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渡神（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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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锦觅会觉得，做神仙有一个好处就是命太长，因为这样，就可以把所有不想记住的事情都忘掉。
无数的岁月过去之后，一切尘归尘土归土，爱恨一笔勾销，多好？
想来，其他人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旭凤在水镜结界之外守了三年，终于离开。听说他在月下仙人下凡后便离开了天界，无人知其行踪。
这样也好。前尘往事似是蒙上了一层雾气，也许有一天，她真的会什么都忘了。
想到这，锦觅抬头看了看七政殿的殿门，便见莫语出了殿门走到她身前：“水神仙上，陛下请您进去。”
“有劳。”锦觅轻笑着点头致意，随即起身跟在莫语身后向七政殿走去。
夕阳西下，暮色的光芒将七政殿前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层金光，卯日星君即将下职，夜神仙上大约快去当值了吧。
锦觅看着面前的一片金黄有一丝恍神，不由捏了捏袖中的奏章。她今日是为水族之事来的，有些事情需要天帝陛下定夺。本来下午便来了，可是天帝陛下太忙一时抽不出空，她又不愿再跑一趟，便在花园里等着，一等便等了两个时辰。此时忽然想起昔日他等她的样子，果然是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走入七政殿，锦觅收回了所有思绪，向润玉恭敬一礼，将奏禀事项一一详述。
待润玉将所有事物安排之后，又是一个时辰过去，莫语上前请示晚膳安排，润玉邀了锦觅一起，锦觅犹豫了一下，应下了。
本来只是想要趁着用膳的时间，再问一些政务上的问题，可锦觅万万没想到，膳房竟然给他们在一堆菜后上了一盘包子！
莫语察言观色，轻声道：“这是膳房新来师傅的拿手面点，便做了几个给陛下尝鲜，可要撤下去？”
润玉轻轻扫了一眼，笑道：“无妨，下去吧。”
见锦觅还有些恍神，润玉轻笑着一扬手，一个包子落在锦觅盘中。
“想来，水神应该不会再吃得汤汁四溢了。”
锦觅愣愣地挟起包子，轻轻咬了一口，皮薄馅香。
她转过头看了看润玉，他如玉的面容上神色舒缓，没有郁色，也无任何不快。
锦觅终于真真切切地意识到，他是真的，全放下了……
千般滋味忽然涌上心头，锦觅恍惚中开口：“我还能，叫你小鱼仙倌吗？”
润玉放下筷子，看着锦觅微微叹了口气。
“锦觅仙子，你的小鱼仙倌……他早就不在了。”
是啊，他为君她为臣，本就是她自己的选择，她怎么会忽然想起那年人间清晨的小鱼仙倌和锦觅仙子呢？
锦觅深吸一口气忍住泪意：“是臣冒犯了，陛下莫怪。”
润玉摇头笑笑，不再说话。
锦觅随即告辞。
上清天道祖的法殿内，玄灵斗姆元君极为忧心。
“道祖，此任天帝智谋绝顶，然心狠手辣，冷心无情。对六界苍生，恐成祸端！”
道祖闻言诧异地一挑眉：“哦？何以见得？”
玄灵斗姆元君沉沉叹了口气：“当日他行禁术吞噬穷奇，又至我的法殿以六界苍生之命威胁我说出解法。现在，火神旭凤已被他逼得云游四海，蛇君彦佑被他断了一臂，如今囚在洞庭。天帝眼中无亲缘无苍生，天下皆为棋子，由他随意施展。如今六界虽然有繁华之势，但天帝如此下去，怕终有一日，会酿出滔天大祸！”
道祖大笑出声：“玄灵，你素日认大慈悲，寻大法门，念着天地苍生，却怎么自己却陷入了迷障？”
玄灵斗姆元君诧异问道：“道祖此言何意？”
拂尘一甩，一阵金光闪过，空中现出四个金色大字。
太上忘情！
玄灵斗姆元君见此更是叹了口气：“太上忘情，化天地，见众生。但此任天帝，眼中哪来苍生？当日洛霖求解珈蓝印，我便算出这是劫难恐危及苍生，然天道莫测，又有无限生机，便只能静观其变。如今他因锦觅将一切斩断，竟是连苍生也不再放入眼中。他并非忘情，而是无情！看来我果然是错了，事已至此，竟是苍生之劫，而非苍生之福！”
道祖摇摇头：“没错，太上忘情，并非无情，而是有情。你看到了他昔日未曾参破时的无情，却怎么看不到他参破之后的有情呢？”
玄灵斗姆元君苦笑，天帝如今，便是参破后的无情啊！正欲开口，却见道祖含笑手一扬，打开了窗。
“不信，你看。”
玄灵斗姆元君猛然一惊，证道天劫！
水神红着眼匆匆离开被璇玑宫里的每一个人都看在眼里。谁都知道水神对陛下来说意味着什么，哪怕两人已经解除婚约。毕竟以陛下昔日的疯狂，谁能相信陛下会真的放手？
所以，便是陛下用完膳后一切如常，众人行事间还是难免小心了几番。
对此，润玉只是笑着摇了摇头，随即依惯例带着魇兽到了天河边，在巨石旁坐了下来，现了龙尾，倚石休息。
魇兽走了几步，又走回来叼起他的袖子轻轻拽了拽，清幽地叫了一声。
润玉睁眼，有些好笑地摸摸它的头：“不用担心，我是真的放下了。”
魇兽叫了一声，似在说不信。
润玉轻轻一叹，笑道：“其实放下，也没那么难。”
“自我知道自己为神的那一刻，所有人便对我说，神，是要渡众生的。可我环顾自己的一生，父嫌母弃，兄弟反目，妻生异心，可谓众叛亲离。于是我问自己，我渡众生，谁来渡我？
我想了很久，也没有答案。后来我想到了，既然这世间这么不公，那我便让它公正起来。六界四海，唯我独尊。众生皆听我号令，又怎会再对我不公？
可后来，我终于明白了，只有当我真的放下了，才是真正的渡我。这所有的一切，渡不过，是一世情劫，而渡过了，便是太上忘情。”
屈指一弹，灵力点向空中，无数流星倾泻而下，瞬间成雨。
“我记得她喜欢这流星雨，希望她，也能渡吧。”
洛湘府里，锦觅看着满天流星，终于忍不住泪如雨下，她如何不明白，这是天帝，最后的温柔。
而天河边，润玉看着流星雨落之后出现的证道天劫，微微一愣，随即了然：“人也好，神也好，十丈红尘，万般苦痛，唯有自渡。”
言罢，道成。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渡神（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