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孟默》茶懒

3、第3章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以右腿的伤处为源头，身体止不住要发抖。

　　就像当初没来得及收脚一样，直到骆绎走到了离他一步远的地方，孟默才如大梦初醒。
　　低下头张嘴要说什么，又说不出来，逼了自己一把才把道歉说出声音。
　　“对不起……”第一句出口就顺畅了很多，“对不起，我……”

　　“你是我的粉丝？”

　　孟默仰头，骆绎正居高临下地望着他，脸上的神情他形容不来，也破译不了，却看得他心里发堵。
　　他宕机了一会儿，听到自己回答：“是啊。”

　　场面安静了下来，静得过分，甚至没有一丁点多余的声响。

　　“啊——“一声悠长的尖叫撕破了不寻常的安静，”烧死他！”
　　“烧死他！烧死他！”

　　孟默不需要用眼睛去看，也知道是围在远处的粉丝们举着火把在呐喊。

　　但他还是看了，高举的火把燃着炽烈的光，在远处连成了一道绵延的火线。
　　他还麻着，没从刚才的对视回神，就被这样的情景惊得抖了下。视线里铺盖都变成了冷色调，周身开始发寒。

　　即使这样，他这次也不准备再逃跑。飞快地瞥了骆绎一眼，安静地坐在原地，也不再抬头对视。

　　在嘈杂又遥远的呐喊声中，骆绎的声音格外清晰：“你想怎么办？”

　　孟默沉默两秒，说：“我都行。”

　　骆绎反应平淡，对他的回答没有特别惊讶，问了他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你腿怎么了？”

　　孟默低头，这才发现自己的手紧紧地攥着右腿膝盖，身体也在不自觉地轻微抖动。
　　被这么一提，疼痛被唤醒，瞬间抖得更加剧烈。

　　“我……”孟默摇了摇头，但抖得跟筛子似的，根本骗不了谁。

　　骆绎走近了一些：“疼？”

　　骆绎的语气，让孟默一瞬间回想起了他的小学班主任。

　　童年的记忆碎片模糊地穿插进来——
　　他在学校犯了错……养父赶他到家门口……他肚子疼，蹲着，被养母训他态度不端正……
　　他下了楼……正巧碰到班主任，吓得半死，结果班主任见他第一句话是……
　　“怎么了，不舒服？”

　　“嗯。”孟默回答的音量比小时候小了一半。

　　“真的很疼？”骆绎站着没动。

　　孟默看不到骆绎的脸，因为他没有抬头，神志模糊地默默地抖着，一只手狠狠地攥着膝盖，用肢体说明了一切。

　　即使垂着头，神志也不太清楚，但也能隐约感知到骆绎的行动。
　　他知道骆绎又朝他走了两步，几乎要碰到他的腿，也想过，骆绎也许会帮他检查一下，也许还会亲自送他去医院。

　　但他无论如何想不到，骆绎会干脆地一屈膝，单腿跪在他的身侧，挨他这么近。

　　远处发出了恐怖片式的怒吼惊叫，但不影响他在这边心动得快死了。

　　骆绎跪下后也看不出什么情绪起伏，只是把手轻轻放上了他的膝盖，他猛地一抖。

　　“还疼？”

　　孟默被冲击得失去思考能力，下意识想摇头，仅存的理智抓住了一丝不对。
　　骆绎的问题过于重复，似乎一直在问他疼不疼。
　　浑噩的头脑猜不出缘由，他直接地理解为骆绎其实在怀疑他不是真的腿疼，立马肯定：“疼。”过了一会儿又补充，“真的。”

