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诞生之后，死亡以前》雨天桃

11、被禁锢的命运

　　林若曦踏进学校的舞蹈室里那一刻，就看见苏曼缩在一个角落里，埋头在乱七八糟的一堆东西中。被放得无比大声的背景音乐，有着很强劲的节奏感，却也给人一份很柔和的感觉。
　　“你来这个月的自编歌剧表演，可以么？”苏曼背对着林若曦开口。
　　“我？”林若曦吓了一跳。
　　“这里只有你和我。”
　　“为什么要我？”
　　自己怎么会与歌剧drama这样的东西挂上钩。
　　“不要这样惊奇的表情，反正只是学校社团随便玩出来一个节目，不需要很多技术成分，态度认真是重点！我也是兴起才想玩的，反正我只是出主意，有高人去安排呢。”
　　“那个，我不会……”
　　“我也不会！背景音乐就是现在放的， Rurutia的《halleluiah》，要表演的，是童话动画《彩梦芭蕾》。”
　　甜美温柔的歌声，穿插在犹如摇滚般激烈昂扬的节奏中。
　　“我真的不会，也没有心情。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这个的？”
　　“林若曦，就算是帮帮我好么？我很无聊，也不知道想干什么，就陪我无聊吧。”
　　“可是你之前不是说……看不出你是个会看童话的人。”
　　“我也不是喜欢。就是突然想找些以前没做过的事情来做。”

　　林若曦顺手拾起摊开在地上的一张纸。
　　“一个沉迷于自己创造的想象世界的作家，他让自己笔下故事中原本是一只小鸭子的雅喜儿，拥有了可以变身为‘荻荻公主’的女孩，作家主动现身于这个虚幻的世界里，让善良并爱上了王子的雅喜儿，用‘荻荻公主’的力量去为同在一个学校的王子收集心脏的碎片。很久很久以前，美丽的王子在保护爱戴自己的人们的战斗中，用自己的心脏封印了邪恶的大乌鸦，而心也化作了很多的碎片，悲伤，孤单，快乐——这些名为感情的心脏碎片，散落在世界各个角落，王子来到了现实，也忘记了一切。知道一切真相的骑士，一直守护在王子身边，努力用自己的忠诚，想保护着从前未被自己保护好的王子；从小被大乌鸦收养的库雷公主，在现实中也是另外一个忘记了前尘的身份，自私地爱着一无所知的王子。王子的心脏被雅喜儿慢慢收回，逐渐恢复了记忆，也苏醒了其他所沉睡着的身份，漩涡一般的故事真正地开始。作家因自己所创造的虚幻世界中的悲剧无比兴奋，人物们的命运却在他们的努力中意外地逐渐被打破，被扭转，作家在创造故事的同时，也陷入了故事本身。
　　—— 一个现实世界中被演绎的古老童话。”

　　“看到了么，故事中的故事，那个作家就生活在我们关于他的故事中，在他的故事中，写着别人的故事。一层套着一层，可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哪个才是绝对的，每一个故事中的人物似乎都那么真实。”苏曼叹了口气，继续说“就好像我们也生活在别人的故事中一样，从来没有绝对和不可以改变的事物。像《苏菲的世界》，读过么？可是，我怎么感觉，都觉得只有一个世界。”

　　“发生什么事了么？”几秒钟的沉默后，林若曦有些突兀地问到。
　　“能发生什么事？”苏曼让人意外地诚实地接上。
　　“你这个样子不是很正常。”林若曦皱着眉头。
　　“呵呵，我是有不开心的事。能够安慰你，并不说明我就不会伤心。不过没事的，只是突然间会想很多东西。”
　　“你要我过来，是要说给我听这些事么？”林若曦知道现在的自己连自己的情绪都难以掌握，更不要说去安慰人。他有些恼怒苏曼让自己过来，去没有将自己的问题摆在首位。他开始觉得，也许，真的像谷清韩所说的那样，自己是很任性的。

　　“呵呵，就不用了，你自己根本心情还没有恢复吧，我没事，坚强着呢。你说说自己的事吧，虽然说我们也算比较熟了，这样突然地找上我，我也觉得惊奇呢，一直以为你是个雷打不动永远平淡的人。”
　　“不完全是这样的。”
　　“呵呵，人都是有情绪的。”
　　“你是想用这个故事来安慰我么，这么老套的方式，我根本接受不了！”林若曦终于有些抑制不住自己的沮丧，他觉得苏曼在绕开自己的话题，他不想伤害到苏曼，可是还是忍不住发火。
　　“不是。”
　　“她走了。”
　　“什么？谁走了？”
　　“林娜，我们说好要考一个大学的，可是她现在去国外读书了。”苏曼一字一顿地说。

　　那天晚上，林若曦冒着透着冰凉的雨水，狼狈地跑回家去。

　　一路上，斑斓的夜景被倾盆的雨水冲刷得脆弱而不真实。
　　……感觉我们就像生活在故事里面。

　　……故事中的故事，一圈一圈早已被定框好了命运。

　　……生活在已定命运中的人，不甘心这样被动地命运所控制。

　　除却抗争，我们还有任何其他的选择么？

　　即便抗争真的是徒劳。

　　他不是迷信的人，可他无法不相信命运的存在。他和谷清韩的相遇，相知，一个幼稚到可笑的过程，谷清韩对他说我爱你，谷清韩说我这辈子还没遇见过像你这样让我有感觉的人，谷清韩说若曦你还没有长大——这些小说一般的情节，活生生地发生在他身上，也不可抗逆地终结于他身上。末尾的他呐喊着，这不是我要的生活，这不是我要的结局！你们为什么都这样！他的生命，触摸得着，听得到，可如此窒息，他的世界，没有人，孤独最终还是没有放过他。

　　请原谅我的自私，林若曦默默地流泪。这句话像是对苏曼说，像是对谷清韩说，也像是对体内的另外一个自己说的。原来自己真的是很任性吧，对自己身边的人，和对自己。
　　可是，上天啊，能不能告诉他，他该怎样做……怎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