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瑾》微風暖暖

1、 第一章 真相

　　光庆二十二年春，谢府。

　　再过二日就是老夫人的寿辰，所以府内一片欢乐。

　　谢沅瑾坐在绮云阁里，这里是她出嫁前居住的院落，此刻的她，心浮气躁。

　　她十六岁远嫁青州，嫁给程文轩，程家虽然是青州的世族名门，但程文轩却是纨绔不堪，不但不求上进，而且性喜渔色，屋里一堆姨娘通房。

　　她忍了三年，已经忍够了。

　　这次从青州回到京城，除了祝寿外，她还要请祖母为她做主，她决定和离。

　　只是，祖母一听到她要和离，神情严厉的说，谢家没有下堂妇，丢不起这个脸，除非她不做谢家女，并要她在寿辰过后，就立刻回青州。

　　谢沅瑾感到很失望，老夫人这还是她的嫡亲祖母吗？

　　当年她嫁入程家，因为祖母说程家门风简朴，所以她只带了二个贴身婢女春菊和秋月，另外还有一个管事嬷嬷，陪嫁也不多，她因此被程家人瞧不起，丈夫也嫌弃她，婚后不到一个月就抬了二个姨娘，之后屋里莺莺燕燕一堆。

　　本来她也想忍着过日子，但是上个月秋月的惨死，让她心死，决定跟程文轩和离。

　　但是祖母这么生气，不答应她和离，那么，她该怎么办？

　　一旁婢女春菊见姑娘闷闷不乐，她替姑娘倒了杯热茶。

　　「姑娘，喝茶。」

　　春菊知道姑娘铁了心要和离，但老夫人态度也很强硬，甚至还说了姑娘若是不听长者的话，就是不孝，姑娘万是不能背上不孝的罪名，现在，可说进退两难了。

　　谢沅瑾没有心情喝茶，她站起来。

　　「春菊，我看我去求大伯娘，或许大伯娘能说服祖母，答应让我和离。」

　　春菊很想说大夫人能答应吗？因为她觉得大夫人并不会帮姑娘。

　　可是看姑娘这般着急，春菊也就没有说什么了。

　　谢沅瑾主仆俩人走出绮云阁，前去大房找大伯娘李氏。

　　不过她来的不巧，ㄚ鬟告知大夫人去老夫人的清晖堂。

　　谢沅瑾不想再跑一趟，因此留下来等大伯娘回来。

　　她心里想着，一定要想个办法让大伯娘帮她在祖母面前说话，让祖母改变心意。

　　当她离开青州回到京城，就已经决定不会再回程家了。

　　这个时候，她看见大伯娘李氏从门口要走进来，她才想上前打招呼时，有人喊住李氏。

　　「娘。」

　　谢沅瑾停下脚步，因为她看见谢沅瑶了。

　　谢沅瑶一身华丽的锦服，身后跟着多个婢女。她是大房的嫡次女，比她年长一岁，行四，现在是靖远侯府世子夫人，而靖远侯世子冯彦麟曾经是她谢沅瑾幼时的定亲对象。

　　至于这门亲事最后为何会换成谢沅瑶，一言难尽。

　　李氏没有走进院子，而是转身看着次女。

　　「瑶儿，妳怎么会这个时候来了？」李氏问着，女儿应该是在老夫人寿辰那日回来。「世子陪妳一起过来的吗？」

　　「世子没来。」

　　「难道出了什么事？」李氏又问。

　　「没事，我只是听说谢沅瑾独自从青州回来，夫婿并没有陪同一起来，还听说她打算要和离，娘，是真的吗？」谢沅瑶脸上有着嘲讽的笑。

　　一提起这事，李氏也轻视的笑了下。

　　「是真的。妳都不知道，瑾姐儿一提出说要和离，妳祖母对她发了顿脾气，还是当着一屋的奴仆，真是丢死人了，之后那ㄚ头就一直躲在绮云阁。」

　　「换成是我，我也没脸见人了。」谢沅瑶不客气的大笑。

　　「妳这ㄚ头，都已经是世子夫人了，个性该要稳重些。」李氏满是疼爱的看着女儿。

　　「娘，我还真的没见过比谢沅瑾更笨的了，三叔早逝，祖母不知道有多么痛恨她和三婶娘，当年不让三婶娘带她一起离开，而把她留在谢家，哪是因为她是三房的独苗，根本就是为了要好好折磨她们母女，而谢沅瑾这么多年来，居然完全都不知道，真是太蠢了。」

　　「瑶儿，不要议论老夫人。」李氏当然也觉得五ㄚ头很傻。

　　「我又没说错，就因为祖母痛恨她们母女，所以才会把靖远侯的这门好亲事给了我，然后又替那个笨ㄚ头找了个差劲的夫婿，就是要她一辈子受尽苦难和折磨，而她居然还要找祖母为她做主，真是太可笑了。」

　　「如果她不傻，妳要如何嫁入靖远侯府呢？说起来，妳还得感谢老夫人。」如今瑶儿已经是世子夫人，李氏感到很欣慰。

　　「是，也要感谢祖母把那蠢ㄚ头的丰厚嫁妆给了我们大房，我们才能过得这么风生水起，大姐她在东宫才能有派头。」谢沅瑶一点也不觉得霸占别人的嫁妆有什么不对。

　　她大姐是太子的侧妃，不过太子妃只生了二个女儿，她大姐所生的儿子，虽是庶子，却是太子唯一的子嗣，也因此她们谢家大房在京城的地位提升不少。

　　「好了，瑾姐儿的事，妳就别再管了，自有妳祖母去折磨她。」

　　「也是，不过说起来，最可怜的还是三婶娘，都已经改嫁成为东平郡王妃了，祖母还不放过她，二年前去福国寺上香的时候，遇上祖母，也不知道祖母跟三婶娘说了什么，三婶娘竟然当场吐血了，之后一病不起，不久后就离世了。」

