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麻婆豆腐儿

15、第十四章

　　结忆突然警觉地起身，四处张望。他听见了说话的声音，但他很快放下了警惕，因为声音的来源是一群刚进入的游客们。
　　他还没来得及重新披上风衣，身后就蔓延开了一阵带着寒意的杀气和一道冰凉的女声。一片淡蓝色的结界悄声无息地在他周身张开，瞬间阻碍了一切声音。
　　“下来，结忆。”
　　结忆望向声音的来源。是星野，她站在树下手执利剑面无表情。
　　“哦，你来啦。”他懒洋洋地又躺回树枝上，表情淡然。
　　“你就这反应？”少女皱皱眉，粉红色的发带在脑后飘扬。
　　“你还要我有什么反应？拜托，你可是要抓捕我的好吗？一个要被抓捕的人能有什么表情？你想我跪下来抱着你的大腿对你哀求着说‘别抓我嘛星野姐姐你最好了’吗？”他直起身子，看着树下的少女，“我又不是丹尼尔。”
　　“丹尼尔才不会那么做。”
　　“说到丹尼尔那个忠实的小跟班，他也一定跟着你一起来了吧？他不是总是说‘我最喜欢星野姐姐了！’吗？那样子乖巧又可爱。”
　　星野握紧了剑柄，缓缓转动，刀芒明亮又刺眼：“丹尼尔是忠诚，他一直在履行最为时序者的义务，之所以对我好是因为他仰慕我这个前辈！至于你，是罪不可赦的背叛者。你不但背弃自己的身份，而且还触犯规则。你现在自己投降，创世神大人也许还能减轻对你的惩罚！”
　　她说得掷地有声，句句斩钉截铁。
　　沉默了片刻，结忆突然抬起头大笑起来，笑声嘶哑又恐怖。他笑的那么用力，几乎喘不过气来，扶着“树枝”才能勉强稳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那样子似乎星野给她讲了一个多好笑的笑话一样。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堪堪止住笑声，脸上的表情从癫狂逐渐变成了冷漠。
　　“身份？什么身份？你是说时序者吗？”结忆轻声说，“我从来没说过要成为这该死的时序者，从一开始就不想。规则对我没有作用，我没有成为过你们的同班，所以根本就谈不上背叛。”
　　“创世神什么的就让他见鬼去吧，那种人的存在根本就没有价值！”他仰头大笑，丝毫不理会星野脸上变化的神色。“我可没时间跟你打架，星野。我很忙，忙着找回自己的记忆和原本就属于我的东西！”
　　结忆纵身一跃，然后在半空中消失，星野脚尖一点冲上去，却连他的影子都没摸到。结界被破开一道口子，然后由内向外扩散直至消失。
　　“保护付玥。”她干脆利落地下了命令，没去理会耳机里男孩不满的嘟囔，“我去和吉尔伽美什交涉。结忆的事情不要管，你打不过他，不要逞强。”
　　她向着出口跑去，动作毫不拖泥带水。

　　风衣的一角一闪而逝。付玥靠墙而站，惊魂未定，圆规被她死死握在掌心。
　　她又等了等，确认没有任何人，才小心翼翼地移动了几步。
　　“别担心啦姐姐，结忆的目的不是要杀了你。他已经逃走了，星野姐姐会去抓捕他的，你现在很安全。”
　　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付玥猛地抬头，看见衣着考究的男孩坐在树杈上朝她微笑。
　　“你是谁？”她冷冷地问。
　　“结界已经解除了，姐姐你笔直地向前走就可以了，很快就到出口啦。”男孩指着前方。
　　“我问你是谁。”
　　“好吧好吧我告诉你。”男孩看上去有点无奈。他在树杈上站起来，对着地上的付玥彬彬有礼地鞠躬，“您好我叫丹尼尔，是时序者。今天是来协助星野姐姐抓捕结忆的。”
　　“星野又是谁？”
　　“你不记得啦？是上次在漫展给了你盒子的那个女孩呀。”
　　“她给了我信物，然后我拿着信物召唤出了吉尔伽美什———是吗？”付玥皱着眉回忆。
　　“对啦！”丹尼尔笑眯眯地拍手，“我们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全才给你信物的哦。既然信物召唤出了吉尔伽美什，那他的职责就是保护你。放心啦我们都知道那个男人不靠谱得要命。所以星野姐姐去跟他交涉了。”
　　付玥有点困惑地眨了眨眼，还没有真正理解这是什么意思，丹尼尔突然打了个响指。
　　“好啦，我把该告诉你的都告诉你了。”他轻声说，声音如旋律一般，“向前走吧，一直走到出口，然后在出口附近的长椅上坐下，吉尔伽美什会来找你的。”
　　少女转身，向着前方机械地迈步，眼神空洞。她现在就像是个被操控的傀儡娃娃，没有任何的自主意识。

