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夜方长》风花雪悦

1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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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震满腹疑惑，要说陆离真的认为他出卖了他，把王克的情报泄露给了董令其，所以昨天对他态度那么差，把他赶出家门，也不给他立案，那他今天怎么忽然又去把他捞出来，还对黄嘉伦的人脉关系进行了详细调查，却又把他赶下车，不愿意和他一起去询问那个贺云飞呢？
　　尽管这么形容有点奇怪，但池震可真的想到了那些在夜店里打工的姐妹，她们对付男客人就是这么一套，她们管这个叫“若即若离”，吊起你的胃口又不给你到手，才能把客人留住。
　　所以，陆离是想把我留住？池震为自己这个大胆的联想打了个颤，他一定是在拘留所待了一晚睡眠不足所以产生幻觉了，陆离刚刚想要相信他，就出了这么一个意外，他不马上让他卷铺盖就不错了，怎么会想要留住他呢？
　　池震胡思乱想着，脑子里全都是陆离自相矛盾的行为，电梯“叮”一下到达，他走出门去，却见到了一个老熟人。
　　孙尚文，当初在王振生大律师手下工作时，他跟他是同期，但池震把他压得死死的，他在律所里待了一两年还是在给其他大律师打下手，而池震已经开始独立打官司了，他一气之下离开了，听说转行去给商业公司当法务专员，这会儿可是见着了。
　　“池震！好久不见，听说你最近当警察了？”法律界消息传播总是很快，孙尚文早有耳闻池震回到了白道上，“我就说你有本事，真的是黑白通杀了啊。”
　　“哪有什么本事，都是给人打工而已。”池震寒暄两句，便问起了贺云飞，“对了，我有一个很重要的案件要找一下你们家老板……”
　　“贺总今天要谈一个很重要的合同，不见其他人，你改天……”
　　“很重要的合同？是不是和他的大学室友一起搞的那个游戏的合同？”池震两眼一亮，“我就是为这个事情来的！你赶紧让我进去！”
　　“不行，贺总今天不见外客……”
　　“我就问一句话，就一个名字，你跟他说黄嘉伦，他一定会……”
　　“池震！你别给脸不要脸！”孙尚文恼了，一把推开池震，“你以为你自己真的是警察啊？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就是个合同工，外聘的，编制外的临时工！真把自己当大英雄了？”
　　“你怎么说话呢！”池震本就有些焦急，被孙尚文一推，当即态度火爆了起来，“合同工也是警察！也有权力询问疑犯！”
　　“那你把逮捕令或者传召令拿过来啊！”孙尚文一步不动，两旁的保安上前按住了池震两肩，他不屑地哼了一声，“你以前做的什么勾当，你以为我们都不知道吗？你当律师时是个不上庭的和头律师，混□□的时候是个不打架不抢地盘的好好先生，现在当警察了你连个逮捕令都没有，做人做得这么窝囊，我要是你我就找个地缝钻进去，省得丢人了！”
　　“孙尚文！”
　　“把他押出去！”
　　“放开我！放手！”池震被保安赶了出去，只能回头大声嚷道，“你给我等着！”
　　但孙尚文一眼都没回头看他，整了整领带就走回去了。
　　窝囊，真他妈窝囊！
　　池震忿忿踢了一脚花圃，水泥砖头撞得他捂着脚趾喊疼，正原地蹦跶，就接到了索菲的电话，说发薪水了请他吃饭。
　　罢了，吃个饭，化悲愤为食量好了。
　　但事实证明他最近真的不走运，连想要大吃一顿的打算都泡汤了：他刚刚来到索菲约定的地点，就看见一个扎着脏辫的混混和索菲拉拉扯扯，索菲不耐烦地赶他走，一手袋砸到了他的头，那混混怒了，扬起手来就要甩她巴掌！
　　“妈的老子的地盘也敢惹事！”
　　这一幕成了那簇点燃导火线的火苗，池震两天积累下来的怨气都爆发了出来，他向来自诩斯文从不动手，也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拽过那个混混的衣领往他脸上就是一拳，抓住他的肩膀把他甩到了地上。
　　混混被突然袭击，蒙了那么一下，挨了两记以后就清醒过来了，他怒吼着还手，池震毫不退让，和他扭打在一起。
　　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池震那一腔怨愤也不比勇气差，混混被他揍得满地找牙，转身想喊人，却又被池震那好像要吃人的目光给震慑了——不怕能打的，怕不怕死的，混混撂下一句狠话“我记住你了！”，便落荒而逃。

