有见上一眼。否则就凭这张相似到这个地步的脸，他们又怎会迟迟猜不出池垣的身份来？

　　赵嬛澈抬头看他，牵唇讽刺道：“我还以为沦为别国质子了，怎么着也该跟丧家之犬也差不多了，没想到你还真活出个人模狗样来了。”

　　凌骜心口一窒，眸色微暗：来之前怎么没人告诉他，这姑娘牙口这么厉害呢！句句话直戳人心肺！

　　赵嬛澈不等他回神，又咬牙切齿道：“最后再问你个问题，凌徵是你什么人？”

　　凌骜额角血管不受控制地抽动，半晌，却还是保持住了微笑：“正是家兄。”

　　果然如此，赵嬛澈点头，笑了：“哦，知道了。”

　　凌骜抱臂笑吟吟地望着她。

　　赵嬛澈抬头看着他的眼睛：“滚！别挡路！”

　　说完，不顾凌骜瞬间沉下的面色，赵嬛澈一把推开他，大步越过去。

　　凌骜回神，气极反笑。

　　他从背后一把抓住赵嬛澈的肩膀，咬牙笑道：“都道你们中原女子温顺贤惠，不想姑娘竟这般无礼吗？”

　　赵嬛澈不想跟他啰嗦，回肘就朝他心口撞来。

　　奈何赵姑娘毕竟带伤在身，速度比平时慢了许多，叫凌骜一个退身便让开了。

　　凌骜站定，笑吟吟地理了理袖子，然后微扬下颚，一双桃花眼半眯着看向赵嬛澈，眼底渐露的笑意似在挑衅，似在轻蔑。

　　然而，就在这一刻，却忽然觉出背后一凉，凌骜不由得僵住了身子。

　　一把匕首正抵在他的背上。

　　“这位公子可当心了，”小娇将匕首往前送了送，隔着轻薄的夏衣，将凌骜的背扎出点血来，“我家姑娘金尊玉贵，可不是什么脏手都可以乱碰的。要是叫我家王爷知道了，恐怕是要将公子的手剁了去喂猪的。”

　　凌骜僵不由挺直了后脊背，一双黑沉的眼睛直直地将面前的赵嬛澈盯着。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松开僵硬的嘴角，扯出一个玩世不恭的笑来：“这么紧张做什么？不论怎么说，大家差点就成为了一家人了，今日才一见赵姑娘我便觉得心中十分亲近，忍不住想跟姑娘开个玩笑罢了。”

　　赵嬛澈挑眉冷笑，然后用眼神示意小娇。

　　小娇手腕微沉，唰的一下将凌骜的背划开一个深半寸长三寸的口子：“这个伤口就是要提醒公子，我家姑娘的玩笑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开的，公子以后可得记住了！”

　　说完，小娇将匕首收入袖中，然后越过凌骜，看都不看他一眼，便同赵嬛澈并肩离开

　　……

　　此刻。

　　人群依旧吵闹，周山还是坐在门前哭。

　　国公府里的家丁在赵权的带领下出来，劝的劝，轰的轰，着急驱散人群，又叫人抬来担架抬周山去就医。

　　在一片喧嚣的背景中，凌骜直直地站在没人注意的角落里，眼神阴鸷地瞧着赵嬛澈消失的方向，半晌，他缓缓伸手摸了摸刺痛的后背，摸到手上的却是湿漉漉的一片血。

　　赵清思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窜出来，站到凌骜的身侧，惴惴不安道：“三，三爷，您还好吗？您，这个，要赶紧包扎才是。”

　　凌骜侧首看他，眸子深沉，神色不定。

　　半晌，他牵唇，露出个毫无笑意的笑容来，然后将手上的血渍往赵清思白中泛青的脸皮上擦了擦：“你说的没错，这个赵三姑娘确实有点意思，值得我费点心思好好玩一玩。”

　　说完，他踱着步子，缓缓离开拥簇的人群，钻进停在街角的一只装饰华丽的轿子中。

　　赵清思怔怔地在原地眼看着那八人抬的轿子消失在街道尽头，这才回过神来，赶紧举起袖子使劲地擦拭着脸上已经干涸的血渍。

　　……

　　此时，离国公府大门约一射之地，一处大柳树下，正停着一只青幄马车。

　　马车帘子掀开了一点。

　　裴四从中探出头来，一双黑沉似铁的眼睛先是盯着凌骜消失的方向，然后又缓缓移动，盯上了赵二公子赵清思。

　　半晌，他将帘子甩下，缩回车厢内。

　　“主子，”他对着那个临窗执卷的男子道：“要不要去提醒赵姑娘一声，叫她当心着点这个凌骜，那可不是什么善茬，这几日我跟在他们后头可实在揪出不少龌龊事呢。”

　　裴胤缓缓抬眸，一双清透雪亮的眼睛映着窗外的阳光，显出些叫人炫目的琥珀光泽来。

　　他合上书卷，然后透过雕镂的车窗往外瞧了一眼，半晌，缓缓摇头：“先不必惊动她，明日，我亲自去会一会这个凌骜。”

　　说完，他揉了揉额角，然后道：“回去的时候，将书桌上那罐药膏给赵姑娘送过去。”

　　裴胤蹙眉回想着方才赵嬛澈拉架时挨的那几下，一时颇感头疼：

　　怎么这姑娘就不能消停一时呢，成天到晚的挂着个伤往外跑，还尤其爱多管闲事！

　　蹙完眉，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扣了扣车厢，声音疲惫道：“回府吧。”

　　话音才落，车夫一挥马鞭，赶着马车缓缓驶离定国公府。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吃乌龟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Alice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