　　付玥抬起头。自己正坐在游乐园的长椅上，姿势呆板。阳光晃得她有点刺眼。她打开手机，已经快要三点了。
　　她往后望了一下，离她最近的地方是迷雾森林的出口处。她怎么会在这里？付玥觉得脑子晕乎乎的，什么也想不起来。
　　眼前突然出现一杯泡着冰块的柠檬水。她下意识地接过、抬头，吉尔伽美什正站在她的身前，一脸平静地俯视着她，手里拿着另一杯柠檬水。
　　“你回来了？”她问。
　　“我回来了。”他坐在她的身边，语气清淡。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习惯说“我回来了”这句话，似乎回到她的身边就像回到家。
　　两个人看着来来往往的游客，碎花落在他们的身侧飘摇。
　　“你去干什么了？”吉尔伽美什问。
　　“我去了……迷雾森林。”付玥下意识地说，她觉得脑子很晕，意识都不大清楚，但还是摸索着说了一遍她所经历的事情，讲得断断续续毫无逻辑可言。
　　吉尔伽美什没有打断她，只是一直听她说，默默地喝着手里的柠檬水。
　　“讲完了？”等她停下来，对方问。
　　她点了点头。
　　吉尔伽美什也朝她点点头，然后伸出手拍拍她的头：“我知道了。”
　　付玥觉得脑子越来越晕，以至于眼前的景象都开始变得昏花。她努力支撑自己接着坐了两秒，就失去了意识，朝着吉尔伽美什的方向倒过去。
　　英雄王接住昏过去的少女，把她的头放在自己的肩上。
　　他抬起头看着头顶的树荫和从树叶的缝隙间漏出来的阳光，轻轻地眯了眯眼。
　　那个女孩以及她的话一一在脑海浮现。

　　——你是英雄王吉尔伽美什吗？你顺应她的意志而现世，就该承担起保护她的责任啊。
　　——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到，你算什么王？
　　——我们会将一切都处理好，最后也会送你回英灵座。在那之前别忘记你自己的职责。
　　——如果那女孩死了，你也会死。你的能力会逐渐消失，你会失去所有的力量……到那时你拿什么来保护你的子民？
　　——别再漫不经心了，认真起来吧。

　　“不过是个杂种，还敢用这样猖狂的语气跟本王说话，真是不想活了。”
　　吉尔伽美什轻哼出声。
　　在半个小时前一个叫星野的时序者找到了他，与他进行了交涉，告诉了他这些话……星野的力量明显比结忆要强大，他根本来不及发动攻击，对方就已经消失了。
　　正是那个时序者将信物给了付玥，然后付玥召唤出了他。
　　他无法反驳星野的话，确实很有道理——不过他不是一个喜欢被规则约束的人。
　　“想让本王服从什么的，也太过于天真了。”他嗤笑，撩起身侧少女及腰的黑色长发，“不过如果是这个女人的话，试着做一下也不是不行。”

　　她来到了荒野，一望无际的荒野。
　　少年正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转着圈，胳膊上跨着只小篮子。小篮子里装着棉絮。。
　　“弥音！”少年笑着跑到女孩的的面前，把手中的篮子递给她，“这些都可以送给你！”
　　“谢谢。”她接过篮子，用手摸着柔软的棉花，微微笑了笑。
　　“哎，发带呢？你怎么没戴我送给你的发带？”少年看着少女散开的头发，忍不住帮她拢了拢。
　　“在这里呢。”她抽出发带。
　　少年细心地接过发带，给少女绑好。
　　她发现少年变高了。他长大一些了，眉眼逐渐长开，肩膀变宽，声音有点沙哑。
　　“谢谢你，风间……我……”
　　“怎么啦弥音？”
　　“我又要被叔父带走了，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我很害怕。”
　　少年的手一顿，然后按住她的肩膀，坚定地注视着她。
　　“没事的弥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会找人帮你。我一定会帮你！”
　　“嗯！”
　　她眼眶酸涩，忍不住想要大哭一场。
　　少年紧紧地抱住她，像抱住一件珍宝。

　　她坐在狭窄的缝隙中，抱着膝盖，一个人坐在铁皮车厢里发呆。
　　光透过车门的缝隙，照着车里飞扬的尘灰和堆积起来的、装载货物的箱子。她躲在箱子的后面，手里紧紧地抓着一只破旧的小包。
　　车身在动，发出轰隆隆的声音，很吵。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她要去哪里？
　　她打了个哆嗦，往角落里又缩了缩。她现在才想起来现在是冬天，可她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粗麻衣，上面打着补丁，脏兮兮的，像是什么囚犯穿的衣服。她怎么会穿着这样的衣服？
　　车停下来了，抖动消失了。过了一会，车门被打开，一只长着老茧的、肮脏的手把她拉了出去，动作粗暴。
　　突如其来的光线刺得她好久都睁不开眼，几天没进食的身体虚弱得几乎无法自己支撑。那双粗糙的大手用力捏着她的的胳膊，在胳膊上留下几道淤青。
　　“哎呀哎呀，这不是星野先生么？”一个略带苍老的声音响起，“您又带新的女孩来啦？”
　　“带来了。说好的，五百万。”捏着她胳膊的男人沉声道。
　　“啊啦……恐怕不行呢，您看看这个女孩，虽然容貌不差但是身体很瘦弱呢。这样的女孩放在我们这里是没有客人愿意点的哦。”
　　“……啧，那就三百万！”
　　“好的好的，那么说好了三百万啦。”
　　她勉强地抬起头看着那个说话的老女人。她穿着花里胡哨的和服，画着浓妆，脸上盖着厚厚一层白粉，依旧盖不住眼角的皱纹。
　　恐惧在她心底炸开。这里难道是……
　　“是妓院哦，小姑娘。”老女人淡淡地笑了，“你叔父把你卖给我了，从此你就是‘清花妓院’的妓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