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忠犬少年》云舒兰

76、第 76 章

　　“妈、妈，来，赶紧喝水。”陈朔疾步上前，把杯子送到妈妈手里，顺势用自己的身体隔开她和电脑屏幕，强装镇定转移妈妈的注意力，“妈——张律师有没有说打感情牌成功的几率有多大？”

　　“不好说。”说完，陈朔妈妈低头凑近杯子，对着水一下一下轻轻吹气。

　　吹凉一口水并不需要太久的时间，但她一直匀速地吐气，好像在等待什么。

　　陈朔脑袋里仿佛有个发动机在嗡嗡地转，心一边跳一边往喉咙口蹿，指尖悄悄浮上一层细汗。此刻他听不见电脑主机发出的声响，也听不见窗外马路上过往的车流声，耳边只有妈妈的吐气声，一下一下把心跳催得更快。

　　“谁给你写的信啊？”陈朔妈妈终于停止吹气，很不经意似的问。

　　坦白吧。陈朔心里这么想，嘴巴却不听使唤，他自己好像都没反应过来，话已经说出口了——

　　“以前……去外地参加竞赛的时候认识的同学，她初中毕业之后就去墨尔本了。”

　　“哦——女孩子吧？”

　　“啊……是。”妈妈的口气听着还是随口问问似的，但越是这样，陈朔心里就越虚。他暗自抱着一丝侥幸心理，毕竟妈妈平时不走这种路子，有事儿都是直接炸起来的。

　　陈朔瞧着妈妈的脸色好像始终没什么变化，分辨不出她是猜出来了还是被糊弄过去了。他觉得自己后脖颈像是被人提紧了，手指不自觉有一下没一下地抠着睡裤侧缝，忐忑不安地看着妈妈，在心里祈祷她千万不要再问下去了。

　　“你一直看着我干什么？赶紧关电脑睡觉，明天不上课？”陈朔妈妈喝了口水，抬起头来，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蹙着眉头催促陈朔睡觉。

　　“啊？”陈朔愣住了，这局势扭转得有点出乎意料啊。是他多心了？

　　“啊什么啊，还要我帮你关啊？”

　　“哦不用不用。”陈朔反应过来，连忙摇手，“妈，你不是要找东西吗，我帮你。”

　　“我都收得好好的，哪儿用得着你啊，快睡吧。”

　　“那你这次回来待几天？”

　　“明天就走，你爸那边拖不起。”说完，陈朔妈妈叹了口气，端着杯子往外走。

　　“嗳、妈，那你吃过没啊？”

　　“吃过了。”

　　“咔。”门被关上后，陈朔这才彻彻底底地松了一口气，抬手一抹脑门，全是汗。这是他第一次对妈妈撒谎。

　　他重新在电脑前坐下，发现迟妍又给他发来了一封邮件。

　　——怎么才能和七八岁的小男孩相处好？

　　陈朔想了想，给迟妍回信：“在他喜欢的领域用实力碾压……”

　　翌日清早，陈朔起床后发现妈妈卧室的门关着，她应该还在睡觉。直到他洗漱完毕，妈妈还没起床。他穿上校服，没有背书包，准备换鞋出门。

　　这些日子家里没人做饭，他都是在路上买包子豆浆带到学校去。以前都是老妈早起照顾他，今天就让他为老妈把早饭准备好吧，也好减轻一点撒谎的负罪感。

　　“嗡——噜噜……”这时，厨房里传来一串像是灶上煲着汤一样的声响，陈朔有些疑惑，走到厨房去看。一进厨房，他就发现过了春节后被收起来的电磁炉正插着电源摆在灶台上，炉上放着电饭煲内胆，内胆上方还有配套的蒸架。电磁炉面板上煮粥键正亮着。

　　陈朔鼻子微微一酸，轻轻揭开锅盖，看到蒸架上蒸着两个大包子和两个大花卷，他认得，就是高速服务区里常见的那种。

　　可怜天下父母心……陈朔心里更加为昨晚撒谎的事内疚起来。

　　妈，对不起。他默默地道歉，吃了早饭，下楼上学。

　　校门就在眼前了，陈朔下意识减慢车速。他现在能够完完全全代入迟妍处在风暴中心时的心情，因为他就是第二个迟妍。其实老爸的事，除了生意场上相关的人，平时生活中并没有太多人知道，知道的也很少有机会当着他的面谈论，反而是在学校，什么秘密都藏不住。

　　他可以避开那些大人，却避不开他们的子女，他的富二代同学们。

　　车子虽然慢下来，却没有停止前进。逃是不可能逃的，要是连这点风雨都承受不住，他还有什么资格去给迟妍一个未来？陈朔用力握了握车把，给自己一个微笑，迎着学生群投来的异样眼神，继续往前骑。

