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37℃》抱不动春寒

12、疯子（十二）

　　多亏了池河那句“求”，许言君一下子就醒了。
　　倒不是意识到自己做的什么事，而是一下子就觉得——没意思，真没意思。
　　她没有那么多耐心，或许会有片刻温情，但她骨子里还是一个无法对池河温柔的人。
　　许言君爬了起来，还拉了池河一把，看她眼眶通红，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憋了那么多天，憋了那么久，池河终于在许言君面前哭了出来。
　　她哭得那么大声，那么难看，又是那么痛快。
　　在宿舍哭的时候，池河喜欢边哭边骂，哪怕没几个人能听懂她掺着哭声的咒骂。
　　不过在许言君面前，她只会哭，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说什么都不对，说什么都不好。

　　许言君一定是不喜欢看她哭的，不是觉得烦，就是不喜欢。
　　果然，她眉头皱得更深了，扶起刚刚倒了的椅子，坐上去之后就开始冷声，“别哭了。”
　　要是放在往常，池河对许言君都是爱惧参半的，一定会下意识收小哭声，不过现在不同，她彻底看不见自己和许言君的未来了，在她面前丢脸最后一次也不被允许吗？
　　许言君不允许，可是池河允许。

　　人要是对待一个真心喜欢的人，会是这个样子吗？
　　时而好时而坏，时而逗逗可爱，时而冷脸疏离。
　　池河用心喜欢着许言君，所以她很清楚，真的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该是什么样子的。
　　许言君可以亲她，可以摸她，但那些并不代表，许言君喜欢她池河。

　　该结束了。
　　这个莫名其妙的夏天。

　　那天晚上什么都没有发生，池河在阳台上待了一整晚。
　　天亮的时候衣服也干了，伸手去摸，衣服上有着江水的潮气，又有着重庆夏天的味道。
　　池河把衣服换好，站在玄关看着这栋房子，很久很久。

　　其实许言君眼光很不赖，哪怕她们是因为指套和润滑才住进来的，但池河一直没有表露出来，她很喜欢这套房子。
　　够大，够豪华，关键是，符合她对于自己未来“家”的想象。
　　如果如果，她们昨天之前就已经心意相通，那么昨天晚上，一定会是非常好的一个夜晚。

　　轻轻关上门，不知卧室里的人是否还在熟睡，池河念叨了她一会儿，又嘲笑起自己来。
　　何必呢。

　　后面是十天的期末考试。
　　学校很奇怪，明明只有考试不多，却把考试期拉得这么长。
　　期末复习总是雷同的，一天看完一本书，一周掌握一个学期的知识点。
　　池河一边复习还得一边跑兼职，忙起来累起来，倒把那个好久没来找她的人给忘得差不多了。

　　黄珲把自己准备的几门复习资料转发给了池河，担心地看着她，“你再这样下去，别说考试，身体都要累垮的好不好？”
　　“积累工作经验而已，现在不累一点，什么时候累呢？”
　　池河振振有词，接收了黄珲发来的资料。
　　她搂住人就是吧唧一口。
　　“太感谢您了，在这样激烈竞争的社会中，您的奉献精神让我当真十分感动！”

　　黄珲无语地翻她一个白眼，“快点背，明天考两门呢！”
　　池河拿上手机，快步跑出宿舍，“知道了，这就打印去了！”
　　黄珲成绩还不错，一门课的资料也就两三页作业，很快就能背完。
　　池河在心里计算了一下背诵时间，确定自己不用熬一个通宵，这才喜上眉梢起来。

　　宿舍楼下有打印机，池河把文件传了上去，边哼着歌，边和宿管阿姨唠着嗑。
　　家长里短，这栋楼里谁凌晨才回来，谁养宠物被抓了，谁又使用了违规电器，聊起来总是很有意思。

　　阿姨问她，“暑假什么时候回去啊？”
　　池河摇摇头，“不回去了，准备找个地方实习呢。”
　　“那好啊！”阿姨就喜欢这样有干劲的年轻人，“有出息啊，早点进社会磨炼总是好的。”
　　池河回以她一个笑容。

　　资料打好了，池河找阿姨借了个订书机把资料订起来，“谢谢嬢嬢，我上去啦！”
　　“诶等等。”阿姨拉住池河，指了指外面，“那边有个女孩子，在楼底下站了好久哟，你认不认识啊？”
　　池河心一跳，“啊？”

　　她一直没注意，刚刚也被打印机挡住了视线，这会儿看过去，路灯底下确实戳着个人影呢。
　　都不用看多清楚，许言君的轮廓，就是混在人山人海里，池河也能一眼认出来。

　　她捏紧了资料，假装坦然地走过去，“找我有事啊？”
　　许言君穿着件蓝色短袖衬衫和五分裤，戴了个渔夫帽，胸口坠了条T恤链，帅得没边，但也很符合池河眼中的“渣女穿搭”。
　　她什么都没拿，孤零零一个人站在路灯底下。

