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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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的夏夜，伴着蝉鸣，空气中弥漫着丝丝燥热。
离高考还有几天了。
许多高三学生情绪都有些焦虑不安，每晚都会问很多个问题，平日里会做的题也好像陌生得不会做了。
姜舒凡作为数学补课老师，这几日的晚上，都忙碌不已。
一边不厌其烦地解答着他们的问题，一边用鼓励的话语疏散他们的焦躁，让他们找回冷静和理智。
书桌上的手机屏幕明明灭灭，刚暗下去，又亮了起来。
但趴在书桌上的姜舒凡，却一直没有动静。
良久，她的魂魄渐渐离了体。
眼前突然出现了两道身影，悄无声息，但带起阵阵阴风。
姜舒凡被吓了一跳，尖叫声脱口而出，“鬼啊——”。
两道身影各自着黑袍和白袍，戴着高帽子，脸色惨白，眼下乌黑，整个身影还呈半透明状。
完全符合鬼故事和电视剧里“黑白无常”的形象。
姜舒凡历来怕鬼，晚上睡觉必须开着灯才能睡着，睡前上厕所都要做很久心理准备，再大声唱着那首“我害怕鬼，但鬼未伤我分毫”的歌，快速跑去厕所，之后快速上床。
睡觉之时，即使是夏天也不敢将脚露在被子外面，总感觉被子外会有一双手，准备拖她的脚。而被子，就是她的保护罩。
而此时真真切切地看到鬼，她第一反应就是转身，避开视线。
却在侧身到一半之时，看到了镜子里的“人”也是悬浮在半空中，整个身影都呈半透明状，尤其是脚，乍一看就好像是没有脚似的。
姜舒凡害怕到几近晕厥，突然发现镜子里的鬼，脸跟自己长得完全一样。
再侧了侧身子，便看到书桌上趴着的自己。
脸色发紫，一只手臂下垂在桌旁。
所以……“我也是鬼？？？”
姜舒凡喃喃自语道。
方才出现的两只鬼，并不是传说中的黑白无常。
只是冥界规定所有接新鬼的鬼差，都是两鬼为一组，一人着黑袍，为主鬼差，一人着白袍，为助理鬼差。
鬼差一次大约要接七八个鬼，具体是看每日的任务和自身的规划。
姜舒凡便是这组鬼差今晚接到的第一个鬼。
直到接到第四个鬼时，姜舒凡才接受自己已经成了昔日她最害怕的鬼这一事实。
只是看着和自己同乘一辆鬼车的同伴们，有脖子上全是勒痕的被绑匪撕票的鬼，有脑袋裂开头上全是血浆颜色的跳楼鬼，还有死状更为可怖的车祸鬼，她还是有点瑟瑟发抖。
同时感慨自己怕鬼不是没有道理的，鬼的死状都挺可怕，有鬼这一事实本身也挺可怕。
姜舒凡想，闺蜜天天说自己胆小，让她看看这场面，就不信她不害怕。
相比起来，两个鬼差正常多了，除了透明了些许，看起来和活人也没什么不一样。
她往前面的位置又挪了挪。
姜舒凡每次去旅游都会提前做好攻略，她的做事风格便是习惯充分了解，做好万全准备，无论遇到何种境况，都能从容应对。
而她对即将去的地府一无所知，便想着打探点消息。
驾驶座上的黑袍鬼差冷着张脸，气场强大，看起来白袍鬼差更好说话。
于是她斟酌着开口跟他套近乎，“小哥，你不怕鬼吗？干你们这行是不是需要胆子大啊？”
白袍鬼差回头看了她一眼，又转过头去，朝黑袍鬼差看了一眼，见他微微点了点头，才回复她道，“还好吧，被吓着吓着就习惯了。”
见他愿意回答她，姜舒凡便放心了些许，开始继续抛出问题，不动声色地慢慢打探消息。
“我刚刚看到你们觉得害怕，所以鬼也是有完整的情绪的吗？”
“既然都有鬼了，那是不是也有神仙啊？”
“凡间烧的纸钱底下的鬼们真的能收到吗？”
“鬼不是要投胎的吗，那还要钱来干嘛啊？”
“你们当鬼差有意思吗？地府还有些什么职业啊？”
鬼差职业守则第二十八条里规定，在接送新鬼的过程中，新鬼的疑问必须答复。
但鬼差身上自带一股很强的威压。
用于镇压那些不愿意接受自己死亡事实而闹事，或者鬼车走到一半怨念横生的新鬼。
或许是对未知的恐惧，也或许是因为他们身上的威压，没有什么新鬼敢直视他们，更别说跟他们搭话了。
那些新鬼，基本被接上鬼车之后，都安安静静坐在座位上，也有鬼半途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的确死了，不舍人间而开始抽噎起来的。
