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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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雨停了很久，但空气仍然充满了湿冷，叫人满身的不舒服。
迟妍拢了拢围巾，低着头慢慢往自家单元楼走去。还隔着一段距离，她就看到陈朔在门洞屋檐下站着，后面停着他的车。
她有些意外，脚步顿了顿，继续向前。
一看到她，陈朔立马跑步迎上来，关切地问：“迟妍，你去哪儿了？你还好吗？”
迟妍正要回答，一抬眼发现他身上湿漉漉的，头发黏在额头，长长的睫毛也粘成一块一块的，鼻子、脸颊都冻得发紫了。
“你这怎么……”
“我没事。”陈朔丝毫不在意自己，又问了一遍，“你还好吧？”
“挺好的。”迟妍言不由衷地回答，对上陈朔真挚的眼神，败下阵来，轻声说，“不太好。”
“我就知道。”陈朔懊恼地嘟囔一句，拽住她的手腕，拉着她来到小区外面的小花园里。
他用纸巾把一张长凳上的积水擦干净，让迟妍坐下，然后自己也坐下来，从包里取出一条干毛巾搭在肩膀上，向迟妍耸了耸肩，“嗯——”
毛巾上的标签还没来得及撕，应该是刚买不久。
“干嘛？”迟妍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陈朔一时也不知都该怎么说，干脆一伸手揽住她的脖子和后脑勺，让她轻轻靠在自己肩膀，还顺手轻轻在她头上拍了拍，跟哄小孩似的，然后端正坐好，认真地说：“哭吧。”
原来他用毛巾垫着，就是怕淋湿的衣服让她感到不舒服。这个傻子，应该赶紧把自己擦擦干才对吧？她鼻子一酸，微微哽咽着说：“为什么要哭？”
“哭吧，啊，别死撑着，我陪着你呢。”陈朔的声音无限温柔，肩膀随着说话的节奏上上下下一点一点的。
迟妍吸了吸鼻子，白天哭了那么久，她已经流不出眼泪了。
陈朔又说：“我明白。”
“明白什么？”
“什么都明白。”
虽然不知道陈朔到底明白了什么，但他坚定的语气让迟妍感到不可思议的安心，仿佛清清楚楚地在告诉她，不管他明白了什么，现在，他最明白的就是她的感受，而且，不问前因。
被理解，是一种可遇不可求的感觉。此刻，她觉得自己拥有了。
事实上，陈朔确实不知道迟妍发生了什么，但迟妍妈妈那句“亲戚”，让他用脚趾头也能猜到，当年迟妍父母离婚，一定闹得特别不愉快，竟能让一个母亲，不愿承认自己的女儿。
——唉，迟妍一定难受死了。
“她是我妈。”迟妍缓缓开口，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向别人提起自己的过去，“六年前我妈跟我爸离婚了，我妈从此人间蒸发，没人告诉我她去了哪里，我再也没见过她。”
陈朔尽量放慢呼吸，生怕打扰她。
“有三四年吧，我都不能接受这件事情。我妈很爱我的，每次带我上街，她都紧紧地牵着我的手，如果有一会儿没看见我，她都能急哭。我不相信她会不要我。后来——我相信了。”
迟妍的语气很平静，但陈朔能想象到这平静之下隐藏着怎样的波涛汹涌。他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她，努力地在脑子里搜罗着合适的字句。
“你妈妈她……她肯定是有什么苦衷。”
“我知道。”迟妍叹息一声，“所以我从来没有怪过她，我一直相信，她会回来找我的。”
“嗯。”陈朔嗯了一声，心里想着：也许……还不如不回来。
“其实前段时间我就在街上看见她了，就是你约我看演唱会那天。”
陈朔眉头一跳，原来那天是这么回事。一瞬间，无限懊恼涌上心头。当时他就应该上前去问一问，安慰安慰，可他竟然把事情想到周磊身上去了，真是蠢透了。
“我当时跟着车后面追来着，没追上。”迟妍说着笑起来，这笑容让人看着心里怪不落忍的。
“今天我才知道，原来她从来都没想过要回来找我。她把我……”她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从她的生活里擦掉了，擦得特别干净。”
陈朔给她一个安慰的笑容，在她肩上轻轻按了按。
迟妍微微一笑，说：“我没事，该哭的都已经哭完了。”
陈朔凝视着她，忽然伸手在她头上摩挲了一把，眼神亮晶晶地说：“那以后就不许再哭了，我会让你笑的，我保证。”
怎么总是这么自信呢？迟妍看着眼前目光纯真的少年，觉得他是真的和樱木花道很像。她把陈朔肩膀上的毛巾拿下来盖到他头上，隔着毛巾抓了两下，说：“你快擦擦吧，我真怕你感冒。”
“不会的，我身体壮着呢。”话音未落，陈朔倏地怔住，随即身体微微颤抖，呼吸急促起来。忽然，他一把将她推开，迅速背过身去——
“阿嚏！”一个掩着口鼻还很响亮的喷嚏。
“你不要紧吧？”迟妍关心地问。
“没事。”陈朔半掩在毛巾下的脸红得有些可爱。他揉了揉鼻子，冲她笑了笑。
“你还是快回家吧。”迟妍站起来，催促他。