　　索菲看见池震冲过来的时候还大吃一惊，以为是哪位英雄路见不平，待她看清那人是池震后就愣住了：她印象中的池震当然是好心肠的善良人，可是打架这种事不像他的风格，况且她还见过他被陆离揍，下意识便把他划分到只能动嘴炮的范畴。
　　可是今天的池震却为了她和别人大打出手。
　　索菲看着池震不要命似地揪住那个混混打，起初还有点被英雄救美的感动，可她逐渐发现了池震不太对劲，他眼中满是戾气，不像为她出头，倒像是在借机发泄什么怨恨冤仇，全然不顾安全进退，狠命和那混混颤抖，连那个混混都有点害怕了起来，他被池震一脚踹翻在地上后，打了个滚就逃跑了，只撂下了几句心虚的狠话。
　　“你不要打了！”索菲捉住还想追上去揍人的池震，“你是警察，当街斗殴小心被处分！”
　　“我从前挥挥手那人就被剁成肉饼了！怎么我当了警察反而窝囊得连个混混都教训不了了？！”池震窝着的火气都撒在了索菲身上，索菲被他吼得一愣，池震才反应过来自己失态了，“……你没事吧？”
　　“我没事……”索菲知道自己没猜错，池震真的是受了委屈，所以才会这样，“你没有受伤吧？”
　　“就一个小混混，还伤不到我。”池震摇摇头，强迫自己把脸容弄得宽容一些，“走吧，不是说请我吃饭吗？”
　　“嗯！”索菲用力点了点头，却又犯难地皱了眉，“可是，我只有这台车……”
　　“啊？”池震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却看见一辆粉色的可爱小绵羊电动车，顿时哭笑不得，“行了，我给你当司机，你请我吃饭，扯平了！”
　　“好！”索菲跨上后座，池震发动车子，她悄悄地把身体往前靠了靠，虚虚地把手环在池震的腰间。
　　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如果有的话，可以跟我讲哦。
　　一顿饭的时间里，这句话在索菲心里千回百转，却始终没有问出口，而池震也只是埋头吃饭，好像没有想要向她吐苦水的打算。
　　你什么事情都一个人扛，这是不行的。索菲好想这么跟他说，你跟我说啊，我可以和你一起分担。
　　可是她说不出口，她有什么本领吗，凭什么能够分担池震也解决不了的事情呢？
　　索菲从前梦想着有一个能救她于水深火热，给她幸福生活的白马王子，但自从遇见了池震，她开始觉得她不想成为一个亟待拯救的公主，她想成为能够和他并肩作战的女骑士，能够让这个绵羊大叔在难过的时候依靠信赖。
　　可她却什么都做不到。
　　“池震，”终于在池震把她送到家门外时，她鼓起勇气问了一句，“你要不要到我家喝杯东西？”
　　混迹夜场已久的池震对这句话隐含的意义心知肚明，所以，当他说不用了的时候，这句“不用了”的意思，索菲也一样明白他拒绝的是什么，她吸了吸鼻子，垂下头去。
　　“你以后打算怎么样？”池震却问了这么一句话，“你为什么不回澳门去？”
　　“我？”索菲一愣，她抬起头来，发现池震并没有看着她，他的目光落在那灯火通明的桦城夜景中，那叫星空也失色的人造灯光，好像在池震眼中映照出了另一个世界，“我是想回去的，但是我不甘心就这样回去，总想争取一些什么东西，也不算白来一趟嘛。”
　　池震苦笑，“那你想争取些什么呢？”
　　“我……我还没想好，你呢？你有什么想争取的吗？”索菲悄悄上前一步，想要把池震的目光吸引过来，但是没有用，池震的眼神依旧迷失在那片虚妄的夜色中，哪怕它为他带来那么多的苦痛。
　　“我不知道，桦城容不下我。”池震“呵”地自嘲了一下，“律师我当不了，□□我混不下，连警察我也不想干了，我不知道自己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池震……”索菲有一股冲动，她想揽住他的肩膀把他抱进怀里，可她刚刚伸出手去，池震就跳下了车，把头盔往她手里一塞，挡住她的接近。
　　“我回去了，你自己锁好门，小心那些变态。”池震把小绵羊的车钥匙放进头盔里，挥挥手，往马路对面的公交站跑去了。
　　索菲抱紧了那个头盔，眼睛发酸：为什么你总是那么孤独，那么悲伤，就好像一只在花丛中嬉戏的蝴蝶，看着无忧无虑，却总会躲在绿叶后，敛起花哨的翅膀，卷起撩人的触须，瑟缩成一片灰败干枯的落叶。
　　池震，我想争取的事情只有一件，就是至少能够让你在难过的时候有人陪伴。
　　你说，我可以争取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