　　“陈朔，还好吗？”课间，陈朔去厕所，卢艺博主动叫住他，过来和他并肩走。

　　“还成，谢谢关心。”陈朔有些意外，下意识让了让。他和卢艺博已经很久没讲过话了。

　　现在他除了年级总榜第一的位置外，人气风评跟卢艺博都是云泥之别。从他转学过来到如今，卢艺博终于重回巅峰，春风得意。不过卢艺博还是一直在和他较劲，试图把他从榜首拉下来，夺取更彻底的胜利。那种掩藏在平和外表下汹涌的不甘心和急切的求胜心，就算用笑容挡住，也会从眼睛里跑出来。

　　他根本无意竞争，但这似乎更加刺激到了卢艺博。也不知道他们之间这条剑拔弩张的暗线到底有没有人察觉到，反正他是觉得烦得慌，能避则避。卢艺博也鲜少搭理他，忽然这么主动，想干什么？

　　“要是心里有什么不痛快，随时可以找我聊。”陈朔正想着，卢艺博又送出了他的关心，还在他肩上拍了拍，然后走进厕所。

　　这突如其来尴尬的关怀……陈朔一头问号，不经意往前一看，班主任于蓝已经走到眼巴前了。

　　“于老师。”他叫了一声，目送于蓝走进教室，这才反应过来，卢艺博不过是在老师面前展现自己一贯的优秀品性罢了。

　　虽然可笑，但陈朔感觉卢艺博并不是真的故意要这么做，好像只是一种习惯，随时随地可以被触发。

　　下午，陈朔下楼到小卖部去买透明胶带，远远看到李昕成从对面走过来。

　　近日无仇，昔日有怨，陈朔不想和他打照面，于是低下头装作没看见，贴着花圃路牙子往前走。

　　“是不是脸掉了，要不我帮你找找？”李昕成哪里肯放过这么个好机会，直接过来挡住了陈朔的去路。

　　陈朔不想搭理他，试图绕过去，却被他从后往前勾一把拉了回去。

　　“别急着走啊，你不是很杠气很有种吗？”

　　“别碰我。”陈朔甩开他的手，拉正被他扯歪的校服，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懒得看他。

　　“啧啧啧，”李昕成皮笑肉不笑地咋舌，“人家小姑娘也是这么求你爸的吧？”

　　“李昕成你有病吧！”听到他羞辱爸爸，陈朔浑身的血液腾地涌向脑门，身体不受控制，条件反射似的曲起手肘抵住李昕成的脖子，将他推搡到旁边的香樟树上。

　　这一击压住了李昕成的喉结。李昕成颤了一下，本能地推开陈朔，一回身弯下腰，冲着花圃干呕，脸和脖子迅速涨红。

　　经过的同学们纷纷停下脚步，不敢靠前，就停在原地观望。

　　稍稍缓过劲，李昕成一边用手从喉咙顺到心口，一边不阴不阳地朝陈朔笑。

　　他大概是知道自己打不过陈朔，但仗着周围都是学生，认定陈朔不敢把他怎么样，说话遣词更加难听起来，却装作满脸关心，“陈朔，你不会有暴/力倾向吧？你赶紧去医院查查，你爸一直好好的，突然就qj未成年少女，你好像又有暴/力倾向，你们家搞不好有犯罪基因，真的，这个自己是不知道的，你得赶紧去医院检查！听我的一定没错！”

　　陈朔感到脑袋里有热血在沸腾，不自觉咬紧后槽牙，后脖颈开始发烫，捏紧的拳头指关节白得吓人。

　　骂他什么都可以，但祸及家人，谁都忍不了！陈朔蓦地上前，一把拎起李昕成的衣领，握拳要打——

　　“救命啊！陈朔打人啦！快找老师来啊！”李昕成吓得浑身一哆嗦，挣不开陈朔，慌忙大声向四周呼救，“救命啊！你们快救我呀！打死人了，救命啊！”

　　李昕成这样耍无赖，陈朔忽然就冷静下来了。和这种贱胚子计较，吃亏的只能是自己。老爸的事还没有大的转机，他不能在这个时候背上处分让爸妈操心。

　　趁着陈朔这一晃神的工夫，李昕成迅速挣开他的手，猝不及防朝他脸上淬了口唾沫，然后立即跑到三米之外站着，刚才的狼狈相完全消失了，眉眼之间全是得意。

　　陈朔知道，他这是蓄意要报之前的命根子之仇。他可真是后悔，早知如此，当初就该直接把这贱人踢成太监，以老爸的关系，正当防卫还是能打下来的，就算是防卫过当，也值。

　　陈朔强忍着怒火，用力擦去脸上的唾沫，气得唇色都发白了。他什么时候这么窝囊过！

　　正当他因怒火无处发泄而无比难受时，身边忽然掠过一道人影。

　　那人一直冲到李昕成面前，陈朔才反应过来，看清居然是老妈！

　　李昕成也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气势汹汹的女人吓到了，又不确定她是不是老师，愣着没敢动。

　　“啪！啪！啪！啪！”四声脆响，陈朔妈妈扬手连甩了李昕成四个耳光，厉声骂道，“你家里不会教，我来替他们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