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灯]须弥幻境》澜湖

15、第十五章

　　沉香手提那根断斧柄，纵云飞到半空，就如乡间常见的粗野樵夫，朝着最近的几个天兵一通劈打，天上掉落下了许多柴棍似的影子，转眼间便下起了天兵雨。
　　魔礼海手中玉石琵琶弹动摄魂曲，那曲子钻入沉香耳中，沉香只觉道心略微一动，便安宁下来，毫不受其所扰，其威力比『杨戬』轻声唤他名字尚且不如，不禁笑道：“你这么个破曲儿，我村里丧乐队都奏得比你好，你要是没听过好听的，我唱给你听，学着点。”
　　说罢沉香一棒将一天兵头盔打飞，那头盔扁作一个铁饼，疾速向魔礼海手中琵琶飞去，将琵琶声打断，沉香唱起一只打柴俚曲儿：“情哥哥今天好生累，一把斧子砍到黑，小妹儿莫要羞怯怯扇儿半掩，且来给哥哥捶捶背……。”
　　“无耻妖孽！”魔礼寿趁沉香乱战之际，抛出手中灵蛇，那蛇一口咬向沉香背脊。
　　“怎么，来给你哥哥捶背了？”
　　沉香仗着吃过太上老君几葫芦的仙丹，并不将这蛇放在眼中，生生受了这一咬，只觉背脊一麻，所幸并无大碍。伸左手捏在灵蛇七寸处，狠狠一掐，蛇便软做一团，沉香将灵蛇提着一抖，劈头盖脸抽向魔礼寿，那条蛇俨然成了他手中一条软鞭。
　　李靖将魔家四将狼狈之态看在眼中，朝杨戬道：“司法天神，这刘沉香怎么也与你沾亲，我们旁人不好下重手惩治，你不管管？”
　　杨戬看着被众天兵天将围在正中的沉香，看得出魔家四将联手也拿不下他，心中不禁有些诧异又有十二分的满意，面色不变：“我等公事而来，此子是玉帝的钦犯，诸位各显本事，诛杀也罢擒拿也罢，不用看杨戬的面子。”
　　沉香将云头上的对话听在耳中，心便是一沉，五脏六腑仿佛被刀割一般的难受，升起许多委屈愤怒，将手中长蛇挥舞开击退一圈神兵，飞身而起朝那朵祥云掠去，伸手把魔礼寿的蛇朝李靖脸上扔去：“他动不动手，要你这老不死的在这里做神做鬼，管好自己的儿子吧。”
　　李靖知他暗指封神时哪吒忤逆之事，不由暗暗羞恼。
　　一旁哪吒道：“沉香你扯我做什么？本不打算擒你，你这是不分好赖人，就别怪我无情了。”
　　“啰嗦什么，你们这一帮大小毛神一起上吧，我今日就算被诛杀当场又能怎样，姓刘的难道怕你们？”
　　几个云端上的神官见沉香这幅模样，窃窃私语道：“我看这小子不像杨戬外甥，倒像是孙猴子的外甥。”
　　沉香与李靖斗在一处，回头朝那几个神官骂道：“你们像老子的外甥。”说罢挥动短棒，朝神官远远一劈，神力过处，竟隐隐有撕裂空间的迹象，几个神官中有躲避不及的，当场被劈作两半神形俱灭。
　　“休要目中无人，看塔。”沉香正分神时，李靖扔出手中金色玲珑宝塔，沉香被飞来的宝塔击在胸口吐出一口鲜血，沉香不看李靖，只抬头看向杨戬的方向，见他面色不变，神情漠然看着这边。
　　“刘沉香，怜你这身法力修为不易，还不束手就擒，别在此枉送性命。”
　　沉香哈哈一笑，一口血沫呸向李靖：“别在这咬卵嚼蛆，你刘爷爷我浑身上下胸口最是禁打，还怕你这老龟毛的金屁塞？像你这样老不死的，修炼了几千年也不过如此，你刘爷爷什么都金贵，就这身法力不金贵，就是散光了，再修炼几年也能打十个你这样的软鸡棒。”
　　李靖久居天庭哪里听过这样粗鄙的村语，气得一佛出窍，抽出腰间斩妖剑与沉香短兵相接，数十合居然拿他不下，这沉香招招均是简单的横劈竖砍，粗野难看，真就如同村夫砍柴，但手上法力竟恒久如一不见半分减弱，竟源源不竭。
　　李靖道：“二郎神，还不出手，更待何时？”
　　杨戬面色一沉，化作一道流光，向着刘家的茅草屋而去，再回来时，手上便多了一人，正是刘彦昌。
　　杨戬说：“扔了武器，跪下。”
　　沉香两眼看着杨戬，僵持片刻，终于扔了手中短棒，双膝一弯跪在了云中，霎时便有无数刀剑斧钺架在了沉香脖颈之上。
　　“傻孩子。”杨戬朝着沉香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松开了手，那个假的刘彦昌从云中坠下，不知过了多久，沉香的耳中听到了远远的一声几不可闻的闷响。
　　沉香微微张开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惊讶愤怒慌张绝望一同扭曲了他的整张脸，这样的表情停留了很久，虽然早有预感，他根本不能相信他眼睛里看到的一切，这样的情景难以理解，让他的头脑混乱一片，杨戬杀死了他的父亲。
　　*
　　“肉身成圣，还能开辟彼界，我没有想到沉香能独自走到这一步。”刘彦昌脸上露出欣慰的神色，转而又问：“你本是守卫华山机关的一颗心，被他取来在此，所以一直没有回归本体？”
　　“是。”
