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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   “好诗——好诗啊!”
      “尾联一句‘何处觅得射月箭,踏破蟾宫迎卿归’真是神来之笔啊,可见璟公子之磅礴气度,将来必成大器啊!”
      “我等今夜的拙作,与之相比都略显小气了!”
      众人啧啧赞叹,济禹嗔叱道:“文章写不出来,写些艳词倒是顺畅。”
      玉溶怔怔的站着,三千声相皆不入耳。
      无拘无束铁钩银划的字迹映入眼帘,玉溶心中一阵颤动。
      “玉溶觉着如何?”兆璟似笑非笑,意味深长。
      我的心意,你看懂了么?
      我到底要如何,才能使你忘却旧时伤痛,真正的开怀起来呢?
      玉溶不由得捏紧了酒杯,捏的指尖发白。
      八句五十六字,满纸都暗嵌着自己的名字,满目都是少年郎赤诚直白的心意。
      热烈到灼人心扉,令人触目惊心。
      “如此牵强附会文理不通的诗,也有人捧场?”他稳了稳心神,强自应付道。
      不等三爷说什么,他做梦惊醒一般到退一步:“我有些乏了,先回去,三爷请便。”
      逃也似的匆匆走了。

      兆瑾起身就是一阵天旋地转,他被同期的举子们灌醉了。
      众人七手八脚的扶着他,他捂着头,只觉着恶心得很,突然一双软绵绵的手握住他的肩膀。
      一熟悉的声音在耳边笑道:“瑾二爷?”
      他睁开迷朦的双眼,见是小郁相公,便冲他愣愣的笑。
      “瑾兄就有劳小郁相公了!”众人笑着起哄。
      “瑾兄今晚有艳福了!”
      “小郁相公可要好好伺候伺候咱们这位应大举人呐!”
      小郁相公扶住他,朝众人笑道:“诸位放心。”
      再看兆瑾醉的不知今夕何夕的样子,忍着笑低声哄骗着他上了楼。
      费力的将他放在塌上,小郁相公撑着腰长舒了一口气,一手将头上的钗环悉数卸去,长发披散,垂到腰下。
      在盆里洗了满脸的铅华,鬓发沾湿,一缕一缕的贴着嫩白的肌肤。
      倒了一碗醒酒汤,回身吓了一跳。
      只见兆瑾坐在塌边静静的看他,不复方才酩酊大醉之态。
      “二爷原来没醉?”
      兆瑾一偏头,不答话。
      小郁相公心念一动,了然笑道:“二爷方才是装的?”
      兆瑾脸色绯红,不知是羞还是醉,喏喏道:“我醉了,你就不用伺候别人了……”
      小郁相公像小孩童得着了蜜糖,一块没有骨头的狗皮膏药般贴着他坐下,撒着欢儿道:“那我伺候二爷罢!”
      出乎意料的,这次兆瑾没有躲,只是偏了偏头,躲过小郁相公温软的呼吸。
      “我不知你竟然这样有名……”他面无表情,叫人看不出悲喜,“之前那些银钱,想必你也是不缺的……”
      小郁相公的心仿佛被蛰了一下,有些急道:“我缺啊,谁说我不缺?”
      兆瑾的眼睛一片澄澈坦荡,一切谎言都无从遁形,让他有种被当场抓住公之于众的慌乱:“我缺——”
      他急急的抓住兆瑾的袖子,摇晃着生怕他生了气、从此以后再不理自己了一般:“我缺二爷这样一个温柔的人!”
      话一出口,两人都静了。
      肩并肩的坐在塌边,红烛哔哔啵啵的淌着热泪。
      小郁相公心下忐忑,手指沿着床沿儿轻轻的拉拉他:“瑾二爷……你生气了?”
      兆瑾不言语。
      “你真的生我气了?”小郁相公急了。
      我对你这么好,你这么能生我的气?
      他跪在塌上,正对着兆瑾,双手虚虚的扯着他的袖子:“我给你赔不是,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骗你了!”
      他披散着头发,薄衫罩着他单薄的身板儿,铅华褪尽,显得越发的瘦小可怜。
      他是真的怕了。
      手背上一热,他愣怔着低头看去。
      兆瑾的手扶在他的手上,目光定定的看向自己。
      “我不用你赔不是。”他说。
      小郁相公的心一瞬间坠入谷底,像是被人踩在了脚底下,狠狠的跺上了几脚。
      他眼眶一红,当场落下泪来。
      兆瑾慌了,恨自己一张嘴笨,总是词不达意。
      手忙脚乱的看着小郁相公无声的滑落一颗颗亮晶晶的泪珠子。
      “不是……不是——”兆瑾慌了神,想去擦也不是,想抱抱他也不是。
      小郁相公的泪珠子眼看着越落越急,通红的大眼睛怔怔的盯着自己,眼泪从一颗变成了一串儿。
      “你用不着……用不着跟我赔不是!”兆瑾也正对着他,双手虚虚的扶着,急道,“我生谁的气也不会生你的气!”
