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红楼】双木为林》穆若清风

10、初入帅府

　　两人都有意亲近，又聊得投机，不觉便到了帅府，兄妹间已很是熟络。
　　林殊一勒马缰，青骢马前蹄扬起，复又落下，林殊翻身一跃，已稳稳着地，将马缰随手抛给侍从，转头对着马车道：“妹妹，咱们到了，下车罢。”
　　黛玉在车内戴好了帷帽，由侍女扶着下了车，仰头便见一块黑底金字的匾额。铁线篆写成“林府”两个大字刚劲庄严，使黛玉不由想起在扬州时父亲题下的那块门额。同样两个字，同样用篆书，字画间同样的古拙老辣，连结构都颇为神似，只是眼前的字略多一点杀伐果断之意——这是百年帅府应有的气象。
　　见妹妹盯着门额出神，林殊解释道：“这牌匾听说是曾祖父在世时题下的。”
　　黛玉恍然，难怪自己开蒙时父亲教授的不是闺阁中常见的簪花小楷，而是端庄朴拙的小篆，竟是林氏家学渊源。
　　四下一顾，堂堂赤焰帅府正门前除了两座巨大的石狮子矗立外别无装饰。这时年节刚过，想来是为着母亲亡故特意去了灯笼彩幛。想到此节，黛玉心中熨帖，到底是在自家，一笔写不出两个林字。
　　正欲随族兄进府，黛玉忽然惊觉正缓缓打开的竟是林府中门，忙道：“哥哥，玉儿是晚辈，又在孝中，从中门入太过招摇了，这样不妥吧？”
　　林殊却正色道：“妹妹虽是小辈，却亦是我林氏嫡裔，是帅府的主人，哪有主人有孝在身就不能走正门进自家的道理？玉儿不必顾虑，咱们走罢。”
　　看着族兄温和坚定的笑容，黛玉心下安定。她毕竟还是不知愁的年纪，闻言便也不再犹像，也不要人来扶，便跟着族兄从中门走了进去，只在门槛处怕跨不过去，由林殊搀了一把。
　　“谢谢哥哥。”
　　“跟我还客气甚么。”
　　知妹妹仍有几分紧张，林殊边走边与她说些家中琐事：“这时候父亲应在军营，大概要至晚方归。咱们先去后院见母亲罢。”
　　“我平日卯初起身，习武一个时辰，而后便到书房读书。午时用过午膳后便随着祁王兄或是读书或是习骑射，父亲在京时得暇也亲自教我，再或便自己温习功课……一天下来可累得不轻。今次妹妹来京，我倒难得放了一日假。妹妹助我暂脱苦海，为兄铭感五内，幸甚幸甚！”
　　林殊说得风趣诙谐，黛玉心情亦逐渐舒缓过来。至到了垂花门时，早有一个面目和善的老嬷嬷领着两个侍女迎了出来，恭敬行礼道：“奴婢见过公子，姑娘。长公主已在候着了，请随老奴来。”
　　黛玉跟着哥哥一齐道：“有劳嬷嬷了。”
　　进了内室，只闻一丝冷冽的梅香沁人心脾，浅浅淡淡，使人只觉清爽，倒没有富贵人家常见的浓郁的香料脂粉气。
　　黛玉抬眼只见小几边坐着一位风姿绰约的妇人，正执着一卷书简，眉眼含笑，气质高华，望之如二十许人。妇人见他二人进来，已缓缓起身相迎。
　　林殊先一步上前行礼，含笑道：“孩儿问母亲安。母亲，
　　妹妹已接来了。”说着回头与黛玉点头示意。
　　黛玉已知是伯母，便也跟着走上前，一丝不苟地敛裾一礼：“林逸拜见长公主殿下。”
　　“好孩子，快请起。”晋阳见侄女端庄斯文，进退知礼，也心生欢喜。上前牵她起来到自己身旁坐下，一边不忘笑着吩咐一声：“殊儿也坐罢。”林殊自觉地在小几边随意拣个席位坐下。
