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番外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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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出生，起名是件大事，而叶耀灵的名字早在半个世纪前就被他爷爷定下，他的降世，承着先人的厚望和遗憾，也迎着后人的期盼，叶耀灵的父亲觉得，这定是个不一般的孩子。
果然，这孩子不足两岁就开始读书，学中文，学粤语，学英文，每日清晨五点准时起，成人般自律和隐忍。
从《孝经》《尔雅》到《孙子兵法》，叶家小叔重复着叶家辈辈的成长经历，但他却又是不一样的。
叶耀灵像极了他的母亲，生来寡言清冷，冷漠严肃，他的叛逆和野心，无人知晓。
1986年，不知不觉，他就长成了心思缜密，可以运筹帷幄的少年。同年12月31日，北京，某军区医院，那个注定与他牵绊一生的女孩出生。
在 1991年这年，海湾-战争爆发，摩洛哥和西撒人阵正式停火，苏联八月政变，到九月多个加盟共和国宣布独立，埃塞俄比亚门格斯图政权垮台，吉尔吉斯斯坦独立，中国与多国建交。冬月，叶耀灵受邀北上，女孩快五岁。
此次邀请来自叶耀灵的奶奶，叶家收到这封八十大寿的邀请函时，集体懵了一懵——小叔的奶奶……是谁？好像从来没听说过。
叶耀灵也从未听过，叶宗杰向他解释 : “当年我爹是和那门当户对、郎才女貌的世家小姐一起留学的法国，奈何时局变迁，国难当头，回国时只有他孤身一人。”
叶耀灵抬眸觑他一眼 : “那你呢？自己长翅膀飞回来的？”
叶宗杰不跟这拆他台的臭小子计较，毕竟，他有求于他 : “好吧，你爷爷是抱着嗷嗷待哺的我回来的。”
所以，叶宗杰的记忆和人生里从未有母亲这一角色。
“你父亲我都一把年纪了，见面多尴尬，所以，清清，你代父亲去吧，不是说隔代亲嘛？”
叶耀灵断然拒绝 : “不去，你叫老大他们去。”
叶耀灵低头看书，再没有理会的意思。
“人家说了，想见的是伯清。”
见叶耀灵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叶宗杰凑过去 :“北京现在已经下雪了，泽仔还没看过雪，更没出过远门，你做爷爷的，不带他出去玩玩？”
叶耀灵手指一顿，抬眸看向眼前人 : “小家伙想去？”
叶宗杰挑眉，拉长了音 :“想，昨晚就开始嚷着让古诚带他去了……”
——
三日后，北京，某胡同口，挤满了代表了各类身份的吉普，来的都是军政大要。
古诚在确认贺礼，叶耀灵降下一点车窗，冷冽的风便循着缝隙袭来，在他怀里熟睡的小家伙被冷风吹得瑟缩一下，醒了。
胡同深处，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离宴席开席尚早，叶耀灵并不愿早早就去凑热闹。
叶耀灵揉了把小家伙的脑袋 : “这里离故宫近，想不想去看看？”
小灵泽偷偷望一眼古诚，抓着叶耀灵的衣服，小声道 :“我跟着六爷爷。”
叶耀灵了然，叩响车窗，唤起古诚的注意力 : “古诚，开车。”
古诚没反应过来 : “……啊？去哪儿？”
“故宫，带你儿子去看雪。”
古诚瞪他儿子一眼 :“叔，你别管他，看雪哪里不是看？”
叶耀灵抬眸看他 :“是我想去。”
古诚 : “……哦，这就开车。”
——
11月，故宫进入旅游淡季，人流锐减，安静下来的故宫在雪后愈加雍容悠远，白雪红墙、碧瓦飞甍、玉砌雕栏，都承着历史的厚重。
一座宫殿的内院里，两个小孩正在积雪里缠斗。
两小人是完全不同的打法，小灵泽虽年纪不大，但出生叶家，又有古诚和叶耀灵亲自教导，出手已经是一招一式、有模有样，而跟他打起来的小女娃，毫无章法，但经验颇丰，是怎么狠怎么来的打法，所以两小人的身手不相上下，打起架来颇有看头。