　　池河冲她笑，“干嘛不说话啊？吃饭了吗？”
　　许言君的目光从帽檐下透出来，直直地射向她，大热天的成了块冰。
　　池河的笑快撑不下去了。

　　许言君还是不肯说话。
　　池河抿抿嘴，又问：“你是要回上海了吗？我最近期末考，兼职也多，不能送你了。”
　　许言君一直盯着她看。
　　看着看着，池河终于毛了，“不是，有病吗？不说话我上去了。”

　　许言君把两只手从裤口袋里抽了出来。
　　池河被吓得下意识往后一缩。
　　许言君终于笑了，“不是来找你打架的。”
　　池河尴尬，用手里拿的资料扇了几下，“怕你大爷，咱们打架我输过几回？”

　　许言君抬头看了宿舍楼一眼，“你住在五楼啊？”
　　池河也跟着看了一眼，“嗯，你怎么知道？”
　　许言君：“我在这儿站了一整个下午。”
　　也得亏这边宿舍楼建得比较密集，日光都被高楼挡住了，不然这样的温度里站一整个下午，不残疾也得废。

　　池河皱起眉来，“所以你到底来干嘛的？”
　　许言君看着她，突然打了个直球，“我们真的没可能吗？”
　　池河的脸一下子僵住，她没想到，自己这么努力地忽略那件事，眼前这个混蛋还是一句话就给提起来了。

　　她垂下眼睛，“许言君。”
　　“这个问题，应该是我问你才对。”
　　“我们真的没可能吗？彼此都认真一次？”

　　山上晚间风大，但空气又潮又闷，池河问完之后，刘海都被风吹起来了。
　　她甩甩头发，牵强笑了一下，“好了，早点回去吹空调吧，神经病，也不嫌热。”
　　客客气气地结束，两个人都体面一点，不好吗。
　　真是。

　　许言君见她要走，突然伸出一只手，拢住了池河的后颈。
　　池河瞪大眼，“诶？”
　　许言君微微抬起头，帆布帽檐碰到了池河的额头，那张自己心动半生的脸近在咫尺，深情万分地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没有吻得更深。

　　许言君一触即放，但是没有松开她，又问，“还是没可能吗？”
　　“不是。”池河被她气笑，“美人计有用吗？许言君，我们之间到底有什么问题，是亲一下就能解决的吗？”

　　许言君又说：“我其实没有和曲筱然在一起，所以自然也没有分手。”
　　池河：“……”
　　池河：“你一开始，就在骗我？”
　　许言君：“不算骗你，好玩而已。”

　　池河这会儿是气都气不起来了，好像心被扎穿了以后，身体里就不再有这个器官了。
　　别说疼，跳动都没有感觉了。
　　她点点头，“好嘞，那你玩开心了吗？我晚上还要背书，明天两门考试，我就先上去了。”

　　许言君手上使劲，池河整个后颈疼得一麻，她抓住许言君的手腕，刚要跟她动手，突然看见许言君把手机拿了出来，摁下开机键，屏幕上赫然是池河的自拍。
　　图一看就是微博上偷来的，水印都还在。
　　她又点开微信，让池河看她给池河打的备注。
　　“AAA池河”。

　　说不震惊是可能的，池河有那么一瞬间差点就松口了。
　　谈恋爱看什么？不就是看那个人对自己认不认真吗？
　　微信备注、手机壁纸、便签记录你的小爱好……

　　讲起来也很奇怪，这些在池河看来，是足以证明“喜欢”一个人的。
　　但是一想到做这些事的人叫许言君，她又觉得是在滑天下之大稽。
　　许言君是什么人啊？
　　是那个可以把任何人放在心里，却唯独不会放池河的人。

　　池河一向很有自信啊。
　　对于许言君不喜欢自己这件事。

　　池河的后颈还被许言君控制在手里，她笑得有些费力，但是发自内心，“你还挺有本事啊，连我微博小号都找到了。”
　　许言君突然叹气，“池河，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觉得这次我是真心的。不管是曲筱然还是我们学校其他女孩，我看她们都不及你好。”

　　池河一诧：“啊。”
　　这话酸的。

　　她抬起手，抓住许言君的腕子，用力一扯，脱离了她的桎梏。
　　池河：“许言君，就到这里吧，你能说这些话，已经算不枉费我喜欢你那么多年了。”
　　她转身就走。
　　许言君终于放弃，“那以后呢？”
　　池河没回头，“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许言君。
　　你真的曾是我最遥远的梦。
　　很喜欢你，真的是很……喜欢你。
　　都说爱情会让人受伤害，但我对你，真的是抱着“受伤害也没关系”的想法的。

　　不过你看。
　　大热天的，重庆温度这么高，我也真是热出了满脸的汗啊。

作者有话说

　　明天进入新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