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短文》欧卡

5、游玩

　　天际划过一道亮光，沈静文站立在街角。

　　“沈仔，别怪老爹我多事，你说你好好一小子，做什么不好，偏跟着你老爹我一块做事！”

　　他又何尝不想出人头地呢，但这得有人愿意啊！

　　“阿文，答应我，别恨。”这是沈女士临终时对他说的最后一句，也是唯一一句话。

　　沈静文闭上双眼，如果沈女士还在，应该会非常喜欢这流星吧。

　　亮光一闪而逝，沈静文也睁开了双眼，顺着街道走下去，走回自己的家里，家中的灯还开着，就跟沈女士还在的时候一样。

　　现在就剩下自己一个人了。等等，就剩下自己一个人，灯怎么会开呢？

　　沈静文快步走进房门，扫视了四周，房间不乱，他庆幸地低喃：“还好。”但总感觉有些不对，沈静文拿起放置于门口的扫把，悄悄地走向卧室门，这是唯一一个关闭的门。

　　三二一，推——“咔嚓”。

　　门开了。

　　一个男人傻傻地站在柜子前，身上只有那件残破的衣服，手微微上扬，像是在做投降的动作又放下的样子。

　　沈静文站在门口，皱着眉看着男人：“既然醒了，赶紧离开我家。”

　　男人无措地站在那，手指不断掰扯：“这……不是我家吗？”

　　沈静文嘲笑了声：“你家？你家肯定比我家大，所以，请你……”正打算请男人离开自家房子，却不料男人一声不吭地抱住了他，呼吸不断吹拂着他的耳朵，声音慢慢地传来。

　　“不要……不要抛弃我。”如同小兽一般，害怕地向他求助，这声音颤动着沈静文的心神。

　　“妈妈，不要抛弃我！”幼年的沈静文趴在沈女士肩上，哽咽着求助。

　　那时的他们来这里已经有半年了，本来就入不敷出，半年过去了，沈女士也撑不住了，正好这附近有个孤儿院，她肯定是在想即使是待在孤儿院，也比跟在她身边好。

　　那天下午，沈女士将他抱到了孤儿院附近的公园，他兴奋极了，这是沈女士第一次跟他一起出来玩，中途，沈女士说给他买冰激凌，他等啊等，等到了天黑，等到了灯光亮起，都没有见到她。

　　他站在路灯下，慢慢地等着，蚊虫盘旋于灯光下……

　　“不要……抛弃我。”男人再一次诉说。

　　“好。”沈静文慢慢闭上双眼。

　　“妈妈，不要抛弃我！”孩子的脸上满是泪痕，他趴在一个女人瘦弱的肩膀上，女人没有回答，慢慢地抱着孩子远去。

　　他多希望她说一声“好”。

　　油烟在空中飘荡，沈静文围着小熊围裙翻动着锅铲，男人守在门口，默默地等待。沈静文刚刚问过男人叫什么，男人说他不记得了，等他醒来的时候就看到这里，慢慢地等来了沈静文。沈静文想想，既然决定养他，就该负责他的一切，他将他取名为阿南。

　　男人问他为什么将他取为阿南，就如同他问沈女士为何将他取名为沈静文，年幼的沈静文觉得这个名字娘气，哭着喊着要沈女士给他改名字，许是闹得烦了，一向好脾气的沈女士给了他一大耳刮子。

　　他哭了，沈女士也哭了，那天两人哭得虚弱极了，沈女士才向他解释，他名字的含义是沈女士静静地等待文先生。可文先生从未出现过，连一张照片也从未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现在阿南问他为何取这种名字，他回答不上来。

　　手上的菜很快就炒好了，一碟炒青菜，一小碟红烧肉，都是熟悉的菜色，也不用特意去控制火候。

　　“吃吧。”沈静文将碗筷递给阿南，阿南懵懂地拿起碗筷，别扭地想要夹菜，没夹起，再夹，没夹起，再夹，一块肉放到了他的碗里。

　　“你现在还有伤，不能多吃。”

　　阿南对着沈静文傻笑，沈静文瞥了他一眼：“快吃。”

　　阿南扒拉着饭，没过一会，菜又被夹进碗里，每当他吃完菜，菜就会这样被夹到他的碗里。

　　他已经没有以前的记忆了，刚醒来就是这，虽然这个男孩很别扭，但他相信他们以前肯定认识，不然男孩为什么要这么关照他呢。可能他们以前关系不好，但他相信，他们以后关系会变好的。