但总的来说，都算安静。
黑袍鬼差没见过这么话痨的新鬼，白袍鬼差也是第一次需要回答问题。
而现在，不仅那个话密得像暴雨的姜舒凡盯着他，连她身边的其他几个新鬼也一脸好奇的盯着他，等待着问题的答案。
黑袍鬼差久违地感觉到了头疼的感觉，便以眼神示意，将回答问题的任务交给了白袍。
他坐直身子，感受到了十多年前在人世间时做实习生的紧张，姜舒凡问一个问题，他便思索着慎重给出答案。
“完整的情绪……应该有吧”。至少他此刻都能感受到紧张。
白袍将“应该”二字咬得很重，他想，用词必须得准确。
“神仙……应该有吧”。他也没见过，但是在他的认知里，鬼怪和神仙理应共存，不然就不受约束了。
两个问题回答完，白袍感受到了来自身旁黑袍的凉凉一瞥。
他知道是因为他的两个“应该”。
他下意识地咽了下口水。
随后意识到他没有口水，也没有喉咙了。
但紧张的情绪却是货真价实地存在的。
想着第三个问题终于是他会的了，才有了点底气，连声音都放大了些。
“凡间烧的纸钱是收不到的，冥界的鬼的所有存款都必须靠自己挣。”
话题又回到第四个问题，姜舒凡又问了一遍，“所以鬼拿钱有什么用呢？”
一边问，还一边瞥了眼黑袍手里有些旧的类似于地图的东西。
鬼车一路行驶，白袍也讲了一路。
到忘川河前，姜舒凡已经从白袍口中了解了冥界的生存法则。
准确说，是幽冥地府的生存法则。
地府分为两个，一个阴曹地府，一个幽冥地府。幽冥地府被封印了五百年，近日才重开。
和阴曹地府最不同的是，幽冥地府不接纳十恶不赦的鬼。
那些需要接受阎王审判，会下地狱接受惩罚的鬼，在登记功德簿时，便全部分配进了阴曹地府。
所以他们这群鬼过鬼门关后，不需要经历阎王审判的环节。
幽冥地府和人间其实很类似，也是一个生存游戏。
只是多了一种叫“转世投胎”的选项而已。
每个新鬼死后到冥界，都会按照各自在人间的功德表现，获得一笔初始存款，初始存款分为三个等级：甲等1500镒，乙等1000镒，丙等500镒。
之后会给他们分配实习工作，实习期的工资都是每月100镒，转正后每月500镒。
只有缴满两年社保，才能申请转世投胎。
实习期，不给缴纳社保。
当然，也可以选择申请创业，成为个体户，自行缴纳社保。
现在凡间出生率低，排队投胎的鬼特别多，投胎是审核是否具有投胎资格，以及明码标价进行购买的方式，每日转世投胎的名额和具体情况，都会提前五日显示到幽冥板上，显示当日限时购买。
投胎名额的情况会大致会从出生和死亡、家庭、经济、学习、爱情、事业几方面介绍，但不会限制细节。
比如：付清，公元2022年5月3日出生于A省首富之家。一生富贵，但父母繁忙，童年缺爱，中学时父母离婚。成绩中等，事业顺利，婚姻美满，家庭幸福。享年65岁，老年时患病离世。
命运既定，至于细节，便全靠自身。
命运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如果太过耽于享乐，或是被世俗迷了眼，违法犯罪，会改变命运轨迹，或穷困潦倒，若有违法犯罪，甚至可能让命运线完全偏差，获牢狱之灾。
当然，若开局不利，但非常勤奋努力，日复一日，也有希望使命运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但这样的好名额，自会有许多人抢着购买。
同一个投胎名额，若多人有意愿购买，便在当日进行登记后，再进行随机抽签，中签者得此投胎名额。
当然，两年之后，也可以选择随机投胎，便无需花费任何冥币，只是具体是投胎成猪，还是投胎成人，是投胎到和谐有爱.的家庭，还是会有酗酒好赌的父亲，就只能全凭运气了。
换句话说，要想投个好胎，来世过得相对舒服一些，便少不了要多攒些冥币。
姜舒凡听着听着便皱了眉，心内哀嚎，这怎么死了都逃脱不了社畜的命运。
不知道是今晚的新鬼特别多，还是黄泉路的交通历来这样，鬼车在黄泉路上堵了很久。
鬼车是漂浮在黄泉路上的，黄泉路之下，是一片一望无垠的忘川河。
随着鬼车的行驶，忘川河上的景象在不断变换。
有不断咕嘟冒泡，散发着腐朽之意的深青色河水，给人一种掉下去就会被吞噬魂魄的阴森感。