　　当时谢沅瑶也去了福国寺，祖母是单独跟三婶娘说话，没人知道祖母和三婶娘说了什么。

　　「谢沅瑶，妳说什么？我娘是被祖母害死的？」

　　谢沅瑾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祖母痛恨她和她娘，会把她嫁给程文轩，是为了要折磨她？

　　还有，她娘是被祖母所害，才会一病不起，最后命都没了？

　　看到谢沅瑾居然在大房的院子里，李氏和谢沅瑶都吓了一跳。

　　谢沅瑾冲上前，生气的问：「谢沅瑶，妳快点说，我娘真的是被祖母害死的吗？」

　　谢沅瑶没想到刚刚的话，会被谢沅瑾给听到，但是，听到又如何？她大姐生下太子唯一的儿子，现在她又是世子夫人，谢沅瑾就算知道事情的真相，她又能怎么样？

　　这么一想，谢沅瑶也就不那么慌张了，底气十足。

　　「谁是妳娘？以前妳不是不认三婶娘那个娘吗？」谢沅瑶走过去，嘲讽的说着。

　　「我……」谢沅瑾愣住了。

　　是啊，一直以来，她都说自己没有娘，不过那是因为祖母跟她说当年她娘不要她，自己改嫁成为东平郡王妃，还生下儿子，日子过得不知道有多滋润，哪会记得她这个女儿？

　　她因为听了祖母和大伯娘的话，因此讨厌自己的娘……

　　甚至一年多前，东平郡王亲自到青州找她，告知她娘病重，想见她一面，但那时她正跟程文轩的几个姨娘闹的不可开交，加上对亲娘感情淡，因此她拒绝了，没多久，便听说她娘过世了。

　　谢沅瑾突然觉得自己真是蠢透了，如果她娘真的像祖母说的不在乎她这个女儿，怎么可能会在过世前，想要见她这个女儿一面呢？

　　而她，生生的错过了见娘最后一面。

　　她这样，算什么女儿？

　　愈想，内心愈感到悲凉凄怆。

　　其实，她并不是真的那么讨厌她娘，她依稀还记得在她很小的时候，娘很温柔的哄她睡觉，有时她也会很想念娘亲，只是，她知道祖母很讨厌她娘，因此她从不提起娘的事。

　　不过十三岁时，有次外出，意外的遇见娘，那是她长大后，第一次见到娘，她觉得娘真的很美，可那时谢沅瑶在她身边，因此娘虽然遣了嬷嬷过来，想要和她说话，但她怕谢沅瑶回去会向祖母告状，她不想被祖母责骂和讨厌，因此拒绝了。

　　后来，她在青州过得很煎熬，忍不住想，当初她娘为何不带自己一起离开谢府呢？真的如祖母说的，怕挡了她改嫁东平郡王吗？

　　因为她过得不好，才会埋怨，以至于后来连见娘最后一面也不愿意……

　　现在她才知道，原来娘当年没有丢下她，没有不要她，是祖母为了折磨她娘而留下她。

　　谢沅瑾心痛不已，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只是，就算她不是个好女儿，现在知道她娘是被祖母给害死的，她就不能当成没听到。

　　李氏见五ㄚ头不说话，虽然她不知道五ㄚ头在想什么，不过她跟女儿的想法一样，就算五ㄚ头现在知道真相，又能拿她们如何？

　　五ㄚ头的外祖家顾家，多年前就已经倒了，三弟妹也死了，一个小ㄚ头，又能做什么？

　　不过，她倒是要担心五ㄚ头会在老夫人生辰那天闹事，她不能不防。

　　因此她收起脸上的嘲讽，放软语气的说：

　　「瑾姐儿，听大伯娘一句话，把刚刚听到的都给忘了，这个时候，妳可千万不要再去惹老夫人生气，不然，妳很有可能再也不是谢家女了。」

　　见五ㄚ头仍旧不说话，李氏加重语气。

　　「瑾姐儿，一个不被夫婿喜欢的娘子，已经够惨的了，如果又没有了娘家这个依靠的话，妳说，妳要怎么过日子？」

　　谢沅瑾目光清凛，彷佛此刻才看清所有的事，过去，她真是眼瞎心盲了。

　　谢沅瑶可没有她娘那样的耐心，她不屑的说：

　　「谢沅瑾，我娘她会劝妳，是她心慈，怕妳自找苦吃，所以妳不要不知好歹。」

　　谢沅瑾很想说，就算她不去惹祖母生气，祖母她就会对她好，不会折磨她了吗？

　　不过大伯娘和谢沅瑶会如此「放下身段」劝她，才不是什么心慈，应该是怕她把祖母害死她娘的事说出去。

　　此刻，她已经不犯傻了。

　　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就算她不为自己讨公道，但是她娘不能白白被人给害死了。

　　就当是她这个做女儿的，报答她娘辛苦怀胎十月生下她。

　　她决定，去找东平郡王，请他为她娘讨回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