　　桌上的菜沈静文没吃多少，自从沈女士走后，他一直是这个饭量，而大部分菜都进了阿南的肚子，也不知道他一个伤患怎么能吃这么多东西，他跟沈女士一餐都吃不了这么多。

　　吃完饭，阿南趴在床上，其实阿南没受什么伤，可能是当时头部被砸伤，丧失了记忆。沈静文现在并不想惹麻烦，他不能带着阿南去正规的医院，只能带他去胡老爹推荐的诊所。那家也就是一个小诊所，没多少正规仪器，开了点药，就将两人打发了，也幸亏阿南命硬，没什么并发症。

　　“阿文……”阿南呢喃，说来奇怪，当沈静文他告诉阿南名字后，阿南执意要称呼他为阿文，后来想想，恐怕是对应着他阿南的名字。

　　一天又一天，一天接着一天，日子平静地过去，阿南也好了许多，恢复了常识，也慢慢去往胡老爹的店里帮忙。

　　这天，老爹难得给他俩同时放了假。

　　“阿文，我们去哪？”阿南撒娇地搂着沈静文的胳膊，这是他最喜欢的一个动作，沈静文想了想，像现在这时候，大概最适合去的还是那个地方。

　　那里是沈女士跟他最爱的一个地方，当然，也可以只说是他最喜欢的地方——街区，那离他们的住处跟胡老爹的店都有一段距离，小时候，他瞒着沈女士来到了这儿，偷偷地拿走了一个摊铺上的小零点，被抓到了，老板凶神恶煞地牢牢抓住他的双手，逼问着他的来处，沈女士来了，她哭着用钱将他赎回，那是他们仅剩的一百元，沈女士熬夜做工两三天赚到的。

　　“阿文，阿文，我们去玩那个吧！”阿南指着一个转盘糖人，“我一定可以转到龙的！”阿南信誓旦旦地走到糖人老头前，掏出一把零钱。

　　“来一次。”

　　老人微笑着看着阿南，蹲在转盘处：“好勒，快了，龙快了，哎呀，可惜了，是兔子。”

　　阿南撇撇嘴：“怎么是兔子啊。”沈静文拍拍他的肩膀，安慰：“没事，我喜欢。”

　　阿文喜欢，阿南欣喜，阿文已经好几天都不开心了。

　　片刻，老板将做好的糖人递上：“小兔子，小心哟！”

　　“妈妈，我要吃兔子！”沈女士拍了拍沈静文的头，说了声，好。

　　沈静文舔了舔兔子，咬了一口，终归还是甜了：“给你。”他将兔子塞到阿南的手里，阿南不嫌弃，在沈静文的咬痕处也咬了一口，真甜。

　　“阿文，以后我们经常来这边吧！”

　　沈静文没说话，他不知道阿南还能陪他多久，也许一天，一星期，一个月，亦或是一年，但无论如何，阿南都会离开，只要他恢复记忆，而那，也不再是阿南了。

　　东逛西逛，他们来到了套圈处，其实沈静文他最讨厌套圈了，处处都是套路，若是贪心，一分没捞着，若是谨慎，仅仅得到的是一些便宜货。但阿南缠着沈静文要玩，沈静文只好换了十元的圈，他将圈递给阿南，阿南又将一半的圈递给了他。

　　“阿文，我们要一起套！”阿文，我想套住你。

　　套圈一个又一个地减少，沈静文他什么也没套着，他想套离他几分近的玩偶，现在只剩最后一个了。

　　算了算了，还是回本下吧。沈静文将最后一个套圈随意丢在了脚下，终于套中了——一个陶塑小人。

　　而这边的阿南，目标始终如一，那个距离他们最远的大熊，一次，两次，三次，还是没套中。

　　“阿南，算了。”沈静文劝道，仅仅是个熊，不至于急红眼，阿南撅着嘴，摇摇头，神情专注地看着熊，那是，那是他，那是他想要送给阿文的！

　　最后一次，阿南想，手一挥，套圈在空中飞扬，呼啦，套中了。阿南欣喜地抱住沈静文，他，他成功了。

　　老板嫉妒地将熊抱给他们：“小伙子，你可真够好运的！”

　　阿南微笑，当然，这是阿文给他的。阿南还记得他刚刚清醒的时候，阿文怕他孤独，将放在枕边的小熊送给了他，阿文虽然没说，但他在一些照片里看到了阿文经常抱着那只熊。他想那只熊肯定是阿文的幸运物，阿文却送给了他。

　　阿南抱过熊，将熊放在沈静文的怀里：“阿文，送你！”

　　沈静文呆愣住了，阿南……

　　他突然想起那只送给阿南的熊，那是沈女士缝的第一只熊，也是他收到的第一只熊，今天这是他收到的第二只熊。

　　沈静文笑了，谢谢你，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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