小灵泽被迫面朝地啃了几口雪泥，彻底怒了，用力一个翻身，将小女娃推翻在地，刚骑上去，脖子一紧，突然被人拽着后衣领提了起来。
小灵泽转头，看清来人，伸手环住来人的脖子，继而愤怒地指向地上还埋在雪里的人 : “六爷爷，她，她……”
古灵泽自小就太过老实，又闷，从没轻易跟人打过架，可想这次不是委屈到了极点就是愤怒到了极点，可惜这闷葫芦，指了半天，小报告也没打出来。
叶耀灵正想骂他没出息，雪地里的小人蹬了两下脚，翻了过来。
被扯散的卷头沾满了雪花，五官太过标致，属于一眼就能估摸出长大后模样的长相，跟古灵泽打了好一架的，竟是个水灵灵的小姑娘。
叶耀灵要出口的话变成了 : “你出息了，跟女孩子打架？”
打不出小报告的小灵泽被六爷爷批评后，更加没词了。
叶耀灵将小灵泽丢回地面，半蹲下，扶那小女娃起身。
他的小西第一次见他，可没给他什么面子，拳打脚踢，浑身带刺。
小灵泽急得朝小阿西喊 : “不许踢我爷爷！”
叶耀灵将小阿西提起来，裤腿、鞋上早被踢满了小雪脚印，小阿西往前一冲，对小灵泽怒目而视，两人之间的战争，一触即发。
叶耀灵警示地瞥小灵泽一眼，小灵泽憋屈地缩到叶耀灵背后，叶耀灵抬手挡住要追的小阿西，正捂住她的脸，又软又冰。
小阿西被无情地按着脸挡了回来，那只手又热又干净，并不惹人讨厌。
小阿西抬头，对上叶耀灵的视线。她已经很会通过观察人的神情和言谈举止判断一个人的品性和性情——此人看似温文儒雅，却藏着七分冷漠，三分桀骜。
当然，以阿西当时的智商还是得不出上述结论的，只是知道这突然冒出来的敌人的靠山不好惹。
所以小阿西抿着嘴角，安静地盯着叶耀灵，并不敢再做出惹恼对方的动作。
使叶耀灵能将小丫头记住那么年的，是她的那双眼睛，那双眼睛透露出了早慧，或是经历着她这个年纪不该经历的现实，亦或是两者皆有。
小丫头的穿着相貌都显-露着优越感，但她皲裂的嘴唇、不纯粹的眼神和打架的熟练程度，都昭示着这小丫头背后不同寻常的遭遇。
但这一切都和叶耀灵无关，他不是一个热心的人，可毕竟他的小辈刚与人打了一架，叶耀灵敷衍地摸了一下小阿西的脑袋，问 : “受伤了没有？”
叶耀灵第一次和这样大小的小女娃接触，言辞动作都稍显生疏。
小阿西沉默着，依旧一瞬不瞬和叶耀灵对视着，缓缓摇了摇头。
刚刚碰她脑袋的松软和小巧，以及此刻她的乖巧，和他带小灵泽时的感受是完全不同的。
叶耀灵难得地往前倾了一点，与小阿西平视 : “你家大人呢？”
小阿西被他吓了一跳，小身板往后倒了倒，但坚持住了，小脸上淡定如斯。
叶耀灵的心情愉悦了些，唤小灵泽 : “跟人道歉。”
小灵泽无条件地服从他六爷爷，跟小阿西道歉。
小阿西转了转眼珠，改望着小灵泽，却不说话。
叶耀灵蹙眉 : “说普通话。”
小灵泽 :“对不起。”
小阿西还是不说话。
小灵泽扭头，疑惑地问叶耀灵 : “六爷爷，她为什么不回我？”
叶耀灵已经意识到了，从他出现到现在，这小丫头没有发出过任何一点声音。
小小一个人，竟全身都是麻烦。
叶耀灵弯腰，一手拎一个小人，走出宫殿内院，来到石桥上。
古诚还在跟算命师傅聊着，见叶耀灵回了，望来一眼，视线顿在小阿西身上。
“叔，您从哪儿捡来一个小丫头？”
叶耀灵扔下手里的两个小家伙，回古诚 : “不见她家大人，让她先在这里待着。”
小阿西一碰地就溜到了石桥柱子边，连个正脸都没给古诚。
古诚“哦”一声，也不在意，回头催着算命师傅继续说。
算命师傅摸着灰白的胡须道 :“此子可是贵人哪。雅量厚重，智谋发达，此英俊之才，定成大业，是富贵两全之人啊。”
“没办法，我小叔没生下来就已经富贵两全了。”古诚觉得这根本没有挑战性，问，“那我小叔何时成大业？”
算命师傅再掐指一算 :“资性英敏有奇能，精明干练，年少有志，少年发达。”
古诚朝叶耀灵喊 : “叔，你可得抓紧时间了啊，眼看你的大业就要错过了。”
叶耀灵垂眸觑他一眼，懒得理会。
对面的小阿西数着小狮子，被算命师傅挡了路后，就没动了，抱着石柱发呆，那小身板，像随时会掉下桥去，叶耀灵便留在古诚边上没走，而旁边神叨叨的两人又已经讨论开了。