　　『杨戬』忽然跪倒在地，浑身上下微微地痉挛。
　　刘彦昌：“你怎么了？”
　　“是沉香，他的心很痛，从刚刚开始就隐约可以感到，但这一刻疼痛好像要把整个心脏撕裂了。”
　　刘彦昌看着『杨戬』，面色冷峻起来：“他用一部分心脏给你打造了躯体？”
　　“是。”
　　“这里发生的事，看来本尊并不知晓。”
　　“是。”
　　“心，把你知道的多的那一部分告诉我。”
　　『杨戬』看着眼前的刘彦昌：“很抱歉，我不能告诉你，虽然你也是他的一部分，但那孩子不愿意我告诉他，所以我不能说。”
　　“看来你脱离本体连接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以至于你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刘彦昌：“我可以杀死你，然后变成你，把你的尸体变成刘彦昌，毫无破绽，那样沉香一怒之下自然而然也会透露真相。”
　　“你确实可以杀死我，如果你不怕那个孩子永远恨你，甚至毁了自己。”
　　刘彦昌露出不解神情：“你对沉香很重要吗？你只是杨戬不需要的一颗心。”
　　“不是我，而是你，刘彦昌对沉香很重要，虽然我知道你的身份是虚幻的，但你却又真真实实是一个哺育陪伴了他十多年的父亲，杨戬是不能杀死刘彦昌的，即使是我这样一个仅仅是杨戬一部分的存在，也不能。”
　　刘彦昌看着『杨戬』，想要维持脸上的冷漠，口吻里却还是显出了焦急：“你刚刚说沉香他的心很痛。”
　　“你我都有那位的思维，应该都能猜想出外面事情的走向，为了给沉香更多的恨与动力，现在外面的假刘彦昌应该已经被他杀了。”
　　刘彦昌不解：“可那个刘彦昌只是沉香造出的假身，沉香骗过了杨戬应该洋洋自得，为什么难过？”
　　“杨戬是不能杀死刘彦昌的，即使刘彦昌是假的。”
　　刘彦昌神情愈发地困惑：“你把我绕糊涂了。”
　　“沉香也喜欢杨戬，也许是一种敬爱，总之那感情很深，杨戬杀了他的父亲，会让他崩溃，我们都应该庆幸现在外面的刘彦昌是一具假身，否则那孩子会比现在难过一万倍，即使只是知道杨戬有杀他父亲的意图，就足以让那个孩子心痛到无以复加。”
　　“他喜欢杨戬？可杨戬明明那样地对待他。”刘彦昌面露不解。
　　“沉香是一个很好的孩子，我希望外面的那个真正的我们不要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我开始动摇，也许当初我的推演并不完美，我算偏了一个变数，沉香本身作为一个凡人所产生的复杂情感。”
　　*
　　天空中沉香已经杀红了眼，他化掌为斧，不知有多少天兵天将被他一双手燃烧的法力劈得神形俱灭，杨戬没有想到沉香能修炼到这个地步，他在强烈恨意中迸发出的力量可以说已经让他吃惊了。
　　还有值得奇怪的一点，杨戬默默看着云端之下刘彦昌坠亡的方向，应该有一缕法力从那里回归，但是什么也没有发生，杨戬闭上眼睛感知，那一丝牵连已经不在这个世界？界外空间？杨戬的眼神露出杀意，能够开辟彼界的神，是那些该死的东西已经通过某种渠道和沉香取得联系了吗？
　　“这场闹剧该结束了。”杨戬出手，一杆三尖两刃刀在手中微微一转，攻向沉香。
　　沉香躲过那一击，双目通红地看着杨戬：“你为什么杀我爹？他哪里得罪了你？”
　　“人神通婚，便是罪，我现在不想谈这个我已经强调了太多次的老话题……”
　　“谎话，哪位天神都有资格说这句，唯独你没有。你为什么杀我爹？”沉香怒吼：“你就这么想我恨你吗？你要毁掉我对你所有的情感？”
　　杨戬淡淡扫了一眼不远处的众神，如果沉香有精力去观察就会发现众神的表情停滞了一瞬，便纷纷暗自露出了顺理成章的鄙夷神色。
　　“你自以为很聪明吗？敢提到那件事，你已经让我愤怒了。”杨戬握紧三尖两刃刀，作势攻向沉香。
　　“你不能杀我爹，李靖，哪吒，四天王，谁都可以去杀，因为我有自信就是毁了地府，我也能让我爹活回来，唯独你不能！”沉香红着眼，伸手挡在三尖两刃刀上，来自他掌风的金色法光与三尖刀的青蓝色法力对撞在空气中震出一圈波纹。
　　“这股斗志与法力，十分不错，但更让我对你刮目相看的，是你的演技，刚刚被我摔死的那个，不是真的刘彦昌，不用做戏了。”杨戬冷着脸：“你把刘彦昌藏进界外，是谁帮你开辟的空间，说！”
　　杨戬冷着脸，法力迸发，三尖两刃刀割破了沉香掌间凝结的法罩，嵌入手掌，鲜血顺着沉香的手掌蜿蜒流进衣袖。
　　沉香眼中浮出怒意与绝望，双掌紧握三尖两刃刀，半点不退让，杨戬若是再增一分法力，就要将他双手削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