陈朔坐着没动，仰脸望着她，问：“你真的没事了？”
“真的。”迟妍学着他的样子，“我保证。”
“那行。”陈朔乖乖站起来，跟她一起回到单元楼下，跨上车准备离开。
“等我一下。”迟妍叫住他，跑上楼找了一件雨衣下来给他，“给，挡挡风。”
陈朔开心得像个孩子似的把雨衣穿上，却没舍得走。
“怎么了？”迟妍疑惑地问。
“我看着你上去。”
“不用，赶紧回去吧。”
“我想看着你上去。”
“那好吧，那你路上慢点，注意安全。”说完，迟妍转身上了楼梯，每爬一层都能在半层的气窗看到陈朔仰着脸傻笑的样子。
周磊也能在自己房间的窗边看到陈朔，他真的很嫉妒陈朔，他总觉得，总有一天，陈朔会把迟妍彻底带走的。
迟妍进门换了拖鞋，往自己房间走。今天爸爸和继母都值夜。
周磊装作不经意走出房间和她相遇，“回来了？”
“嗯。”迟妍淡淡应一声，不打算停留。
周磊却已经眼尖地发现了她红肿的双眼和沾着脏污的校服。
“你怎么了？摔了？哭了？”他紧张地问。
迟妍想了想，不打算把早上的事告诉他，怕他再横生枝节，又“嗯”了一声。
“哪里摔疼了？家里有创可贴还有药酒，我去帮你拿。”
“不用了。”迟妍拦住他，忽然看到他房间里支起来的画架，有些意外，“你——”
周磊有些扭捏地瞥两眼旁边，说：“哦，我、我打算重新考艺校了。这两天在练呢，毕竟太久没画了，有点生疏。”
虽然不喜欢这个人，但迟妍真心地为他感到高兴，“嗯，你肯定可以的。”
至于早上的事，看在他浪子回头的份上，她就不再放在心上了。
没有从她脸上看到预期的欢喜，周磊有些失望，他立刻又补充说：“我跟以前那些朋友都不来往了，以后不会再抽烟喝酒。”
迟妍给他一个鼓励的微笑，“挺好的，阿姨一定特别高兴。”
“那……你可以给我当肖像模特吗？”
对周磊略显突然的请求，迟妍不知该如何回答。
“偶尔、偶尔！我不会一直烦你的，你也知道，这几年我都在外面混，没几个真朋友，也没钱请模特。我会一边画画一边打工的，等攒够了钱就去画室。”周磊连忙解释。
眼前的周磊和自己所认识的周磊仿佛不是同一个人，就像是从大灰狼的眼睛里，看到了属于小白兔的颜色。迟妍犹豫片刻，点头应允，“如果我有时间。”
如果我有时间。
这句话迟妍很耳熟。她小时候，爸爸总是很忙，下了班还要在家里噼里啪啦地打算盘核账，每次有人约他，他都会说“如果我有时间”，有时候，她还会学爸爸这句口头禅。
可是今天这份熟悉感，不是来自爸爸。
夜深了，躺在被窝里，迟妍觉得有一些被尘封的记忆在松动。她好像对谁说过这句话。
不过眼下，她更在意的，是到底要不要把妈妈回来的事告诉爸爸。毕竟，这是让爸爸重新活过来的唯一希望，但，也是一把双刃剑。
陈朔洗完澡，从卫生间走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
陈朔妈妈立刻拿来电吹风插上，帮他吹头发。上一次感冒来得太凶险，她可不能再让宝贝儿子受苦了。
陈朔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一样坐着，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忽然，他拉住妈妈的手，问了一句什么。
陈朔妈妈把电吹风关了，问他，“你说什么？”
“妈，”陈朔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问，“要是你哪天不要我了，会是因为什么啊？”
陈朔妈妈抬手就不轻不重地在他身上打了一下，“瞎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会不要你？”
“就是啊，怎么可能会有妈妈不要小孩呢？”陈朔满脸疑惑。
“就不可能有。”陈朔妈妈肯定地说。
“那如果有的话，肯定是有苦衷对吧？”
“那当然了。啧，你这孩子又瞎琢磨什么呢？偷看小说了？”
“没有，我就不爱看小说，妈快吹吧，我困了。”陈朔跟妈妈撒娇。
陈朔妈妈继续帮儿子吹头发，忽然想到什么，停下来嘱咐道：“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单亲家庭的同学了？我告诉你啊，这样的同学可以做普通朋友，但是不能深交。”
“为什么？”
“单亲家庭的孩子多多少少有点问题。”
“妈，你这是偏见。”
“我怎么偏见了？我又没说他们品格不好，那少一个家长管教，性格、教养方面肯定有问题的。而且有的单亲家庭环境很复杂，人也许没问题，但是跟这种家庭打交道是很麻烦的，你是小孩子你不懂。”
“话不能这么说，那迟妍就……”
“别动。”陈朔妈妈把电吹风打开，轰鸣声把陈朔的话全给吞了。
作者有话说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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