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冥诡事录》三木小烯

3、鬼进门

　　“做自由撰稿人真的挣不到钱，想在北京体面活下去，还是得有一份稳定收入的工作才行。再说，你写的那些东西，文学性太高，读者不买账的。有读你的文章的工夫，还不如上微博看几个好玩的段子呢！”穆兰晃了晃空酒杯中的冰块，双目微醺。

　　穆兰是我来北京后的第一个朋友，那会儿我刚刚搬家，她住在隔壁，穿了一件低胸的吊带睡衣就来我家借剪刀，一来二去就熟络了起来，穆兰人很好对朋友也很真诚，交往中知道了她是做影视宣传的。娱乐圈，感觉离自己好遥远。

　　我曾经问过她，如果当初开门的不是我，是一个男生她该怎么办？她只玩笑似的回答：那将是另外一段故事了。我笑笑。

　　此时我们正坐在一家居酒屋里，老板端上了两碗日式拉面，面汤浓郁又温暖。

　　“你说我们年纪轻轻的在北京图点什么呢？”穆兰微微仰着头，漫不经心问道。

　　“我要得倒也不多，一份可以养活自己的工作，一个可以爱的人。”

　　穆兰转过头，看了看我，半开玩笑半感慨着：“好难哦！”

　　我们一起托着腮，一起长长叹了一口气。

　　我有气无力地说道：“你比我强，你至少还有一个房子，有一份稳定收入的工作。我呢？吃了上顿可能就没下顿了，每个月都要担心交不出房租。”

　　“对了，我有个姐们儿那里正在招编剧，你文笔不错要不要去试试？”

　　“你这是在给我介绍工作？”

　　“我这不是看你连房租都快要交不出来了吗？我好心好意帮你，你也应该多出去接触接触人，你说你长得也不差，天天窝在家里照镜子给自己看？”

　　我将杯子里的酒匀了一些给穆兰，由衷感谢地敬了她一杯，“行啊，那就谢谢穆兰小姐姐了！”这算是我来北京这两年，第一份稳定的工作，内心不禁有些忐忑。

　　穆兰虽然年龄比我大，社会经验比我丰富，但酒量还不如我，一晚上下来已经有晕的趋势，她正认真地吃着拉面，突然停了动作，像想起来了什么似的，看了一眼表，匆匆道：“你也快点吃，咱们今天得早点回去。”

　　“怎么？你平时不都是不醉不归，一定要玩到第二天凌晨吗？”

　　穆兰左右环顾一圈，靠近我，轻声道：“我跟你说你可不要害怕，你知不知道咱们小区上周五有个女的跳楼自杀，虽说不在一个楼里，可到底同小区，我最近加班回来走在路上都觉得瘆得慌。今天刚好又是周五，有个说法叫头七，知道吗？”

　　我不禁打了一个冷战，这种神神叨叨的事情，对我来说，仿佛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没事，白天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我安慰着穆兰，也安慰着自己。

　　“你可别忘了这句话是建立在世界有鬼的前提下的。快点吃！十二点之前必须回去！要怪也要怪咱们小区的物业，不让出租车进大门，否则能送到楼下也就没那么害怕了。”

　　我大口吃了一口拉面，有些好奇，便问道：“对了，小区有人跳楼，我怎么不知道？什么原因啊？失恋？抑郁症？”

　　“这种事情肯定不会弄得人尽皆知，这也是新建没多久的住宅区，房子还是要卖的。但是我听朋友说，那个女孩平时挺开朗的，朋友圈一天能发四五条，是一个热爱生活的女孩，长得也漂亮，死前单身，不存在什么因情自杀。不过大概是跳楼前一个月左右吧，她朋友圈更新得不那么频繁了，却也不见什么异常，然后谁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上周五就从楼上跳下来了。”

　　“这么诡异？会不会是他杀啊？”

　　“警察都断定是自杀了，而且，现在不是很流行一个词叫‘微笑抑郁症’嘛，就是有的人看起来很开心，和朋友天天嘻嘻哈哈的，但其实心里啊想的却是我怎么还没有死。”

　　毕竟这个世界上最难看懂的就是人心......我暗自忖度道。

　　司机把我们放在了小区门口，物业并没有看在我们是两个女生的份上网开一面，挽着穆兰下车，她说自己没醉，但我能感受到她走路打颤，便扶着她慢慢走。此时已经是夏末，夜风浸着湿冷的凉意，往人骨头里钻。

　　“哎！筱淇你看！你左边。”穆兰蹬了一下我的胳膊，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就是那个男的。”

　　我望了过去，左边的小路上，一男一女正互相拉扯，约摸着是情侣吵架要不就是闹分手。我觉着后者的可能性大一点，男方很明显在推辞，狠狠甩开女生的手，丝毫不给情面，说是女生强行表白被拒绝我都相信。可惜小区灯光昏暗，我看不清他们的表情，要不还能猜得更为准确些。