      小郁相公闻言,顿时哭成了瓢泼大雨,那架势简直要立刻把兆瑾给淹了。
      “你这呆子!”他呜咽着发脾气,“成天就知道死读书……话也不会说……呜呜呜……”
      他心里仿佛藏着一个天大的委屈,眼泪流也流不尽,就算是水淹了金山,也不足以道尽。
      他拳头落在兆瑾身上,不疼,撒泼的样子却让他不知所措:“你你你……”
      “打的就是你!”小郁相公一边大哭,一边怒目而视,“应兆瑾,你差点要了我的命!”
      兆瑾目瞪口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他迎面扑了个满怀,柔软湿润的嘴唇贴在了自己的唇上——兆瑾心中大震,如遭雷击。
      小郁相公发了疯,索性就发个彻底,脸也不要了,不顾一切的去吻他。
      他的心意,说也说不出来,小心翼翼的,战战兢兢的,夙兴夜寐的,辗转反侧的,生怕你再也不来了,生怕你对我这般好是为着旁的心思,又怕你对我一点旁的心思也不存。
      兆瑾真的醉了,醉在了万丈的红尘里,醉在了一个不敢面对的美梦里,他昏昏沉沉,天旋地转,仿佛肉身皮囊脱离了地、魂魄挣脱了七窍,唯一真实的就是怀里的水香月柔。
      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将小郁相公扑倒在床,两手支在他身边不让他逃走,俯下身来全心全意的吻他。
      两瓣嘴唇水乳交融,你离不开我,我也离不得你,相互啃噬着、汲取着温存,毫无章法,却甘之如饴。
      他们像两个初经人事的孩子,心跳着、胆怯着,背着所有人、所有那些伦理纲常在这里偷情。
      小郁相公捧着他的脸,满含深情的看着这个男子,仿佛要将他的样子刻在心里,今生来世,哪怕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都不肯忘记。
      他粗重的呼吸喷在他的脸上、脖颈里,他的眼里燃烧起了一把火,小郁相公真想此刻融化在这片火里,哪怕从此挫骨扬灰,哪怕永世不得超生。
      兆瑾放开了他的唇,沿着他小巧的下巴一路向下描摹着他美好的轮廓。
      小郁相公死死抓住兆瑾的衣襟,顺着衣襟,总算实实在在握住了这个人。
      他闭上眼,任由他无限的温柔将他没顶,却身上一沉,兆瑾倒下来,终于醉的人事不省。
      “……二爷?”
      回应他的只有兆瑾沉沉的呼吸声。
      小郁相公想笑,又想哭。
      用尽吃奶的力气将他推到一边,他累的躺倒在他身边喘了几口气。
      “你这呆子!”小郁相公一个人发脾气,“真没用!”
      不解气,又锤了他两下,拳头落在他身上又变得很轻。
      他把被子拖过来,给他盖在身上。
      过了一会儿,听着耳边悠长沉稳的呼吸声,他侧过身支着脑袋,歪着头看他平静的睡颜。
      良久,一朵笑容终是绽在唇边。

      疏星斋熄了灯,四下寂静无声。
      夜风送爽,吹彻一室的床帐幔帘。
      玉溶玉冠解散,长发垂腰,披着外袍坐在书案前,纤细的手指落下最后一笔。
      溪明搓着朦胧的睡眼走进来,“哥儿在写什么?”
      玉溶一惊,连忙将一本书压在上面。
      轻轻嗔叱:“没什么……你走进来一声也不响,吓我一跳。”
      溪明挠挠头,不知所云:“哥儿,夜深了,还不歇息么?”
      玉溶掩盖似的拿过一本书,翻开:“我不困……你且睡你的,不必理我。”
      “哥儿莫不是有心事?”溪明一拍脑袋关切道。
      玉溶惊慌的脸上一热:“没有啊……”
      “不对,”溪明凑过来仔细看,“你脸这是怎么了?玉溶慌忙拿书挡着自己的脸,强自镇定:“天太热……”
      “哦……”
      玉溶眼睛盯着一行字看,心中紧张,好不容易把溪明赶走,才舒出一口气。
      清辉透过窗映出娟秀的字迹,赫然是那首《咏嫦娥》。
      他双唇微张,气息微吐,默默在心里吟诵着一字一句。
      这是兆璟写给自己的,只看一遍,便记在心上。
      他向后靠在椅背上,外袍滑下来,落在地上。
      他眼里漾着笑意,抱着膝将脸埋在衣服里,又抬起头看了一会儿月亮,拿起笔重新写下一首——
      漆夜独衾玉枕冷,孤星空悬砧声乱。
      千树木犀万瓣愁,惶惶凄苦不得安。
      尘寰有幸识君面,暄风吹释泪阑干。
      广寒有知郎君意,应羡烟火深情款。
      这颗关不住的春心,终是妄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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