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你之前》长安有梧桐

2、第二章

　　房门开了，一个男人背朝门口坐在轮椅上，旁边站着一个医生模样的人。王源下意识地舔了舔稍显干燥的嘴唇，努力地压制自己的不安。潜意识告诉他，这个男人不好惹。

　　“小凯，这是你的保姆。”顾笙轻声说了一句，就用目光示意王源介绍一下自己。“嗨，我……我是你的保姆，我，我叫王源。”王源嫌弃自己到了关键时刻就犯怂，但就是忍不住有些结巴。

　　听见男人的声音，王俊凯愣了一下，淡淡地回道：“妈，我知道我废了，你找什么样的人来都没用。让他走吧。”

　　“喂你这个人很奇怪唉，你连看都没有看过我一眼，怎么就能断定我没用呢？怎么会有你这么自大的人！”王源听了他的话，火气“噌”地就窜了上来，不由分说发泄一通，随后才意识到自己是人家雇来的，顿时就不淡定了，眨巴着眼睛，勉强挤出了一个不算好看的笑，“那个……我是说……”他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掩饰的说辞，只能在那干站着，一脸尴尬。

　　王俊凯倒是对他的话不在意，让医生帮助自己转过身，看了他一眼：“那我现在看了你一眼，你就有什么用了吗？”眼神依旧淡淡的，带着一丝不屑。

　　现在轮到王源愣了，王俊凯长得实在是过分的好看，比他以前见过的人都好看，但那又怎样，还不是坐在轮椅上，需要人伺候！“我……我叫王源。”脑子里想着乱七八糟的东西，王源竟口不择言地又进行了一次自我介绍。王俊凯皱了皱眉：“我知道你叫王源，怎么，还不滚啊！”

　　“小凯！王家的规矩就是教你这样对待客人的吗？”顾笙出言阻止他继续为难王源，“王源是你的保姆，不是你想骂就骂的人！”

　　看来顾笙的脾气也不小，嘿，这母子俩倒有意思，王源看着竟有些想笑，赶忙绷紧了脸，维持表面的冷静。

　　“王源，不好意思，他的脾气太臭了，你尽量包容一下。”面对顾笙的道歉，王源实在有些受不住。他的大金主竟然给他道歉？匪夷所思，匪夷所思。

　　“王源先生，他就交给您了，我先走了。”顾笙说完这句话，真的转身就走，感情对待自己的亲儿子就这样？王源一脸懵。

　　这时候，许久没有开口的医生说话了：“王源先生，请您跟我来。”

　　两个人来到了一间储物室，李磬，就是那个医生，打开了一个储物柜的门，拿出了，嗯……五瓶药。好吧，王源是第一次看见有人一次性吃这么多药。他是特别怕苦的人，平时感冒发烧，能不吃药就不吃药，一丁点儿的苦味都能让他的脸皱成一团。想到这，他不禁为那个叫王俊凯的男人哀嚎一声。

　　“由于脊柱受损，王俊凯胸部以下都不能动，但是，还是有几根手指可以控制轮椅的。不过，他的免疫系统受损了，很容易发生感染，所以照顾他的时候要格外小心。这些是他每天要吃的药，用法用量还有一些注意事项我都整理好了放在那个文件夹里，你一定要熟记并且按时按量给他服药。这里还有一些止疼药，如果他需要的话，就给他吃，但是记住，千万不能多吃。”李磬一下子说了那么多注意事项，王源听得头都炸了，怎么可能全记住？好在还有那个文件夹，能让他好过一点。不过，王源很难想象轮椅上那个那么自大的人居然这么脆弱，不由得有些同情。

　　好吧，源哥大慈大悲，就尽心尽力地照顾你吧，也不枉你母亲花那么大的价钱雇我。这么想着，王源觉得，那个男人也不是很讨厌了。

　　“王俊凯先生，我是不会走的。”送走医生后，王源拿着那个文件夹，打开了门，认真地说道。

　　王俊凯看着眼前这人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不走？哼，那你就呆着吧。”说完，王俊凯控制轮椅重新面向背后的落地窗，留一个后脑勺给王源。

　　王源哭笑不得，他不知道这个自大的人还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得，看着他那个样子也不需要自己，正好落得清闲。王源定好了给王俊凯服药的闹铃，随手拿了几张纸，一支笔，就趴在桌子上写写画画。

　　你还别说，虽然王源只有高中的学历，这画画的功夫倒还了得，一个多小时的时间，王俊凯的背影和落地窗外的景色就跃然纸上。王源满意地坐起来，扭了扭稍稍泛酸的脖子，用笔敲了敲桌子，显示出自己对于作品的喜爱。

　　“源哥太棒了，真佩服我自己！”好吧，王源就这么旁若无人地喊了出来。喊完之后他才发觉这屋子里还有一个人，猛的咳了一声，不知道怎么缓解这尴尬的气氛。

　　“谁定义我的生活和快乐，谁了解我内心里的轮廓……”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空气里弥漫的尴尬，原来是王俊凯该服药了。王源马上慌慌张张地到了储物间，拿了一大堆药和一杯水，又回到了王俊凯的面前。