　　“我在小区里看到好多次那个男的了，好像是新搬来的？”

　　“怎么了？你看上人家了？”我开玩笑般嘲笑了一下穆兰，眼前这个男人虽看不清长相，但个头纤细高挑，像是穆兰会喜欢的那种类型。

　　“你胡说些什么呢！我是想说，你不觉得这个男的很奇怪吗？我已经不止一次看到，这个男的在路上鬼鬼祟祟，一个人不知道在干什么，你看现在不也是吗？他是不是......这里不大正常？”穆兰说罢指了指自己脑袋。

　　我顿时一惊，一个人！我不信邪，又定睛瞧去，女生已经低下头呜咽，男人甩了一下胳膊小声不知咒骂了句什么，掉头就走。如果穆兰看不见那个女生，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我还没敢往下想，女生似是察觉到了我的目光，她猛然间向我看了来。一瞬，我们四目相对。我慌张地快速眨了眨眼：“行了，那男的也走了，我们也快走吧！”

　　“以后你自己回家可要躲着点他，被这种怪人缠上可了不得！”

　　我嘴上敷衍一笑，莫不是那个男的也能看见？可是大晚上，他们在这里做什么？那个女鬼，难道就是上礼拜跳楼的女生？头七乃鬼魂还阳之时，古人真是诚不我欺。

　　看着穆兰进了屋，我这才放下心来去开自己的房门。我与穆兰隔着一条走廊，她的房间是阳面的两居室，而我是背阳的一居，夏天都已经快要过去了，我的屋子依然没有烤过一丝暖阳。即使这样，房租还是贵到差点要了我的小命。

　　走廊的灯光忽明忽暗，尽头的窗户蒙着一层灰尘，外面夜色朦胧。连着输了三遍密码，还是打不开房门，我没去多想，这种廉价的密码锁经常会出现这样那样的各种问题，在这住了三年，这种事情已经是“家常便饭”。叹了一口气，卸下背上的双肩包，我蹲在地上翻翻找找，摸索出备用钥匙。

　　钥匙转动的声音在四四方方的走廊里显得空洞。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钥匙是对的，拧转的方向也是对的，我也听到了门“咔嚓”一声，分明已经打开，可是，就是怎么也推不开，纵然我将整个身子都顶在门上也无用。

　　联想起方才在路上看到的那个女鬼，后背一阵恶寒，连带平日里熟悉的走廊此刻都染上了森森阴气。我有些慌张地咽了一口口水，要求自己冷静下来，这是以前常见的事情，只是现在又发生了而已，没事的。

　　“咚咚咚！”我连着敲了三下门，指关节碰触门板那瞬间，我自己都觉心悸，双腿不受控地颤抖起来。

　　也不知算幸运还是不幸，门开了......只轻轻一推，就开了。屋里一片漆黑，我紧张地摸到门边的灯开关，噼里啪啦打开了房间里所有的灯，连卫生间的灯都没有放过。

　　隐隐约约，在屋子的东南角，我看到了一个半透明的女孩，几乎和墙壁融为一体，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她机械地扭过头，双眼直勾勾盯着我，看起来很是虚弱。纵是做了心里预设，我也显些大叫着拔腿就跑。我壮着胆盯着她端详了一番，确定了她是方才我在路上见到的那个女孩。果然是又撞鬼了吗......

　　“你还真的是能看见我呢！”一个声音传了过来，鬼讲话并不张嘴，但我确定是她在跟我说话，没有什么为什么，我就是确定。

　　“你是上周咱们小区......”

　　“看来你已经知道了。”

　　“你是来找我的？那刚刚为什么还要把我关在门外？”我开门见山问道。

　　“我关的不是你。”她惨白的脸勉强做出了一个表情，眼珠如钟摆般左右一转，极其难看，随即露出一个嘲讽的表情，“原来还什么都不懂啊。”

　　“不懂什么？”

　　“明明灵感能力已经这么强了，却一点基本常识也没有。你也帮不上我什么，算了。”

　　“你都还没说让我帮什......”我话音未落，女孩已经消失了。都说自杀的人，灵魂是入不了轮回的，且每七天都要再次体会死亡的痛苦，但看她的样子，似乎没有在为这件事而烦恼。

　　关的不是我？难道有什么东西跟我回来了不成？可我不应该看不见才对啊？我不禁想起方才在门口的那一阵阴风......

　　带着疑问，我把家里里里外外都查了个遍，确定没有别的东西，这才放下心来。许是喝了酒的原因，明明遇到这么奇怪的事情，我愣是心大到不行，跟平常一样，只是简单洗了个澡就上床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