“若其它相理俱佳，才能真正为有福之人。”
“其它？什么其它？姻缘吗？”
算命师傅卡壳了一下 : “……姻缘？”
古诚莫名兴奋 : “对啊，我小叔的姻缘，您要算的准，那才是真正有能耐。”
“我得看看面相。”
古诚伸手拉叶耀灵 : “叔，您蹲下来，让师傅看看。”
叶耀灵皱眉 : “松手。”
古诚的兴奋显然大过了恐惧 : “叔，算算，就当个乐子。”
小灵泽也跟着他爹凑热闹，抱着叶耀灵的大腿，六爷爷六爷爷地喊。
叶耀灵……无奈蹲下。
算命师傅左右端详后 : “鼻梁有骨节，专业人材，性格刚毅，但……克妻。”
“啊？我叔的姻缘不好？”古诚震惊了，随后又混乱了，“不不不，意思是，我叔居然是有姻缘的？”
当事人很淡定，也很冷漠 : “我此生不会有妻。”
古诚忽略某人，与算命师傅真正热络起来 : “能算算我婶吗？看看她人身在何方？”
“这……”算命师傅为难起来。
古诚大手一挥 : “我给你加钱。”
算命师傅一阵鼓捣后 : “这书里写的是……”
叶耀灵已经不耐烦，要起身，古诚急急按住叶耀灵 : “叔，再等等……”
“写的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与叶耀灵面对面的古诚 : “……”
“您这书不准啊！”古诚差点跳脚，“怎么可能是我？您看看，我儿子都有了。”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算命师傅赶紧重新翻书。
这边的动静终于将小阿西从她自己的小世界里唤出神来，她扭头，懵懂地望来一眼，恰巧与叶耀灵对视。
但没几秒，小阿西就淡定地扭回了头，屁股一撅，蹲了下来，堆起小雪人，只留下一个小屁股对着叶耀灵，算命师傅沧桑的声音已经又响起 : “既然富贵好命尽都予了你小叔，在情路上坎坷一点也是情理嘛，这句话可以理解为缘分稀薄，相见不相识。”
相见不相识，倒与他的想法殊途同归。
叶耀灵再没有了陪古诚胡闹的兴趣，刚起身，就听见有人在唤 : “清清！”
八成是寻小丫头的人来了。
叶耀灵平时就被他父亲唤作清清，他心里划过一丝抓不住也说不清的异样，循声望去，远处走来一个帅气的成熟男人，看身姿，是军人出身，男人右边肩膀上还坐了个小男孩，贵气的很。
“清清！”男人终于发现了小阿西，语气松下来，“清清？”
小阿西堆小雪人的动作早已顿住，她不舍地丢下那半个雪人，起身走向她的命运。
阿西父亲停在远处，他看得出是叶耀灵暂时“收留”了小阿西，点头向叶耀灵表示谢意。
叶耀灵点头回示，他看着被冻僵的小丫头歪歪扭扭地走向她的父亲，却不肯牵上她父亲递出的手。
荣靖柏被放下地，一眼看穿 :“她肯定打架了。”
父亲拢着小丫头的头发 : “清清能上哪儿打架？肯定是摔了，你摔哪儿了清清？衣服都湿了。”
小阿西自然沉默着，随她父亲左看看右摸摸，小阿西被拨得转了身，发现叶耀灵一行人都望着这边，她歪了头，也望着他们。
“臭小子，你就是这么牵着你妹妹的？”
“她才不会让我牵。”
阿西父亲沉下脸来 :“致酌，我不在的时候，你要牵好妹妹，不能再把她弄丢了。”
荣靖柏睨心不在焉的小阿西一眼 : “知道了。”
后来，荣靖柏终究是辜负了他父亲的嘱托。
他起初叫做致酌，他有一个大哥，名唤致清，由“至清至浊”衍化而来，而她妹妹则取了“濯清莲而不妖”的“濯清”二字，顺应两位哥哥的名字，颠倒便成了“清酌”。
原本，他们都该带着寄予了父母期盼和喜爱的名字长大，或许，他们这家人，都彼此缺少长久的缘分。
直到小丫头被她父亲牵着走远了，古诚才收回视线，转头跟叶耀灵说道 : “您跟那小姑娘还挺有缘分，叫一个名字。”
叶耀灵瞥古诚一眼，懒得理会。
毕竟，谁也不知道，与他擦肩而过的，是他未来的妻。
曾经那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原是冥冥注定的感觉。
作者有话说
第79章 番外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