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头》十十十四

1、动个心

　　当酒瓶摔在地上的声音响起的时候，简入正在隔间和陈庆喝酒。酒吧里砸瓶找事儿的很常见，听到动静察觉不对几乎都成了条件反射。他当时脸色就变了，连陈庆那句“小孩儿才喝奶啤”都没管，杯子往桌上一搁就出去看情况。
　　门一开正好撞见新来两星期的酒保小六，拿条擦杯子的手帕拧拧巴巴说不清情况。
　　还是太嫩。简入按了按他的肩膀，把他扒拉到一边，陈庆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跟在后面。
　　还冲酒保抛了个媚眼。
　　“滚蛋，别碰我的人。”简入连带着陈庆这条开屏孔雀一起扒拉开。
　　男女通吃，老少皆宜。
　　早就想吐槽他皮衣了，骚到人神共愤，碍眼。简入拉开大厅门，觉得下次有必要在门口挂块陈庆和皮衣不得同时入内的小木牌子。

　　天还没完全黑下来，只有散座有几个人。
　　七彩灯挂在天花板旋转着，漏下斑驳的光影。简入皱了皱眉。
　　顾淮人呢，大下午的打灯不纯粹烧钱吗。
　　他冲几个转脸看过来的客人笑了笑，往站在一地玻璃碎渣边的俩始作俑者走去。
　　一个瘦高个，带着眼镜斯斯文文站着，一个红这脸面色不善还烫头。谁被找了麻烦一下就能看出来，反正他还没见过穿着风衣还舍得往自己身上泼酒的，再说两人这外貌加成太明显。
　　不是一伙小混子喝多了来找自己这个老板麻烦的判断让简入宽了宽心。
　　不过仔细再看，简入觉得事情有点严重。斯斯文文的那个手背上见了血。估计是被酒瓶碎片划破了，滴滴答答往下坠。
　　这责任追究起来和自己这老板多少有关系。要是对方不依不饶，或许对酒吧名声也有影响。
　　简入登时有些烦躁，看向那烫头小混混的眼神也狠了。
　　小混混吃软不吃硬，本该蹦出来的脏话卡在喉咙口。
　　服务性行业就这点不好。简入走近，把瘦高个拉到自己身后。心里揣了个火药桶还得忍着，迟早憋出病来。
　　“发生什么事了？”简入看看小混混，又看看瘦高个，然后视线就粘在后者身上下不来了。
　　瘦高个长得很好看，五官精致，眼睫毛出人意料的长，垂着眼时就微微落下来。
　　跟陈庆待久了，性取向都变偏了。简入收回目光去瞪陈庆。不过他其实不是很在意这点问题。他男朋友女朋友都试过，但没人像对面那人一样第一眼就给自己撩的有点心动。
　　“他撞了我！”小混混猴急开口。
　　你谁啊，撞不得碰不得了？一头黄毛。简入想这样说，但他最后还是收了脾气。“不好意思啊先生，我们替他道歉，你先冷静。”
　　“我是不小心碰了你的胳膊，但远没到撞的程度。”瘦高个淡淡地说。
　　维护酒吧形象大过天，至于用什么方式解决问题简入不在乎。他在两个人又要单方面吵起来的时候冲小六打了个手势，指指瘦高个的手，示意他把人带到隔间包扎。
　　两个人在一堆碎玻璃前，一个不咸不淡一个恼羞成怒，除非对行为对比艺术有兴趣，没客人愿意进来。
　　“唉！让你走了吗？”小混混见小六带着瘦高个就要往里走，急了。
　　简入拦住他“那让你走了吗？”他心里火药桶的引线终于烧到了头。要不是有客人在场，小混混的脸上早深刻地印上外边水泥井盖上“雨水”的戳。
　　“现在可以走了。”简入挑眉，用眼神警告他。冷冷吐出一个“请”。
　　一个人的气场是衣服和长相镇不住的。
　　简入长的嫩，二十过半的人了还像个刚毕业的高中生。身上也因为舒服穿着假两件一字领毛衣和牛仔裤。
　　但陈庆，小六，还有经常光临的客人都知道，简老板生起气来，有种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没人敢惹的简老板。
　　小混混被他的眼神吓住，骂了句脏话，手在空中指着，慢慢退出酒吧。
　　简入从善如流挥手道别，然后转身向客人们一一笑了笑表示歉意。
　　“老板很帅啊。”有个小姑娘冲他竖大拇指。
　　“谢谢，酒我请了。”简入大方道。

　　回到隔间，小六正给瘦高个绑绷带，陈庆在边上贼贼地看着，似乎又想找机会释放他用不完的青春。
　　“怎么样？”简入问。他一口喝完杯里剩下的奶啤，想到陈庆那句疑似嘲讽自己的“小孩子才喝啤酒”。
　　“好了。”小六打完结，站起来给简入让座。
　　“你去吧。”简入坐下，中途顺便不落痕迹地踹了陈庆一脚。
　　陈庆瞪他，敢怒不敢言地到酒柜边准备挑瓶最贵的作为报复。
　　“还好吧？”简入问瘦高个。对方点头，他又带了点私心的去问“怎么称呼？”
　　“苏谢。”瘦高个伸手和简入握了握。他的手笔直修长，指甲修的很整齐。是双适合弹琴的手。
　　“谢谢。”苏谢突然说。
　　接着这自我介绍，简入差点以为他在说自己小名。
　　苏谢，小名谢谢。这样的。
　　“没事。”简入不以为意，“苏先生不常来酒吧吧。”
　　“嗯。”苏谢点头。“偶尔和朋友聚会，结果就被找麻烦了。”
　　看他笑出的两个小酒窝，简入赶忙为自己的酒吧正名，“其实这种事也不常见。”
　　“苏先生，喝酒。”那边陈庆拿着杯酒过来了。简入认出那是最贵的苏格兰威士忌，简直想现场暴打他一顿。
　　更气的是什么，更气的是当别人在一起喝着烈酒唱情歌，自己却因为养脆弱的胃而喝啤酒果茶。
　　“叫我苏谢就好了。”苏谢摆手拒绝，“我不会喝酒。”
　　“我来。”简入从苏谢手边接过杯子。指尖几乎要划过苏谢指尖。杯子里装着橙子皮和薄荷叶，琥珀色的液体在灯下折射出玻璃质感的光。
　　他抬眸看了陈庆一眼。意思是：有多远滚多远。
　　陈庆装傻。
　　“……这次算我们的错。”简入抿了口酒。液体在舌尖打转，碎冰带着凉意掠过口腔。他抱歉道，把杯子放在一边，很自然地掏出名片。
　　“不……”苏谢把名片放进口袋，同时手机响了，“不好意思，我朋友到了。”
　　简入没理由留着他。
　　“那祝你玩的开心。”简入举杯虚着做了个干杯。“左拐就到大厅了。”
　　苏谢拉开门，又说了声谢谢。
　　还真是喜欢谢谢。
　　“简大这是要走纯情这一挂的啊。”陈庆凑上来。
　　“试试。”简入毫不掩饰，看着关上的隔间门，心还是隐隐约约地跳。
　　“你说苏谢这样的人，会喜欢什么类型的呢。”苏谢是什么样的人简入还不知道，他喜不喜欢男的简入也不知道。他只能靠着零星对话去猜，一切以假设为基础建立。
　　陈庆直觉这次简入的追求目标和以往有些不一样。虽然他挺想看简入碰一鼻子灰的，但还是忍不住叮嘱一句。“当你喜欢一个人，你是要装着处处都好呢，还是把真实的自己全部摊牌呢？”
　　“谈恋爱别从对方的角度出场啊。简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