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五十八只阿政（正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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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像走到了尽头。
“始皇帝”毫无留恋地斩断了过往，将此身的一切奉献给了大秦。他就像是端坐于三尺之上的神明，再也无悲无喜。
属于过往的故事落下了帷幕，另一段故事却还在前行的路上。
始皇帝尽可能地保持平静，就像是几千年来他一直所做的那样。这种状态更加适合于处理某些复杂的局面。
“这的确是一段错误，否则我不可能以这种身份站在这里。”赵政回答，他隐藏在衣袖中的手死死地握成一团，微小的痛感沿着神经一路攀上大脑皮层，“这是错误，同时也是奇迹。而我作为这一路上的见证者，将会为他们而战。”
平行时空，这对于魔术师来说并不是什么罕见的推论。在魔术的漫长历史中，也不乏有接近根源的魔术师能够行走在不同的时空中。
在不同的时空之中，也许会有很多个迦勒底、很多个藤丸立香。他们或许已经毁灭在人理烧却之中，亦或许也在拯救被漂白的地球旅途中，又或许这沉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但是毫无例外的是，他们的世界都不会有着名为“赵政”的英灵一路相伴。
他是被始皇帝丢去的成分，是无处可归的记忆。这份残缺不全灵基的诞生，本就是无可复制的奇迹。
彼此之间无需多言，始皇帝露出了一个轻快而了然的表情。看上去过于温和的表情模糊了棱角，连带着周围凝固的气氛也重新流动起来。
这种表情并不适合于威严不动的帝王，起码在始皇帝庞大的记忆库之中并没有类似于这种表情的记录。不过他却做得很熟练，就像是曾经无数次这么做过一样。
周围无限延伸的空间开始解离、剥落，露出外面一片光怪陆离的斑驳景象。
嘈杂的声音在一瞬间灌入耳中，漫过思维。
始皇帝的身影逐渐虚幻了起来，像是在晨曦中窥见阳光的冰雪一般消融。面上的表情已经看不清楚，吐出的话语也变得模糊难辨。
他最后伸出了手，像是有无形的丝线从上面缓缓延伸，彼此缠绕形成牢不可破的关联。
“朕就暂且承认那个世界有自己的价值，但也仅此而已。想要向朕证明那个世界更有资格在裁定之中生存下去，便来扶桑树找我吧。”
*
色泽瑰丽的灵子在半空中逐渐聚拢，最终凝聚成人形。赵政捏了捏鼻尖试图缓解空间存在落差所带来的晕眩感，抬眼间却只见得满目疮痍。
赵政：……
交战双方无疑是迦勒底和大秦。英灵的力量无疑是强大无比的，仅仅是战斗之中缓冲产生的余波便将大厅摧毁得面目全非。
双方都不敢马虎，用上了十二分的实力战斗，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许多。就连芥雏子都卸下了一切伪装，发挥出可以匹敌英灵的实力。
赵政的突然出现是一个打破压抑沉重气氛的突破口。起码在那一刹那，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收起了攻击架势，转而用一种探究的目光凝视。
随着始皇帝的回归，机械军团重新被启动，外面骚动的声音也越来越小。高扬斯卡娅这种任性的骚扰手段面对韩信只能算是不入流。
至于高扬斯卡娅本人——在趁着混战跑过来给戈尔德鲁夫和藤丸立香各灌了一口药剂之后，狡猾的狐狸便带上东西逃之夭夭了。
异星神的手下都有一定的穿越时空能力，再加上高扬斯卡娅能够无声无息入侵彷徨海下毒的隐匿技术，除了阿房宫后谁也找不到她在哪。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此刻聚焦于一人。毕竟在他们眼中，这场面实在是不符合惯性思维。尤其是对于迦勒底——他们是做好了失去同伴的觉悟，才决定执行这个计划的。
如今赵政却看上去安然无恙，始皇帝也重新掌控阿房宫。藤丸立香甚至没有感觉到赵政有战斗水平的魔力消耗。
“……他在扶桑树等我们。”赵政说，他将咬字放得极慢，这是一种郑重而迟疑的态度，“这也许会是最后一战了。”
*
依照始皇帝的吩咐，李书文去协助韩信安置咸阳城中的适宜了。各种各样层出不穷的魔兽在咸阳城中造成了极大的破坏，残垣断壁到处可见，使得人心惶惶，即使是想要将一生都奉献给艺术的创作家也从中解读出了不寻常的意味，这不是韩信能够安抚的。