　　骆绎看了过来。
　　被他的眼神一看，孟默只想立刻把刚才的话塞回嘴里咽了，虽然他不知道刚才的话哪里不妥。

　　不是因为骆绎的眼神有多可怕……倒也确实很可怕，孟默很怕见到这样的眼神。

　　好在这眼神维持时间不长，孟默还在为此失神，一只手突然过来“哒”一下弹了他的额头。

　　如果不是周围实在没人，只看骆绎的表情绝对猜不出是他动的手。
　　他的情绪好像终于漏了些出来，只是孟默此时的大脑已经完全不能用，只能本能地感受。

　　骆绎身上有一点不知缘由的怒气，他感受不清，却直觉不是冲着他。

　　“记得去微博上找我。”

　　孟默没有反应过来，他还没有接收到这句话的真实内容。
　　他感觉骆绎虽然说了不短的句子，但其实像是在说，“算了”。

　　骆绎又重复了一遍：“去我微博找我。”

　　这一次孟默听清了，愣了下。

　　接着骆绎再次张口，咬字清楚但声音很轻——
　　“醒来……”

　　嗡的一声，像脑子里有根弦被用力拨动——

　　整个世界逐渐陷入黑暗，还没有彻底消散，孟默就睁开眼，心脏咚咚震个不停。
　　他懵着，脑海里还是一片没有逻辑的想法在乱窜，以及那一声没说完的“醒来……”，已经自动被补全成了“醒来吧”，不停地回放。

　　等“咚”、“咚”粗重得像要砸出胸腔的心跳声缓和下来，他也渐渐缓过了劲。

　　望着天花板，无声地骂了句脏话，翻身抓起被子把头埋了进去。

　　这个梦……太真实了。

　　梦里最后的氛围，让他无法遵照逻辑脑补出除“醒来吧”或“醒来之后”以外的句子。
　　虽然梦本来就没有逻辑。
　　但是如果梦里的骆绎是真的要这么说，那就……太诡异了。
　　一种让人起鸡皮疙瘩，却依旧引人痴心妄想的诡异。

　　又干躺了不知道几分钟，被心里一波一波的冲动怂恿着，他终于拿起手机，迅速点开骆绎的微博，又点开私信。

　　突然转换成空白的屏幕有些刺眼，陌生的私信界面拉扯了他一下，把他的神思暂时扯回了现实。
　　冷静后就是扑面而来的距离感，告诉他，真实的他和真实的骆绎有很远的距离。

　　他闭上眼。

　　本是想冷静，结果只是闭了一会儿，所有想法就前功尽弃地冒了头，他没有表情地拿起手机，快速编辑了一条消息发了出去。

　　点完发送就连戳屏幕火速退出，一个翻面趴在了床上，安慰自己，这个梦这么真，他不发这么一条，以后也总会去想。

　　也许这个想法确实是有远见的，发了私信之后，孟默很少再想起这件事……但说不准是不是因为羞耻不愿意去想。
　　每天睡睡懒觉，按时按点坐在电脑前直播，再没什么别的日常活动。
　　由于朋友在外地录直播平台办的新节目，他甚至很久没出门，吃饭都只叫外卖。

　　不出门也不等于无聊，最近吃鸡主播间流行起了当网骗，他跟风玩得很起劲。

　　“嗯，来了。”
　　孟默刚打开直播，抬头看一眼，趁人来得不多低头用手机看综艺。
　　这档综艺是助理推荐给他的，推荐了有快半年，他昨晚才突然来了兴致准备看一看。
　　结果一看就上瘾了，熬夜看到睡着醒来又继续，一直到了现在。

　　-今天没有摄像头吗
　　-？我的色相头呢
　　-摄像头！

　　孟默又瞥了眼弹幕，快速的打开摄像头满足要求，继续低头看屏幕。
　　一个黑色人影直挺挺地站着，面无表情，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镜头。

