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冥诡事录》三木小烯

1、序：鬼上身

　　小时候，很喜欢《聊斋志异》这本书，有一句话印象特别深刻：昭昭之债，而冥冥之偿。现在回过头来想想，大体就这一句话，就道尽了世间一切因果。

　　今日大雪，屋外北风料峭，吹得人心惊。都说年后该开始回暖了才是，但今年蹊跷得很，过了初四才开始飘雪，气温也丝毫没有要升起来的意思。

　　我把自己从头裹到脚，在平时常戴的手套外面又套了一副滑雪手套。黑色胖羽绒服的帽子盖过头顶，一条手织围巾如上吊绳般一圈圈缠上脖子。我像电影里的□□大佬一般跨上电瓶车，知道的，我是要出门赴约，不知道的，估计以为我是要去行凶杀人。这副打扮，可以说是雌雄莫辨，惨绝人寰！

　　还有三天就要开学了，上了高中之后的第一个寒假，我就没有尊重老师布置的任何作业，语文作业除外。不过好在，我有一帮会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的姐妹们，并且约好了今天去她们家取作业，不然，鬼才会在这种日子出门。

　　“真的是太冷了！”明明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车骑起来之后，那种寒意顺着眼睛都能刺到灵魂里，我忍不住感慨着，就当是自己抄作业的代价吧！

　　“看路看路！”右方有人在大喊，我都不确定是不是在跟我说话，羽绒服的帽子挡着，围巾捆着，头扭都不能扭只能直视前方，右边再次传来一句骂娘的脏话，紧接着是金属碰撞的声音，我后知后觉摔倒在了地上。

　　“长没长眼啊小子！”一股脑爬起来，原来我剐蹭了一辆老式自行车，责任在我。我抠下围巾，露出脸来，对方是一个看起来四十多的壮汉，看我是一个小姑娘，一时语塞，竟也不骂街了，起身拍了拍泥。我们各自扶起车，但电瓶车终究是要比自行车坚硬，不仅毫发无损，还直接报废了对方的后轮。

　　“对不起，我赔您吧，您看修一个后轮要多少钱？”

　　壮汉毫不客气：“行，你赔吧。看你不像有钱的样子，就......一百万吧！”

　　一百万？我一时不知该气还是该笑，见过讹人的没见过这么讹人的，一百万买你一个后轮？撞残了也不至于吧！但这件事终归是我的错，我也不能这么顶回去，对方打量着我，十分惊诧：“不是吧！一百万都拿不出来？”

　　我不能把事情闹大，今天是背着爸妈出来的，我可不能让他们知道我出来抄作业还顺带撞了人。只能先语气诚恳示个弱：“叔叔，实在不好意思，我没那么多钱，您要是信得过我，我替您把车推去修，修车的钱该多少就多少，我一分不少给！”

　　男人沉吟片刻：“你要是实在没钱，你往前走，大家都在那儿捡，你拿了就赶紧回来，我就在这儿等你。但是，车得留下。”

　　我半信半疑，向前面走去，那是一个十字路口。大雪萧萧而下，除了纷飞的雪花，空中还夹杂着什么鲜红的东西，飞溅的血珠般。我去，真能捡着钱？我小跑起来，路口聚集了一堆人，手里紧紧攥着红色的票子，嘴里骂骂咧咧，喊打喊杀，撕扯抢夺着。

　　一张红纸飞到我脸上，这大概就是命中注定的不义之财吧！我喜滋滋将它从脸上扯下来——冥币！

　　“妈呀！”吓得赶紧脱手，再定睛看时，那空中飞的，手里拿的，通通都是冥币！难怪那个壮汉一张口就是一百万！此地不宜久留，我转头就跑，未能跑脱，迎面就撞上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小妹妹，你钱还没有赔我呢！”

　　“啊！——”我自觉遇到了鬼，车也不要，没头苍蝇一般到处乱撞。帽子被风刮在了脑后，视线清晰起来，整条大路都映入我的眼帘——大路两边挂满了红色的灯笼，雪花铜钱般大片砸下，哪有半分新春的气息，倒像是在指引去往冥界的路。

　　一脚踩空，我整个身子向下沉去，耳边隐约是一句：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

　　再度睁眼时，我躺在自己的床上，冷汗浸了一声。是梦吗？男人倒吊在我的飘窗上，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我，脑门上沾着血，虽没有长獠牙，但每颗牙齿都长长长出嘴外，参差不齐。

　　他像山一般压了过来，我出于防备，抄起床头柜上的一本书就朝他丢了过去！

　　“走开！快走开！滚！”

　　“怎么了？”爸妈很适时地被我吵醒，熟练顺手地开门开灯，男鬼马上就消失不见了。

　　眼睛将将适应光线，我浑身又是一个激灵！那个男鬼压根没有消失，而是整个鬼挂在我爸身上！他的两支胳膊血管根根分明，在苍白的皮肤下瘀着青。显然，爸妈他们都没有察觉，只是疑惑对视了一下。

　　“做噩梦了而已......”六岁以后，我就从不将自己看到了鬼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爸妈安慰了我一番就扭头回房了。我看着被我爸爸背走的男鬼，顿感无奈。男鬼对我匀速一百八十度扭了一个头，眼神空洞，却扯出了一个笑容，不知道他在得意些什么。

　　第二天，爸爸出车祸了，很严重。我透过ICU病房看着窗外，大雪落满了枝丫，如招摇的白幡，窗玻璃倒映着我的表情，我能看到此刻的我脸色有多难看。

　　“今天好冷，晚上煮火锅吧！”我扭头，对上妈妈的一双笑眼，她神色温柔，似乎坚信着一切都会好起来一样。

　　于是，七天后，爸爸醒了。

　　可他对我说的第一句竟然是：我说过，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这分明是那个男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