也有翻滚着的红色岩浆，散发着灼人的炙热。
鬼车恰好堵在了这儿。
姜舒凡看了眼剩下的岩浆，抬眼之时，大片大片的火红入目。
是彼岸花。
不知地府是否叫这名字，但和人世间画出的传说中的彼岸花的形状相同。
只是那种极致的灿烂和盛开的妖冶之感，是图册所无法展示出的。
明明是开在地府，但却灿烂至极，满是生机。
火红的一片似是染红了地府的半边天，也点燃了姜舒凡的斗志。
她咬咬牙，下定狠心，拼搏两三年，躺赢下辈子！
许久之后，鬼差才终于过了忘川河畔，来到了新鬼接待处。
从里面走出来了个年轻美貌的女子，身上穿着却和他们大不相同。
姜舒凡平日里对古风的一切都很感兴趣，多打量了几眼，便看出这应该是宋朝的服饰，但又有些许不同，应是改良过的。
姜舒凡看着黑袍鬼差朝她走过去，不知和她说了些什么，那女子抬头，朝她看了两眼。
姜舒凡没在意，挪开了目光，开始四处打量起来。
整个建筑也很有宋朝的风格，但建筑体看起来有些陈旧了。
旁边有一个类似于告示栏的东西，但字并不是写上去的，也不是现代的LED屏幕那种，而是漂浮在那块板的前方1cm的样子，姜舒凡想，这应该就是冥界的法术。
姜舒凡在那块板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姜舒凡（卒于公元2021年6月2日，正在接送…）
名字是按组显示的，她的名字在鬼差组102号。
接送人栏，主鬼差写着无烬，副鬼差写着袁明。
应当分别是黑白鬼差的名字。
随着鬼差和那名女子交谈完毕，她名字后面的字也变了。
姜舒凡（卒于公元2021年6月2日，已接送，等待洗怨…）
洗怨。
这个词姜舒凡第一次看见。
但不妨碍她联想其意思，她一下子便想到了花千骨里的什么三生池水，贪婪殿的水洗贪，销魂殿的水去欲，绝情殿的水去痴。
想来，这个洗怨，应该跟这个差不多吧。
但不管是剧里还是小说里的这一段，看到三生池水这几个字，她能联想的就只有痛。
旁边那个跟她同一鬼车的小姑娘应该也想到一起去了，柔柔弱弱的身躯小小地颤抖了下，不自觉念叨出声，“感觉好痛。”
姜舒凡想，虽是痛了点，但应算是一段很有趣的经验。
这么想着，便也这么低声安慰了身旁的小姑娘。
小姑娘一思忖，能体验仙侠剧里的东西，倒也确实有趣。方才的愁眉苦脸瞬间消失，面上露出几分跃跃欲试来。
一行人跟着木樨进了接待处。
接待处很大，曲径通幽，走进庭院，便看到里面有好几汪池子。
那池子五彩斑斓的，很好看。
有些像姜舒凡在世时去九寨沟旅游看到的五彩池。
本以为每个池子都要下一遍，却看木樨走上前，从另一个女鬼手里领了个木牌回来，然后领着他们去了三号池。
先给每个新鬼发放了本地府生存指南，让他们阅读。
一翻开，就有闪着金光的字漂浮出来，悬浮在空中。
先介绍了地府投胎的规则。
这一部分他们这一组鬼都翻得很快，因为方才这些姜舒凡已经从白袍鬼差那里打探清楚了。
之后便是洗怨的相关介绍。
每个洗怨池的效用都相同，只是每晚的新鬼众多，按鬼车顺序分了组而已。
洗怨池的作用有三。
一是可以洗去新鬼身上的怨气，怨气越重，灵魂的疼痛感就会越强。而洗去之后，鬼的模样便会变成在人间时的正常模样。
二是在洗怨完成之后，洗怨池会按照新鬼在人间的功德表现，将新鬼划分为三个等级，这个等级就是发放初始存款的依据。
三是洗怨池能读到每个灵魂的特点，从而直接给新鬼分配合适的实习工作。
当然，如果实习一个月后，新鬼觉得自己不喜欢这个工作，便能向工作单位上级申请调岗。
见他们都将书合上了，木樨问道，“还有什么问题没有？”
众鬼摇头。
姜舒凡看了看四周，本来想看看别人下洗怨池的反应，好有个心理准备。
却看到旁边的几组鬼都还在细细地翻看着地府生存指南，翻阅速度比他们这组慢上不少。
“那我点到名字的，依次下洗怨池。”木樨的声音清冷。
是公事公办，不带任何情绪的那种冷，将姜舒凡的注意力瞬间拉了回来，下一秒，她便听见这清冷的声音喊出了自己的名字。
“第一个，姜舒凡”。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001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