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向深蓝》成师

3、借个火

　　从顶层回到17楼，林蓝刚踏出电梯，正好见张晴晴挽着周丽往电梯走来。

　　张晴晴迎上前，脸上笑吟吟的：“蓝总，我和周丽到楼下咖啡厅买点喝的，要不要给您带杯咖啡？”

　　张晴晴说话的时候，身旁的周丽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

　　张晴晴去年才进市场部当部门助理，应届毕业生，身上却没有职场新人常见那股胆怯瑟缩的毛病，倒是大方率性，平日里一张笑脸迎人，颇有种天真烂漫的魅力。周丽有时候挺羡慕她的单纯，但更多时候——周丽嘴上不说，心里却对张晴晴的稚嫩和耿直不敢苟同。

　　在周丽眼里，张晴晴就是那种涉世未深的小女生，什么话都敢往外说，当然，周丽也从不多嘴提点。她在社会上混久了，很有些自己的经验心得，职场上的同事而已，非亲非故，她何必多嘴惹人不痛快？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她从来不干。

　　可现在，对着部门大领导，张晴晴这大嘴巴，口无遮拦的，就差没直接嚷嚷她俩要翘班！

　　话已出口，拦都拦不住，周丽面上不显，心里却有些气恼。

　　得亏林蓝看起来不在意，还思索了片刻，说：“那就来杯美式吧。”

　　又笑说：“我请客，回头找我报销。”

　　张晴晴嘴甜道谢，挽着周丽高高兴兴进了电梯。

　　林蓝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便把高跟鞋脱了，抽了几张纸巾把双脚擦干，弯腰在桌底摸索几下，抽出一双拖鞋来。她换上拖鞋，把湿哒哒的裤脚挽起，用消毒纸巾擦了手，继续处理桌上的文件，看了两份文件，便有些坐不住。

　　腿上那股黏腻冰凉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办公室的柜子里备了几件衣服，林蓝站起身，决定拿条干净的裤子换上。刚走到柜子旁，突然想起出差前陈星湖把衣服拿去干洗了，还没取回来。

　　林蓝皱了皱眉，又回到座位坐下。

　　又过了一会儿，门被敲响。

　　林蓝头也不抬地在文件上签字，嘴里道：“请进。”

　　进来的人是孙正钧的秘书，孟冬，林蓝在顶楼才刚见过他。

　　有什么事不能电话说，还得他亲自跑一趟？

　　林蓝疑惑地望向他：“孙总有吩咐？”

　　孟冬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模样，脸上是职场常见的客气而疏淡的笑容，手往上一提，说：“孙总让我给您送些东西。”

　　林蓝视线转过去，看清他手里拎着一套裙装和一套裤装，看着是当季新款，熨烫平整，外头罩着防尘罩，全然簇新的。

　　林蓝微微一怔，沉默了几秒，才对孟冬点点头，说：“辛苦了。”

　　孟冬冲她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他将衣服小心放到沙发上，回身等了等，没等到林蓝发话，于是朝她稍微点头示意便推门而出。

　　林蓝坐在办公椅上，看着门缓缓阖上，一动不动。

　　半晌，她微微侧过脸，看向沙发上的衣服，目光漠然。

　　孟冬从林蓝办公室走出来，没几步，迎面遇上手捧着咖啡的张晴晴和周丽。

　　“孟秘书。”两人打招呼。

　　孟冬脚步顿了顿，冲两人微微颔首，越过她们往电梯走去。

　　周丽回头打量他，视线在他背影上打了几个转，眼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意味。

　　张晴晴见她站着不动，捅了捅她胳膊肘，嘀咕道：“看什么呢？”

　　周丽收回视线，嘴角向上勾起，意味深长睨了张晴晴一眼，压低声音道：“看见了吧，刚才那人，孙总身边第一秘书，听说是以前孙总在集团总公司时就跟在孙总身边做事的老人了。”

　　张晴晴不由自主凑近些，小声道：“我知道啊，那又怎么了？”

　　“那又怎么了？”周丽似笑非笑看着她，语调转着高深莫测的意味，“刚才孟秘书可是从蓝总办公室出来的。”

　　张晴晴还是没懂：“这不很正常吗？蓝总刚出差回来，肯定很多工作上的事情要沟通。”

　　“你啊——”周丽看傻子似的斜了她一眼，语气颇为无奈，“是真傻。”

　　*

　　下午六点刚过，林蓝放在桌上的手机震了一下。

　　一条短信传来。

　　林蓝拿起手机一看，上面只有几个字：“下来停车场。”

　　是孙正钧发来的。

　　林蓝放下手机，开始收拾东西，坐电梯直接到负三层停车场。

　　孙正钧的车已经停在电梯口，林蓝几步走过去，探脑袋朝驾驶座看了看，然后拉开后座的门上了车。

　　孙正钧靠坐在后座，侧头看着刚坐定的林蓝，声音淡淡：“怎么没换上？”

　　“走吧。”林蓝关上车门，对前面开车的孟冬示意，孟冬从后视镜瞥了两人一眼，一言不发启动车子。

　　林蓝这才转头看向孙正钧，不知道是不是灯光昏暗的缘故，她有点分辨不清孙正钧此时的脸色。

　　“一路风尘仆仆，身上脏，不想把新衣服也弄脏了。”林蓝声音很淡。

　　孙正钧视线往座椅下一扫，说：“湿黏黏的，多难受。”

　　“没事，回家洗个澡就好。”林蓝不以为然。

　　孙正钧没吭声，转回头去，脑袋向后靠着座椅，闭目养神。

　　林蓝双手环在胸前，也闭上眼睛。

　　天色昏暗，车子从停车场驶出公司大厦，缓慢地汇入车流，走走停停，转了几个弯后，孟冬把车子靠边停了下来。

　　“孙总。”孟冬轻声开口，提醒后座假寐的孙正钧。

　　孙正钧睁开眼睛，孟冬下了车，替他拉开后座的车门。孙正钧下车坐到驾驶座，林蓝二话不说也下了车。从后座换到副驾座这么一小会儿功夫，林蓝被清冷的空气吹得一哆嗦，忍不住搓了搓手。

　　孟冬下车离开了，车厢里只剩下他们俩。

　　孙正钧手放在方向盘上，上身微侧向林蓝，脸上神情淡淡，说：“今天容姨生日，潘胤几点来？他没忘记吧？”

　　林蓝缓过劲来，低头扣安全带，说：“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他没跟我说。”

　　孙正钧见她坐好了，向左打转方向盘，车子重新上路。孙正钧继续问：“他知道你今天回来？”

　　“知道。”

　　“打个电话问问他几点到，可别迟了，到时候要所有人等他。”

　　林蓝笑了笑，说：“潘胤不会。”

　　孙正钧眼角余光瞥向她：“嗯？”

　　林蓝轻笑：“在这方面，他一向做得周到。”

　　孙正钧先是一怔，随即想了想，嘴角无声向上勾起，显然是认同林蓝的话。

　　话虽这么说，林蓝仍是低头从包里翻找出手机，拨了潘胤的号码。

　　手机贴在耳边，她扭头望向车窗外，静静等待。外面又开始下雨，淅淅沥沥，车窗渐渐覆上一层白雾，模糊的世界里只剩下一片缓慢移动的红艳艳的灯影。

　　车厢沉静了好一会儿，林蓝突然放下手机，平静道：“没人接。”

　　孙正钧顿了顿，说：“估计在忙。”

　　林蓝淡淡地笑：“大概是。”

　　她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滑动，敲下几个字，说：“我给他留了信息，等他忙完应该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