起码相较而言，已经侍奉始皇帝身侧一百五十余年，期间兼任负责咸阳城中大大小小事务的卫士长更为合适。
李书文看上去并不意外。这位看上去年迈却依然精神矍铄的体术大师只是拧着眉点了点头，大步流星地向外面走去。
会稽零式则是态度坚决，一板一眼地跟到了扶桑树。直到他看到面前的一幕，才停下脚步。
“陛下……”会稽零式似是想要说什么，却只能模糊地吐露出这两个音节。
始皇帝看着他，眸色暗沉。并非是借由长城、亦或者是其他可以作为监控设备的东西，而是真真正正地用双眼去看。
会稽零式早就知道始皇帝并不希望一直以这种方式存在，他有心利用仙人的技术为自己创造一副躯体。芥雏子来到大秦之后，无疑是大大地加快了这项工作，而始皇帝却停在了最后一步——
在决定要以何种模样塑造躯体之时，千年以来果决如同精密机器一般的始皇帝陷入了困境。
当然，这只是一个无足重要的插曲。因为迦勒底的造访，这些事情也就被搁置了。
谁也没用想到，他会使用另一个自己的模样作为蓝本。不过这也无可厚非，毕竟那是他最初的模样，或许也会是他最后的模样。
“会稽零式，或者我应该叫你项羽？这种惊讶的表情可不适合你。”始皇帝笑道，“违反命令这件事情也同样不适合你。”
他的语气很轻松，轻松得像是在和久别重逢的老朋友谈心，轻松得芥雏子忍不住一把上前用纤盈的身体挡住项羽。
项羽无言。
是的，这次是他违反命令。无论是作为下属还是兵器，这都是失格的举措。
然而……
他想着接收到的命令。
“冷静一些，芥雏子。朕已经完成了答应你的要求，从今往后会稽零式不再属于大秦，他只会是你的项羽。”始皇帝说，“我已经解除了对于会稽零式的绑定，你完全可以在这个世界发生什么之前带着他远走高飞。”
“什么……？你在说什么？”芥雏子瞪大了眼睛，有些惊疑不定，甚至省略了敬语。她不由得将询问的眼神望向项羽，却只得到无声地默认。
芥雏子一直都很明白始皇帝是一个怎样的人。他身上汇聚着所有暴君具有的元素，自负、冷傲、绝对的控制欲、可怕的手段……她甚至都做好了某一天和始皇帝同归于尽来保全项羽的准备。
然而这一幕是她绝对没有算到的。
诡异得像是临终前的谢幕。
“不必如此惊讶，朕只是在遵守承诺。剩下的就是我和他们之间的事情了。”始皇帝有些好笑地将面前神色各异的脸收入眼底。
若换做是以前，他倒是很乐意将这些都存在阿房宫的数据库中，偶尔拿出来观赏一番。
然而如今，他都有些猜不透故事的终局会走向哪里。
“项羽，这是最后一条命令。”他最后一次看向项羽，语气是理所当然、是不容置喙，“我相信你会遵从的，对吗？”
项羽。
他默念着这个许久未曾被人谈及的名字。
“如您所愿，陛下。”
*
始皇帝输了。
但是他看上去很平静。即使身上大大小小满是伤口，鲜血顺着有些杂乱的羽状饰品蜿蜒流下，在地上汇聚成一小摊红潭，他一就像是那个高居上位的帝王。
或许他早就料到了这一幕。
高扬斯卡娅曾经向他透露过前两个异闻带的故事，迦勒底之间足以托付生死的默契是他们顺利裁定前两个异闻带的最大倚仗。
即使如此，始皇帝仍然一意孤行。
还未来得及扎根的空想树没有任何反抗能力，被毫不留情地切除。和前两个异闻带一样，大秦开始从边界逐渐消亡。
没有百姓感到痛苦和害怕。他们被保护得太好了，只是好奇地看着彼此逐渐消失。
始皇帝压住喉头翻涌着的血腥味，在高处俯视着大地。衣袍于风中猎猎作响，犹如即将展翅高飞的鸟，却已是满身鲜血。
后面拖着一条长长的、不间断的血迹。一直从扶桑树下延续到这里。
赵政沉默地看着这一幕。天边如血如泣的残阳不算炽热，却依旧刺痛了他的双眼。
“悲伤是不必要的。”
始皇帝轻声说。
他看着自己满是血污的手，犹豫再三才将手轻轻放到了对方头上。柔顺的长发穿过之间滑入风中。
“平心而论，你做的很好，比以前的我好得太多。我们只是选择了各自的道路。”
“我没有在悲伤。”赵政闷闷地回答。他的头被始皇帝压住了，无法窥见对方的表情。
“那么，你还在等什么呢？你们的旅程还未结束，你的同伴已经在等你了。”
始皇帝侧身看着身后。Shadow Border停在那里，所以人员都悄悄地都探出头来暗中观察着。
“那么……再见了？”
始皇帝点了点头。
他身后是逐渐消亡的世界，无数光点纷飞消散，直至连夕阳都看不见。
坠落是鸟的命运。
不死鸟终将落于大地。
作者有话说第58章 五十八只阿政（正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