　　看着王俊凯眼也不眨地吞下那么多药，王源不禁佩服他是个男人，顺便在心里吐槽了一下自己的怂。放回药的时候，他瞥到了落地窗外明媚的阳光。要知道，虽然画画的时候王源是个安静的美男子，可闲下来的他却是不能在一个地方久待的，势必要跑出去逛一逛。况且，王家的庭院里有一大块草坪，看起来松松软软的，躺上去一定很舒服！

　　嫩绿的草芽儿看的王源的心痒痒的，兴致盎然的跟往窗外看了一上午的王俊凯表达了内心的小九九。

　　“不去。”

　　王俊凯冰冷的回答让王源瞬间垮了脸，满心委屈地蹲在王俊凯的轮椅旁，撑着脸抬头看他。“王俊凯，你都坐在这一上午了，也往外面看了一上午了，你不嫌无聊吗？这样的日子多没有意思啊。”王源憋了一上午，此刻想尽法子也得让王俊凯出去。

　　“如果你像我这样，还会这么高高兴兴地出去玩儿吗？”王俊凯脸色不明地嘀咕了几句，声音小到让王源听不见，不得不站起来又弯下腰把耳朵贴近他。

　　“我说，”王俊凯用气音吐出了两个字，惹得王源本就敏感地耳朵腾的红了，却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另外两个字灌进了耳朵：“你滚！”

　　也不知道王俊凯这个半废不废的人哪来那么大的力气，吼出的声音差点把王源的耳膜震破。亏他王源刚才还这点那点地为他着想，此刻的他只想扇他两耳光。“王俊凯，你丫的有病吧！”怒吼着把内心的愤怒宣泄出来，王源转身“砰”的把门摔得震天响。

　　他八成是脑子有毛病，为了那么一点儿工资跑到这儿任人差遣。一个男人，被人像猴子一样地耍来耍去，放在谁身上都受不了吧。

　　可是……王源的脚步顿了顿，想起了自己来这儿的原因——那份不菲的报酬。对啊，一个社会底层的人，哪有资格谈什么尊严啊，他的身上，还压着哥哥的学费，还肩负着照顾父母的责任，在这个金钱至上的社会里，钱才是一切。

　　回头望了望王家阔气的宅子，那可能是他这种人耗尽一生都得不来的，顿时满腔的怒火瞬间冰冷下来。也是，他王俊凯需要人照顾，他王源需要钱，各取所需，只不过付出的不一样罢了。

　　这么想着，王源似乎看开了一点，换了条路走进了刚才心心念念的草坪里，躺了下来。

　　及时行乐，这也是王源的信条。

　　王俊凯看见窗子外面的身影犹犹豫豫，最后又一身轻松地躺在了草坪上，嘴角不禁弯了弯：这人，有意思。

　　至于王源提议的出去，他又何尝不想呢，说矫情一点，他也想尽情地在阳光下奔跑，继续着他的极限运动——呵，他还是想着极限运动。王俊凯一转头，就看到了电视柜上摆着的一排照片，照片上的他健全地站着，与身边的朋友勾肩搭背，好不快活！可谁曾想，就是这些带给他极致快乐的运动差点让他丧了命。

　　攀岩是每个极限运动者都热爱的一项运动，王俊凯自然也不例外。一年前，王俊凯和朋友们相约来到了云南一处有名的攀岩圣地，准备像以前一样跟陈辰比赛攀登。穿装备的时候，陈辰还嘲笑他说，活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他跟哪个妹子走的近一些，想要回去之后就给他介绍有眼缘的异性。

　　谁成想，这一次，王俊凯没能赴陈辰的约。

　　不知道是没有检查得彻底，还是装备本身的老化，陈辰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王俊凯从他身旁坠下去，直挺挺地躺在了地上，再也没动弹。

　　结果大家都知道了，王俊凯，一辈子都只能活在轮椅上，处处都需要别人的照顾了。

　　王俊凯驱动轮椅慢慢地靠近电视柜，目光从一张张相框上划过，眼底晦暗不明，看不出是失落还是痛苦。

　　“啊——”许久不动的王俊凯突然发了疯一样操控轮椅狠狠地撞着电视柜，柜子上的相框在巨大的冲击力下摔到地上，玻璃渣碎了一地，在窗外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好不漂亮。

　　既然人都废了，那还留着这些过往干什么！王俊凯双目发红，依旧狠狠地撞着。

　　巨大的声响惊动了躺在草地上晒太阳的王源，他倏地想起自己的职责，慌忙爬起来朝屋子里赶去。

　　一地的狼藉让刚刚打开房门的王源愣住了，他没有想到这个废了的人这么能折腾。“王俊凯……你……”王源慢慢地踢开脚下的玻璃渣，一步一步地向已经消停的王俊凯靠近。

　　“你还好吧……”王源怕自己的失职造成了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接近他以后赶紧上上下下地“扫描”了几遍，看着没出事才安顿下了那颗怦怦乱跳的心，舒了一口气。

　　“给我……拿点止疼药。”沉默良久，王俊凯忽然开了口，声音弱弱的，好像在隐忍着什么。

　　“啊？哦哦，你等着。”听了王俊凯的要求，王源哪敢耽搁，连脚底的玻璃都不顾了，赶紧去储物室拿了药。

　　等伺候完王俊凯吃药，又打扫了地上的狼藉，王源才拿着那些已经破了的照片堪堪坐到了桌子旁。

　　这个男人，还不错嘛。

　　王源看了看躺在床上在药效作用下已经睡着了的人，顺手拿起了那支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