　　孟默一下就把手机扬了。

　　直播间观众看不清他表情，就看他莫名其妙突然被吓一跳——真的“跳”了，然后就叮铃哐啷一阵响。
　　问号刷了满屏。

　　孟默把地上的手机踢远了一点，又把平板捡起来，抬头镇定地看着电脑，说：“我们现在开始直播。”
　　这档综艺哪儿都挺好，恐怖主题比较不好。

　　观众显然不会就这么放过他：你干嘛呢？？

　　“问什么问，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

　　还是游戏阳光，看着界面里格外生机勃勃的草，孟默又快乐了。
　　“我跟你们提前说好，最近流行装外国人，我一会儿可就要说英文了，听不懂英文的现在就可以退出直播间，去背背单词。”

　　-就你？
　　-我们不插嘴，你自己玩吧
　　-好，退出了

　　孟默看了会儿弹幕，呲着牙冷笑一声，操纵着人物就找双排队友去了，一边打拳一边说：
　　“Hello hello？Hello hello？”

　　队友很快回应了他，低哑的少年音：“Hey man,whatsup.”

　　“哦？”孟默又往人面前怼了怼，“You rapper？”

　　“Yeah.”

　　“Good。”孟默很赞赏，开心地说，“I love you。”

　　即使是Rapper也无言了，过了一会儿说：“Thank you.”

　　“No thank！”孟默说，“I from America。”

　　队友这次反应很快，“America”只听了“额麦”就立刻说：“得了吧。”
　　完美压过了后面的“瑞克”。

　　-。。。。
　　-笑死
　　-任谁都能听出是中国人在讲英语
　　-这就是网骗？

　　被揭穿的当事人倒是很淡定，流利道：“I don't know you talk what，can you speak English？”

　　还没等到回话，画面一闪，他们上飞机了。

　　观众们被英语输出得不太好：
　　-懵了，我都忘了正常应该怎么说了……
　　-啊啊啊啊我明天英语考试
　　-别的不说，流利是挺流利，怎么会这样
　　房管适时提醒：正在学英语的学生请谨慎观看，切勿模仿。

　　“We jump where？”飞机上，孟默问完，不忘强调一句“I from America。”

　　“你……”队友噎了噎，说了一串真正通顺又娴熟的英语。

　　-卧槽，队友口语不错啊
　　-都别给他翻译，看他怎么办

　　孟默很果敢，在只有直播间观众能看到的摄像头里点了点头，“OK，GO！”
　　然后大咧咧在地图上标了个点。

　　队友：“……我说的是G港。”

　　孟默自顾自解释：“I ask you，but no need your answer。”

　　队友沉默了一会儿：“Fxxk you.”

　　孟默又说：“I from America。”

　　队友：“……”

　　折磨尚未结束，一个冷淡的rapper少年，也硬被逼成了高音歌手。

　　“你回来！别莽！说了那边有人！”
　　一阵混乱的枪响，孟默的血条突突往下掉，队友抓狂地长长“啊”了一声。

　　枪声停了，孟默倒在地上，一点点往房子里爬，说：“Don't worry，he die too。”

　　队友叹着气去把他扶起来，问：“Just one”

　　“耶，his teammate die too。”

　　我也想呆吐。
　　队友丢给他一个医疗包，然后说：“You don't run here run there，OK？”

　　这是孟默第一个听懂的长句，叫他不要跑来跑去，他利落地答应了：“OK！”

　　观众都疯了：
　　-完了，同化了……
　　-好好一个孩子
　　-队友脾气真好，怎么不把他突突了

　　“Go go go！”孟默打完血包，振臂高呼。

　　队友已经彻底放弃了，用中式口音说：“Go where？”

　　孟默想说进圈，一时间忘了圈怎么说，卡了下，立马指挥：“Follow me！”

　　两人苟一苟打一打，顺利进了决赛圈，这时队友才发现一件事：“你枪法挺不错啊。”

　　之前孟默总装听不懂中文，满地乱跑很难看出他的技术。

　　孟默没有吭声。

　　“……you，good。”

　　孟默这才愉快地应声：“Thanks，I love you。”

　　“……never mind。”

　　“I from America。”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