　　晋阳一边轻握着黛玉纤细的手，一手轻轻抚摩着她的后脑，细细端详她的面庞，一面回忆：“那年春日你刚刚满月，你父即将离京外任，我与你伯父带着殊儿前去探访。你那时才一点大，还不会说话，殊儿便缠着乳娘要与你玩，闹了许多笑话。我与你母亲便在一旁看着……谁知六载光阴轻逝，你和殊儿都这般大了。”
　　提到贾敏，晋阳虽与她交集不多，却毕竟是自己弟妹，当初匆匆一晤，亦颇觉投契，不意竟成永诀。故人盛年早逝，晋阳虽不至于悲痛欲绝，心下感伤叹惜亦非虚假。见黛玉幼年失恃，纤弱单薄的模样，更添哀悯。因不欲过分引她伤心，便只是感慨地笑着，眼中却似泛着泪光。
　　林殊在一旁默默听着，收了往日的淘气。六年前他年岁虽小，却勉强已能记事。加之平日父母打趣时偶有提及，他印象深刻些，倒也模糊记得那日的事。对那位只一面之缘的婶母，他已记不清长像，只记得应是一副很亲善的面容，待他极是随和，也不恼他胡闹。他虽顽劣，却也明理——长辈过世，哀悼肃穆是子侄应尽之义。
　　黛玉听伯母追怀往事，思及先母，不免悲从中来。只是见伯母与哥哥的感慨伤怀节制有度，却极是真挚，显是不欲自己伤心，复觉安慰，亦不想失了礼数，只颤声道：“长公主——”
　　“一家子骨肉不必这样拘礼，玉儿唤我一声伯母便好，当年汝父亦是要称一声‘嫂嫂’的。” 晋阳浅笑着打断她。
　　见伯母说得诚恳随和，黛玉也不再强抑，带着哭腔轻唤声“伯母”，便由着晋阳将自己轻轻揽在怀中，伏在她肩上低低啜泣。
　　晋阳先只轻抚她的背脊，待她好些了，方出言安抚道：“好孩子，玉儿别怕。有伯父、伯母和哥哥在，这儿就是你的家。日后若有心事，便可到伯母这里来，好不好？”
　　黛玉缓缓止了泪起身，晋阳的衣襟已湿了一片。见此羞涩道：“侄儿一时情切失礼，教伯母见笑了。”
　　晋阳不欲让她尴尬，便笑着转了话头：“不妨。你别看你哥哥现在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待他哪一日闯了祸受罚，找太皇太后撒娇搬救兵时，哭得可不似玉儿这般斯文。殊儿平日性子最是好胡闹捉弄人的，若是他故态复萌期负你，便来找伯母或是告诉你伯父，定修理得他不敢再有下次的。”
　　林殊今日难得在旁默默陪坐，听见母亲平白打趣自己，忙叫屈道：“孩儿哪儿有？欺负谁也不会欺负妹妹呀！玉儿放心，日后若有人敢欺负你，就说你哥哥是林殊，且看我怎么收拾他！”
　　三言两语后，气氛顿时轻松起来。三人聊过一阵，晋阳便问起随行人众等事。黛玉答道：“只带了一个小婢近身服侍，跟着来的是父亲身边的一位管事并几个仆妇，来京打理家中产业。”
　　若是客居外人家，林海免不了要权衡一番如何既不能失了身份让人看轻，又不过于张扬强势伤了主家的面子。只是往来自家却没这些顾虑，但林海想着自己送去的人晋阳毕竟不便随意处分，不如干脆让长嫂代为安排更方便教养黛玉。
　　晋阳亦领会了这层意思，也不客套，当即遣了身边两个精擅医术的女史照顾侄女。
　　黛玉道过谢后，晋阳见她已有倦色，便道：“当年初见时仓促，今日再见原该将表礼好生补上。只是珠宝首饰毕竟是俗物，你一时也用不上，据你父亲信上说你平日颇好诗文，伯母便赠你一套文具罢。说了这许久话，玉儿想必乏了，殊儿你带妹妹先去住处安顿，让妹妹好生休息。”
　　“是，那孩儿与妹妹便先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